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也:“……” 这个,怎么说呢…… 他喝了口茶,正琢磨着措辞,便听段泽淡淡道:“是薛峰?” “噗——!咳咳咳咳咳……” 江知也咳得惊天动地,差点背过气去。 他还没来得及惊恐,眼前倏地一暗,就见段泽居高临下地站在身前,一手撑在扶手上,将他圈禁在狭小的空间内,一字一顿地轻声问道:“陈野,你和百药谷是什么关系?” 这话不啻于惊雷炸裂。 江知也脑袋轰轰直响,指尖发凉,眼前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涣散和重影。 仿佛过了很久。 实际上只有段泽眨了一下眼睛这么短的时间。 江知也抬眸,撞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像是吞了一大块冰,胃里坠坠地沉,又很冷。 他用力一咬舌尖,迫使自己冷静,“砰”地放下茶盏,毫不客气地往他脚上狠狠一踩,趁着他吃痛分神的间隙,抄起搁在桌上的扇子用力抵在他胸口。 “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本少爷?”他冷冷道,“还没离开陈氏山庄呢,就这样咄咄逼人,到了北派岂不是要把本少爷关起来?!” 段泽没料到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一时间有些吃惊,退后稍稍:“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只是仗着自己会武功,想稍微吓唬一下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爷,其实没有恶意?”江知也紧握扇子的手微微颤抖,“今天你敢逼问本少爷,明天就敢软禁起来,后天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不是不伤性命就叫做没有恶意,段二公子,你也不是没有尝过生不如死的滋味,当真不知道什么叫做恶意??” “……既然你不想回答,那我不问便是。” “这里是陈氏山庄,本少爷当然想不答就不答,离开之后可就难说了。” 段泽也有些不高兴:“我说了不问,便不会再问你,更不会逼迫你。你单单凭这些日子的相处,就这样毫无根据地揣测我会对你不利,是不是过分了?” “揣测?我还会不知道你——”江知也及时刹住,又更加觉得恼火了,一甩袖子,推开他,“我不跟你走了。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 这一架吵得很凶。 但入夜之后两人还是只能睡在一间屋里。 江知也躺宽大的床上,嗅着沉香木好闻的味道,望着鲛绡帐幔上隐约的月色流光,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愤恨,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团成了球。 花窗那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没多久,床边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陈野?” “……” “你没睡。” “我睡了!”江知也掀开被子,恼怒道,“干什么!” “白天的事……” 江知也顿时警惕,摸上枕头底下的小刀:“你想趁夜深人静对本少爷做什么?” “白天的事是我不好。”段泽在床边坐下,微微倾身,略带歉意地看着他,“留在陈氏山庄并不安全。我要是走了,你一定会受到牵连,所以……” “我不跟你走。”江知也想都没想一口回绝,“我自己会想办法去北派。” “和谁?薛峰?”段泽皱起眉,“他脾气不算好,你跟着他,指不定路上会受什么委屈。” 江知也心情很差,说话都夹枪带棒:“难道跟着你就不委屈?” “那要怎样你才肯跟着我走?” “想都别想。” 两人僵持片刻。 段泽神色冷淡下来,起身道:“随你。” 江知也一怔。 他以为段泽还会纠缠一会儿。 黑暗中,他目送段泽的背影绕过屏风,在上面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再逐渐消失,浑身张牙舞爪的气焰顿时熄了。 分明吵赢了,却蔫得像只斗败的公鸡。 ---- 吵架了,但还是只能睡一间o(′^`)o
第21章 自那夜起,两人再没说过半句话。 江知也郁郁寡欢了两天,转头收拾好心情,专心规划起了逃离梦溪的线路。 虽然手上的这份地图是某人“一不小心”落在桌上的,上面详细标注了整个梦溪的布防,甚至包括陈氏名下的兵器铺子、酒楼、茶铺……就差把离开的线路画出来了。 偶尔还会有什么情报纸卷掉在地上,里面记录着陈留行近日的动向,江知也也统统收了起来。 很快,薛峰便来信说自己已经到了梦溪。 江知也收到信,找了个理由随便发了一通脾气,赶走了宋阮,顺便又给了他一大兜金子。 宋阮被这兜金子压得差点喘不过气来,眼睛都弯起来了,愣是没能挤出一滴眼泪。江知也实在看不下去,用折扇狠狠敲了他两记,总算揍得他眼泪噼里啪啦掉。 “呜呜,三公子……” “赶紧滚,别让本少爷再看见你!” 演完这出戏,江知也心满意足地关上门,背着手溜溜达达回屋了。 最迟明日,薛峰就会带着宋阮和他师父离开梦溪,送去隔壁湖州藏身,再折返回来接应自己。 一切都很顺利。 - 近日库房新采购了一批珍珠粉,按照陈三公子的说法,是拿来给自己养的漂亮玩意祛疤用的。 午后。 