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艺盛咳了一声。 “大家不要吵,如今厂里不招工了,但过几天水泥做出来了,要修路,会再招些人。” 啊? 修路? 修什么路?他们村的路不是好好的? 涸洲这边穷,村里少有牛车的,通往外头的路,多是小道,皆是不足一米宽,能挑着胆子走过去就行。 乡村通往镇上的主道,考虑到后期若是发展起来,村里若是买了牛,那牛车马车多是一米到两米来宽,旁儿要是再行人,那就得弄个两米五。 弄窄了,到时牛车驶过来,行人怎么办?飞天上去还是让牛车直接压过去? 这些都得考虑到了。 黎艺盛先头听他规划,还觉得村里的路没必要做得那么宽,可后头一听,到是觉得他考虑得长远又周全。 如此,扩宽和整修等事宜,必须得投入大量的人力。 到时候势必要再招工。 “到时我会派人到村里通知大家的。” 黎艺盛看着是有耐心的,有人就问了:“大人,那修路修多少天啊?工钱也是一天九文吗?” 黎艺盛看着那人:“夏季多雨,时间如今不好定,但工钱都是一天九文,厂里需要收柴火,大家家里若是有干柴,也可拿来卖。” 大家心里头总算是有了些许安慰。 七月下旬,落山县,安平县,安和县,蜀南四地收到通知。 道路整改,统一规划,全部修建水泥路。 水泥路是个什么东西啊? 听都没听说过。 可各个县令啥也不敢问,啥也不敢说,上头交代下来的,他们必须得执行。 安和县县令一职空缺着,方子晨想派张泉过去,张泉死活都不愿,他就等同于‘武将’,文官的活儿哪里会干。 方子晨拿规划书给他看,张泉哽着脖子:“大人,小的看也看不懂,学也学不会。” 方子晨:“······” 真想一板砖拍过去。 他扭头看向石林杰,石林杰哎呦一声,说老寒腿犯了,不得行了,他要回房躺两天。 方子晨可舍不得赵哥儿和两个孩子了,最后派了张家耀去,安平县这边他亲自坐镇。 道路要加宽,最后不是挖山就是占地。 山是官家的,占了不要紧,但地是老百姓的,占了得补,不然老百姓怕是要造反。 同挖河道一样的流程,这事儿方子晨让底下人去处理,自己在家捣鼓化肥。 可他没定性,正经干活儿不到一会,乖仔一喊他,方子晨是啥事儿都不想做了,直接带着乖仔蹿到外头玩,一去就是一天,找都找不见,也不知道玩啥,反正天天晚上回来是笑呵呵的,浑身还脏兮兮,赵哥儿没办法,只能让唐阿叔去工厂那边监工,小风照顾两孩子,他亲自在家盯着方子晨。 他手上拿着木条,方子晨和乖仔是啥话都不敢说,一个蹿后院去搞化肥,一个进屋子写卷子,要多乖有多乖。 下午,乖仔写完作业了,外头静悄悄的,见赵哥儿没在院子里,也没听见声音,还以为他走了,他捂着嘴笑了两下,立马跑后院去找方子晨,黏黏糊糊同他蹭了下脸,才问: “父亲父亲,爹爹不在家鸟,我们去抓蝉吗?” 方子晨闻言,立马放下了手上的活,刚想说好啊,赵哥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依着墙看他们。 方子晨立即又坐下了,乖仔也站直了没说话,磨磨蹭蹭到赵哥儿跟旁,开始卖乖, 甜甜的说:“爹爹,乖仔······” 赵哥儿这会没打他,摸了一下他的头,打断他,语重心长说道:“你父亲在做正事儿,你不能打扰他。” “啊?”乖仔扭头看堆在后院的东西,好像石头,但又不像,还有树叶和草木灰,方子晨领着人挖了个好大的坑,又天天的敲‘石头’,乖仔就以为他在玩,原来是在做正事吗? 那他不能打扰。 乖仔晓得了,回屋找了一家人的脏衣服,自个抱着盆去河边洗了。 村里妇人见了,都眨着眼不敢信。 知府大人家的那袖珍可爱的小公子竟然来洗衣裳,他会洗吗? 自是会的,那搓衣裳的模样和动作,比着她们都要娴熟。 不得了啊! 乖仔哼哧哼哧搓着着衣裳,见着旁儿有人也抱着个盆过来,还道:“婶婶也来洗衣服呀。” 那婶子应了一声,说家里两孙子天天的在外头玩,脏得很,天天换,不洗又不行,衣服不多,不洗就没得换。 乖仔很老道:“小孩几都系这样滴,等长大鸟,就好鸟,您就辛苦这几年,等他们大鸟,您就享福咯。” “······” 这小公子比她们都还会唠嗑!! 因着先头引水和剿匪的事儿,方子晨在这几个村有了威望,招工进行得顺利,大家都是抢着要来。 虽不知道要修那么宽的路要干啥,但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跟着大人干,没错。 安和县,蜀南,落山县等地征完地,都开工了,安平县这边却出了点问题。 官兵回来禀报,说稻香村一乡绅不愿卖地,如今争执不下,是要绕道还是? 绕道就得多花经费,这就跟要方子晨的命一样,哪行啊?哪个王八蛋啊?他去会会。 赵哥儿也跟着去了。 稻香村那边,有一大老爷,姓丘,家里田地多,人少,家里就还算得富裕,三十年前,丘老爷外头闯荡,赚了些银子,回来雇人开了好些荒山,伺候了几年,也成了中等田,种出来的东西多了,吃不赢,家里又在镇上开了家米铺,后头做大了,就跑镇上去定居了,这会儿听说要修路,他家的地就在路边,要是想扩宽,就得征他家的地。 