“杨爷爷,快起来哟!你好重,要压死乖仔咯!” 秦恒煊听见他喊爷爷,不由挑起眉来:“乖仔,这位是。” 等杨慕涛站直身了,乖仔被孟如清拉进怀里,张着嘴给他看,声音含糊不清:“系杨爷爷啊!当年窝父亲在杨爷爷滴店里干活,贪鸟杨爷爷好多纸呢!呵呵呵。” 秦恒煊:“······” 这种事情,没必要这么大咧咧说出来啊!给你父亲留点脸也是好的。 杨慕涛冷汗直冒,孟如清问了两句,便知道这是谁了。 十一调查过的。 方子晨搬来源州前,就一直在醉宵楼里做管账先生,同着醉宵楼的老板感情十分不错,纸墨随他用,点心随他吃。 后厨的胖师傅同他蛇鼠一窝,每次给客人做点心,总故意多做些,然后留给方子晨,这些事儿杨慕涛自是都懂,不过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随着他闹腾。 方子晨能在醉宵楼混得如鱼得水,还不是杨慕涛惯的。 那会儿方子晨尚未有功名,也就籍籍无名白丁一个,杨慕涛能这般待他,孟如清是十分感激杨慕涛的,当下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杨慕涛是受宠若惊,捧着茶都不敢喝。 孟如清说:“多谢杨老板当年照顾犬子。” 杨慕涛手一抖,茶都泼出来大半,他都不觉得烫,一个劲儿点头哈腰说应该的,应该的。 孟如清没说是谁,可不必说,方子晨跟孟如清长得这般像,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不用多嘴一问了。 乖仔急吼吼,扯了扯秦恒煊的衣袖:“帅气爷爷,可不可以给乖仔安排点人呀!” 秦恒煊低头看他:“干嘛去?” 乖仔抱住他的腿,仰着头:“有人抢乖仔滴杨叔,乖仔要去救他,可是乖仔一个人去容易被人包饺子,帅气爷爷你给乖仔一点人好不好哟!乖仔爱爱你。” 杨慕涛慌了,怕着秦恒煊误会,以为他故意哄骗乖仔,正要说什么,秦恒煊先开口了,他揉了揉乖仔的大脑袋: “你个臭小子,这时候就会说人话了。”秦恒煊哪里受得了乖仔这样,他最是疼他了,当下解下腰间令牌直接丢给他:“拿去,一亮出来,只要不跑你太爷爷和皇上跟前,咱们大夏你随便横着走。” 这话还是谦虚了。 即使跑秦老将军和夏景宏跟前去,也能横着走。 秦恒煊和夏景宏关系最是铁,夏景宏住秦家那段时间,秦恒煊没少带他去掏鸟蛋,在秦老将军木棍下几番出生入死,革命情谊深厚异常。 乖仔是他孙子,想要横着走,夏景宏难道会拦吗? 杨慕涛也不是啥都不懂。 秦家赫赫威名,他是如雷贯耳,可这会儿看见那令牌上栩栩如生且威严神圣的麒麟,心还是不受控制跳动得厉害。 这令牌一出,那是抵得过千军万马了。 乖仔抬头看他,眨巴着大眼睛:“帅气爷爷,没想到你口气比我父亲还大呀。” 秦恒煊没好气道:“不要就还给我。” 乖仔忙不迭:“要的要的。” 杨慕涛瞧着又是暗暗心惊。 外头人见了秦家人,那是战战兢兢,听说这位秦家大少不是那种恃强凌弱之辈,但也不是好招惹的,可如今看着对乖仔是容忍度极高啊。 不过想想也是,以前他自己对这小子就没辙,即使气着了,他也都没舍得打。 这会儿何况是人亲爷爷。 乖仔将令牌塞到了衣服里,又朝孟如清看,双眼亮晶晶:“美人伯伯你有吗?” 孟如清一品诰命夫郎,自是有皇上御赐的象征身份的令牌。 乖仔得了两块令牌美滋滋,同着自己的奥特曼令牌一起挂在腰上,小身子左扭一下,叮叮当当响,右扭一下,又叮叮当当响,乖仔插着腰,听着这声音,走路牛逼哄哄。 杨慕涛瞧着心梗。 乖仔这模样,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跟方子晨一模一样的王八之气,瞧着是相当的欠揍。 孟如清笑道:“够了吗?不够明儿你太祖父过来了,我再跟他要一块给你。” 乖仔歪着头:“太祖父?谁呀?”他只有一个祖父啊! “你孟爷爷啊!”孟如清说。 “哦,”乖仔高兴说:“孟爷爷要来呀?” “嗯!” “那乖仔快点去,然后快快回来,美人伯伯,你要让孟爷爷等乖仔啊!” 孟如清拉着他,方才就想问了:“去哪里?你刚回来。” 乖仔挥着小拳头,义愤填膺:“有人抢我滴杨叔哦。” 孟如清微微眯上眼,朝杨慕涛看去:“杨老板,怎么一回事?” 杨慕涛站起来,噗通就朝孟如清跪了下去。 “秦主君,秦少爷,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哥儿吧!” …… 去年八月中旬,源州知府退任。 同年八月,朝廷将下阳同知武林昌调至源洲任职。 武林昌四十有一,为人专情,只一发妻,如今底下不过两子一女。 大儿子武文杰乃是英年才俊,年少有为,大前年于院试夺得魁首,可为武家长了好大一个脸。 武文杰乃武林昌嫡子,本就受宠,更不用提还如此有出息了,平日多是要分得风要雨得雨。 武林昌前去源州赴职那会儿,武文杰因事耽搁,后头自己带着书童前来,行船至扶安镇码头,已是下午,他晕船厉害,已有两天尚未进食,书童一打听,便带着他去了醉宵楼。 小地方自是不太讲究,且扶安镇文人少,能打得一手好算盘的更是少,当年方子晨离职后,店里又请了两算账先生,但还是不怎么忙得过来。 