江知也正琢磨着用这么多骗来的珍珠粉配点什么方子,好拿去路上用,陈命忽然来了落霞院。 而且还破天荒地进了门。 “什么?大哥找我?”江知也纳闷道,“他找我做什么?” 陈命回道:“家主锻造的剑即将出炉,所以来请三公子前往剑庐一观。” “这有什么好看的?” “事关重大,家主请三公子务必去一趟。” “……既然大哥这么说了,那本少爷便去看一看吧。”江知也站起来,披上外衣,顺手把一瓶珍珠粉塞进怀里,“带路。” “三公子请。” 江知也跟在陈命后面,暗自琢磨起来。 这观剑出炉和他这个混吃等死的废物有什么关系? 奇怪。 他回忆着那些情报纸卷上的消息,试图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来,想了半天,都是些起居饮食的日常记录,唯一异样的地方便是最近陈氏山庄采买了大量的补血药食。 ……气血亏空?莫非受了什么伤? 江知也漫无目的地想着。 带着伤还整天呆在剑庐,陈留行还挺勤勉的,难怪能做家主。可惜除了陈氏,南派还有不少锻造兵器的世家,为了活命拧成了一股绳,共同对抗陈氏的垄断,麻烦得很。 若陈氏能锻造出一把稀世神兵,那便不同了。 - 深秋时节,剑庐内依然闷热,到处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铁锈味。 一路都非常安静。 江知也皱起眉头,忍不住扭头问陈命。 “这儿的锻剑师去哪了?难道大哥平常都亲自锻剑?” “剑庐内没有锻剑师。” “没有?” “今日不用锻剑,只需把剑从淬炼池中吊出来就行。”陈命解释道,“所以家主让他们都回去休沐了。” 说起休沐,陈命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羡慕。 江知也:“……” ……好像确实从没见过陈命休沐。 “我大哥每个月给你多少钱?” “很多。”陈命回答得言简意赅,“三公子,我们到了。” 陈留行的身影出现在路的尽头。 他今日一身素衣,只有腰间那条紫带添了几分颜色,与平日打扮大相径庭。 “来了?”陈留行转身,目光在江知也身上轻轻一扫,又看向陈命,“你去门口等着。” “是。” 陈命走了,偌大的剑庐内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阿野,过来。”陈留行冲他招了招手,“你看,这下面便是淬炼池。” 江知也没动,视线越过他,朝后面望去。 那底下盛满了岩浆似的暗红液体,时不时冒出一簇火花,或是涌上来金黄气泡,再“噗”地炸裂开来。 淬炼池上方悬着无数铁链,有的直接没入池中,大部分只是堪堪垂着,只要顺着往下看一眼便教人头晕目眩。 江知也有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 “怎么?怕高?”陈留行温和地笑起来,“有铁索拦着呢,不会掉下去的。” 江知也迟疑片刻,磨磨蹭蹭地挪了过去。 陈留行牵起他的手,往铁索护栏边带了带,指着一条铁索的末端,道:“阿野,你看,那便是为兄费尽心力锻造出来的剑。” 江知也只稍稍瞥了一眼,飞快地扭开头,瞎吹道:“果真是好剑。” 陈留行轻笑一声,攥紧了他的手:“此剑本该今日出炉的,一旦出炉便能成稀世神兵。可惜还少了一样材料,为兄遍寻不得。” “少什么材料?”江知也纳闷,“还有陈氏找不来的东西?” 陈留行没有看他,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根铁链的末端,神色无比温柔:“整整三年,我按照拼凑还原出来的铸造古方,不断地将自己的血投入淬炼池。近日神兵即将出炉,更是日日放血,一刻都不曾懈怠。” 江知也看向他的手腕。 上面伤痕交错,新旧重叠,分外可怖。 原来补血药食补的是这个。 既然还缺东西,神兵不能出炉,那他把自己喊过来做什么? 江知也心头蓦地一跳,升起一股模糊的警惕。 他下意识地想远离淬炼池。 陈留行扣紧他的手腕,把人往前一拽,回过头来,唇边挂着柔和的笑意,眼里却透着野火般的疯狂:“阿野,振兴陈氏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 “什么……放开我!!你——呃!” 江知也被扼着脖子,狠狠抵在淬炼池旁的石柱上。 他余光瞥见身后岩浆似的沸腾着的淬炼池,惊骇欲绝。 “阿野,你与我同父同母,同根同源。”陈留行俯身,嘴唇贴在他耳边,仿佛耳鬓厮磨,情人般喃喃低语道,“只要你投身这淬炼池,给神兵喂下至亲兄弟的血与恨,它便能由死物变成活物,成为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剑,带领陈氏走向辉煌……所以,你就成全了为兄吧。” “救……呃……” 掐在脖子上的手宛如铁钳,无法撼动,江知也憋得脸色发紫,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微弱,瞳孔微微放大,神智在稀薄的空气中消散,向无尽黑暗里沉下去,缓慢地沉下去…… 陈留行笑起来,轻轻一推—— 几乎同时,狭长幽暗的通道里猛然传来巨响,伴随着簌簌落灰,异变陡生! 一道影子如炮弹般飞出来,狠狠撞在山壁上。 竟是陈命。 另一道绯色的身影紧随其后,快如闪电,似云轻盈,一阵风似的掠过陈留行,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迟疑,纵身攀住一根悬垂的铁索,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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