丘老爷是立马就跑回来了。 一亩上等良田十几两,家家户户原本都没啥意见,可丘老爷把村民召集起来,说这样算不对啊!乡亲们,我们一亩田伺候好,能出两石粮,就是两百斤,全卖出去,一年能赚一两多银子,如果田留着,那能传下去十几代人,一代人八十年,那就是八十几两,十几代人,多少两了? 如今十一二两就想征我们家里头的地,不行。 丘老爷晓得新来的大人是个好的,就敢这般说,换先头那些个官老爷,见着了人他是跑得比狗都要快,哪里还敢打这种小心思。 方子晨自是也知道的,这会儿到了,便直接问他:“那你是想让本官给你一亩百两的价?” “小民听说大人是个为民的好官。”丘老爷先给他戴了高帽:“定是不会侵占我等老百姓的便宜,小民家田倒是多,占个一两亩的,也无甚大碍,但别的人家大人怕是不晓得,我们稻香村人多地少,许多人家里头就几亩地,若是被征了,以后儿孙吃啥子?十一两,也是太少了些,干不了什么。” 这话听着好像很有道理,可道路扩建根本占不了多大的地儿,而且一亩百两,要不是赵哥儿和张泉一左一右紧紧攥着他,方子晨早一脚将这老家伙踹出了两里地。 妈的,敢跑他头上来占便宜,真是想屁吃。 村里人一听丘老的话,似乎都这么认为,本是要摁手印做交接了,这会儿却都犹犹豫豫。 方子晨阴寒的目光扫了他们一眼。 “你们什么意见?也是想一亩百两算?”他冷笑了一声:“这修路,算起来是你们占了利,修不修的,其实于本官而言都无所谓,你们若是赞同这老畜生的话,本官立马将人全部撤走。” 丘老爷是脸色铁青,暗暗给几个村民使眼色,几个村民原先被方子晨吓得不轻,这会得了示意,立马道:“大人,草民家里就九亩地,底下两个儿子······” 方子晨不耐烦的提高音量,呵斥着:“本官不听你废话,就是想问你们,都是想一亩百两算吗?” 村里人吓坏了,静若鹌鹑,都不出声,算是默认了。 方子晨嗤了一声,直接翻身上马,微微俯下身,一脸阴翳,目光森冷的看着丘老爷。 丘老爷在他不带任何温度的视线下,浑身发凉。 方子晨怒极反笑:“老头,自古是民不与官斗,你倒是好胆量,不过你想占本官的便宜,哼,你真是成功的引起了本官的注意,本官记着你了,你给本官等着啊,我们走。” 丘老爷和众村民看着方子晨直接利落的领着官兵们走了,目瞪口呆。 “丘老爷,这,这和您说的不一样啊!” 虽然修不修路的,于村里人而言‘可有可无’,他们兜里没银,不常去镇上,就是偶尔的去卖些鸡蛋,去买些盐,可一米宽的小路也够走了,水泥路是个啥子大家也不晓得,但修路了,他们能去做活儿,赚些银子补贴家用,这会儿人直接走了,那这路不修了,他们就没活儿做了。 丘老爷想起方子晨方才的模样,心里头也怕得紧,但他面上很是淡定:“大家不要慌,都听我说一句,我在镇上打听好了,我们新来的知府大人是京城那边调派过来的,如今人又是剿匪又是炸山的,就是想做些政绩好回京,这修路啊!老百姓得了便利,也算是项政绩,这会儿大人就是想吓唬吓唬我们!只要我们沉得住气顶住就行了。” 丘老爷是村里最有出息的人,有些话语权,又是住镇上的,大家一直都很敬畏他,能从村里走出去,不容易,这会也觉得这话有道理。 要是一亩地百两算,他们被占个几分,也能得几十两了,那么多银子,省着点花,能用一辈子。 大家这么一想,顿时心潮澎湃又热血沸腾。 “丘老爷,您见多识广,俺们听你的。” “对,我也听你的。” 反正这大人是个好的,不会砍他们头,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不修路了,不修就不修,他们有路走就行。 若是因着别的事儿闹,老百姓不知事,怎么的都不应该同他们计较,方子晨也不至于这么生气,但涉及到银子,方子晨是真的恼了。 这会在马上,那是把丘老头来来回回的骂。 赵哥儿都看得好笑:“夫君,那这路真的不修了吗?” “不修了。”方子晨说。 看他不像赌气,赵哥儿沉吟了一下,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张泉也是这么觉得。 方子晨哼了一声:“有什么不好?不拿一个村子来开开刀,个个的便都觉得我好欺负,张泉,你去给我查查,那什么丘老爷是谁。” 他语气恶狠狠,说起丘老爷时是咬牙切齿,牙缝中挤出来的话一样。 张泉撇了他一脸阴沉沉的脸,顿时打了个寒颤。 大人是真的生气了。 这人平日里有多扣,张泉最是清楚不过,他活儿快三十个年头了,也自认见多识广,可生平从未见过如此爱占人便宜的人。 而且大人家里明明没到穷得揭不开锅的地步,但大人却是连人一片菜叶都想贪,多花个一文钱都叨念大半天,这会有人不识好歹想反着回来贪他的便宜,还一占就是想占个上百两,不得不说对方也是个胆大包天的。
521 首页 上一页 371 372 373 374 375 3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