杨铭逸这两年个头拔高了,五官也长开了些,模样更是出类拔萃,漂亮得惊人,往常店里来了客人,总暗戳戳的瞧他,目光肆意淫邪,时间久了,杨铭逸心生不喜,可却又不得不来。 杨慕涛请的两个算账先生,算账慢吞吞,人多了就手忙脚乱,但胜在品性好。杨掌柜又上了年纪,很多事情操劳不来,醉宵楼里大多事物便落到了杨铭逸身上。 杨慕涛也没多大雄心壮志,见着杨铭逸打理得好,这两年甚至已经全权放手让他管着醉宵楼了。 但大多数时候他都会呆在三楼休息室里办公。 那天也恰好是巧,杨掌柜有事没来,杨铭逸便下来顶他的活儿,武文杰一看见他,所有的目光便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杨铭逸模样出众,实在是惹眼得紧,他站在充满烟火的又嘈杂的客栈里,可却未沾染上丝毫的市井气息,看上去干净纯粹不染尘埃,气质冷清,又带着一股淡漠的疏离感,只一眼似乎就能让人陷进去。 武文杰自是亦然。 文人墨客,更是想如花美眷,佳人相伴红袖添香。 先头杨慕涛也觉得武文杰不错,但两家家世差距悬殊,他也没一股脑的高兴,武文杰说喜欢杨铭逸,不在乎什么门当户对,他只羡鸳鸯不羡仙。 可杨慕涛不是傻的。 自家哥儿他是觉得千般好万般好,别人都比不上,但真说起来,同着外头人比,就啥也不是了。 起码先头逸哥儿他娘那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吴家虽非官家,可闺女便是如此培养,其他世家怕是更甚。 逸哥儿性子闷,就爱下棋,琴不通,画不会,算账这个,他瞧着好,可外头人,特别是世家大户只怕是会觉得市侩。 武家什么人家啊!能不嫌? 外头世家小姐那般多,武文杰如今说出这种话,也不过是瞧着逸哥儿好颜色,可人能一辈子年轻吗? 要是容颜不在,逸哥儿是不是······ 而且武大人和武夫人明显的也不喜杨铭逸,武夫人甚至还打过逸哥儿。 外头人消息最是灵通,那阵子常有人带着礼上门来恭喜他,说他家逸哥儿好福气,可杨慕涛怎么想,都觉得这不是好事。后宅大院里规矩最是多,他就怕着杨铭逸真嫁入武家了,武夫人磋磨他的哥儿。 他问杨铭逸怎么想,毕竟武文杰长得还是挺像个人的,杨铭逸垂下了眼帘,掩饰眸中的情绪,说:“他看向我的目光,同着其他人,并未有任何不同。” 一样是淫邪的,肆无忌惮的。 若真是喜欢他,但凡有那么一点点,武文杰都绝不会拿那种打量货物一样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他。而且,他言语中,时不时的总透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气息。 武文杰对他未有丝毫尊重,他虽是极力掩藏,每次表现得皆是斯文儒雅,但逸哥儿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那不轻易流露的神情,他是看得清清楚楚。 吴老听了这事儿,就怕杨慕涛脑子不清楚,以为天上掉馅饼了,也赶忙寻了过来,说这并非良缘。 武文杰虽是未有正妻,但妾室通房无一不有,庶子都两岁大了。 那便是十五六岁就开了荤。 要是换旁儿人,觉得这事儿也无甚大碍,大户人家谁不是这般妾室通房一大堆?真守着一个人过日子的少,也就村里人穷,只一个媳妇儿彩礼就掏空了大半身家,这是娶不了的,可大户人家多是三妻四妾,没啥好奇怪的,而且,正妻之位自是要留给那门当户对之人。 但武文杰这人表面看着端正明理,实则床上玩得花。 怎么花? 不晓得,只知道侍寝的通房身上常是青红交叉,满是淤痕。 这是吴老花了大力气才打听出来的。 杨慕涛一听,莫名就想到了孙尚城,之后再看武文杰,便觉此人和孙尚城一样,都是道貌盎然的家伙,怎么瞧都觉得这人坏得流油。 杨慕涛都慌了,问吴老该怎么办,吴老指着他痛骂:“都是你造的孽。” 杨慕涛:“······” 真是冤。 他虽是小妾众多,可他对她们都是好的,没打过没骂过,不然后院那帮人能爱他爱得死去活来非他不可? 他知道吴老怨恨他,不过也对,好好的闺女嫁给他做了妾,吴老脸都要丢光了,恨他正常。 可逸哥儿他娘当初也不是他骗过来的。 深闺姑娘不谙世事,十几岁的年纪,到底是想得不够长远,又没吃过什么苦,没饿过肚子,哪里会懂那种滋味,没穷苦潦倒过,衣食无忧的,便觉得贫穷也并不可怕,下嫁无所谓。 吴家闺女被娇宠长大,不知权好名好利好,单纯如纸,只想着风花雪月,见着杨慕涛俊郎,说话又好听,又会哄人,便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即使做妾,只要两情相悦便都足够了。 当初方子晨也诧异,觉得逸哥儿他娘脑子是不是秀逗了,不过想想,现代亲千金小姐爱上穷小子这种事儿也不是没有,何况杨慕涛还不是穷小子,就是地位低了点,可人长了一张书生玉面的海王脸,小姑娘们最爱这种长相了,根本无法抵抗,吴家闺女肯嫁他为妾,定是爱情冲昏了头脑,方子晨便不觉得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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