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行得到了确切的结果,也不欲多留,点头道:“可惜了。那些药材你自己看着处置吧,为兄还有些事情要忙。” “大哥慢走啊。” - 陈留行前脚刚走,段泽就感到背后的刺痛消失了。 他回过头,看见宋阮正小心地把一根银针收回针袋里。 “你做了什么?” “我、我吗?”宋阮一惊,磕磕巴巴道,“就是、那个……银针刺穴,封闭经脉……” “行了,他胆小,你别吓唬他。”江知也生怕宋阮一个没注意把自己给卖了,赶紧岔开话题,“幸好宋阮反应快,没让那老头瞧出端倪。本少爷累了,回屋去吧。” 段泽眼尖,注意到江知也右手中指上有一条极细的划痕。 这么细,似乎是针尖划伤的。 他按下满腹的疑惑,没继续追问,只是道:“回去做什么,下棋么?” “本少爷不会这个。” “我教你。” 说起来,陈野的棋艺也跟某人一样臭。 这种相似感一次又一次地出现,总是让他心中酸软一片,忍不住去想如果江知也当时能安全无虞地回来、收到那支自己精心挑选的玉簪,两人会不会就能像现在这样,融洽地在一起喝茶说笑,赏花下棋。 段泽摇着轮椅慢慢跟在后面,须臾,轻叹了口气。 如果江知也没有死就好了。
第18章 打发走了多疑的陈留行,后面的日子便安稳多了。 陈氏确实豪横。 天南海北的名贵药材不要钱似的往落霞院送,江知也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多,兴奋不已,刷刷刷开了五六张方子,差点把自己补出鼻血。 不过陈野这具身子先天不足,这么多药补进去,重修内功的进度依然缓慢。 好在勉强够用,再加上段泽身体的底子不错,腿伤恢复得比预料中要快上许多。等到七月流火,蝉鸣渐消时,他居然已经能扶着桌子站起来了。 “不错不错,”江知也绕着他转了两圈,“不错!” 段泽站得吃力,两腿不住发抖,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眼底依然迸发出了难以抑制的喜悦。 “宋阮呢?”他张望道,“他是大夫,他怎么不在……呃!” 段泽力气耗尽跌坐在地,还撞到了桌角,痛得直抽凉气。 “嗤。”江知也发出嘲笑,蹲下来道,“宋阮买东西去了。怎么,这才几个月工夫,就离不开人家了?” “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宋阮?”段泽努力了一下,发现没有办法靠自己爬回到轮椅上,唤他道,“陈野,我起不来,拉我一把。” 江知也翻了个白眼,心道我是不喜欢你,宋阮这小子胆子是小了些,但特别灵性,一点就通,宝贝还来不及呢。 “本少爷又不是你的仆从,你说拉就拉,好没面子。” “多谢你。” “……”江知也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把人拉了起来,“没有下次了。” 段泽笑起来。 他那双浅色的眸子晶亮晶亮的,仿佛夏日的阳光遗落在里面,从里到外迸发着愉悦,笑得人心神乱颤。 江知也懵了一下,后退几步,“唰”地抖开折扇,遮住半张脸,恼怒道:“别笑。” “你也不喜欢我笑。”段泽笑意未收,摇着轮椅到他身侧,伸手拨了拨那把倔强的扇子,“你不喜欢的东西怎么这么多?” “要你管!” “那你喜欢什么?”段泽抓住他的手腕,把人拽下来一点,眼底倒映着对方的影子,像是盛在晃动的清水里,“以后有机会,我送你一个。” 江知也呆滞,两颊逐渐浮起红晕,须臾,瞳孔回魂似的骤然紧缩,眼神迅速变得恼羞,猛然挣脱出来,哐哐哐连退数步,“砰”地撞上身后的屏风,又绊了一跤,头也不回地跑了。 “……” 段泽眼中的笑意淡了下去。 他看出来,陈野或许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 可他对陈野的感情却要复杂许多,救命之恩、朋友……还有江知也的影子。 那样单纯又炽烈的喜欢,他无法回应,也不能回应。 - 江知也发现段泽似乎对自己的态度一下子冷淡了不少。 江知也:“?” 这是打算过河拆桥??? 江神医顿时震怒,决定在今晚的汤药里加点重料。他偷偷跑到库房,在成堆的药材里翻找黄连,正找着,忽然听见门口有人说话。 他顿住,好奇地支起耳朵。 是宋阮和……段泽。 “段公子?”宋阮诧异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猜你大概要准备煎药了,便来这里碰碰运气。”段泽的声音听起来不急不缓,清润舒服,“有些事想要单独问你。只是陈野看得紧,一直没找到机会。” “什么?” 段泽单刀直入道:“你和江知也什么关系?” “!!!”宋阮还没说话,躲在库房里的江知也已经炸了毛,不小心捏烂了一把药材。 “江知也?”宋阮迷茫,“好耳熟,那是谁?” “是已故的百药谷行走。”段泽道,“人人都说,我的腿伤只有百药谷才能有办法,而你竟然治好了。既然你不知道江知也,那你与百药谷又是什么关系?” 宋阮彻底懵了。 他一想到那是三公子教给自己的,便愈发紧张,咽了口唾沫:“那是我、我师父传给我的,我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冒险一试……” “撒谎。” “没有,我没有……”宋阮被堵在门口,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江知也头疼地揉揉眉心,拿不准段泽逼问出真相后到底想做什么,犹豫片刻,叹了口气,起身,用力把门一推。 “干什么呢?”他冷着脸,“背着本少爷谋划什么呢?” 门口二人皆是吓了一跳。 宋阮已经吓晕了,抱着取药的小篮子“咚”地跪在了地上,眼泪跟开了闸似的哗哗往外涌。 段泽倒是镇定:“没什么,只是好奇宋大夫的师承罢了。” “吃蛋不问母鸡,你倒好,堵在这里问人家,看把人都吓成什么样了?”江知也不耐烦道,“回去,都回去。哎呀你……别哭了!进去拿药。” 宋阮噎了一下,抹抹眼泪,拎着小篮子进去了。 “是我不对。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知也顿时语塞,尴尬片刻,一抬下巴,“本少爷想在哪就在哪,哪轮得到你过问?” 这只小孔雀每次嘴硬,都是心虚不肯说,光在那儿虚张声势。 段泽心里有数,不跟他计较,温声哄道:“嗯,是。差不多该吃饭了,一起回去么?今晚有你爱吃的虾皮蒸蛋。” “……我没让厨房做这个。”这道菜摆在陈氏的饭桌上容易显得格格不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江知也很少会点这个,故作不屑道,“这种寒酸的东西也配出现在本少爷的晚膳里?” “我吩咐他们做的。”段泽弯了弯眸子,“上回吃宵夜,你都吃见底了。” 江知也:“…… ……” 江知也一脚踢在轮椅的轮子上,压低嗓音,恶狠狠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段泽从善如流,改口道:“是我爱吃,让他们做的……陈三公子高抬贵手,我的轮椅要被你踢翻了。” 江知也放下腿,咕咕哝哝抱怨着推他回去了。 当晚的虾皮蒸蛋,段泽一口没吃着,全进了某人的肚子。 兴许是那碗虾皮蒸蛋缓和了关系,段泽也不那样明显地避着自己了,江知也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很快便将这点不快抛在了脑后。 - 又过了几日。 江知也好了伤疤忘了疼,彻底忘记了前些日段二公子忽冷忽热的态度,兴致勃勃地道:“你还记得你的兵器丢哪了?找得回来吗?找不回来也没事,陈氏山庄有兵器库,我去给你挑一把。想要什么样的?” 段泽默了默,轻叹了口气,道:“断了,找不回来了。” 他实在不好冷落陈野。 一遭到冷落,那双小鹿般圆溜的眸子里便会时不时流露出迷惑、难过、伤心等等叫人看了便不忍的情绪,而且陈野还特别好哄,一碗虾皮蒸蛋就能哄得笑逐颜开。 这样无忧无虑单纯娇纵的小少爷,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又要仰仗他治疗腿伤,怎么都不能太过分了。 ……其他的事,还是等到自己回到流云渡以后再说吧。
第19章 陈氏的兵器库并不在山庄之内,而且有重兵把守,没有家主允许,谁也无法进入。 这当然难不倒江知也。 他随便去陈留行那边晃悠了两天,就弄来了通行令牌,由陈命陪同着进去了。 “三公子想要什么兵器?” “剑。” “陈氏最擅锻剑。家主吩咐过了,兵器库内的剑可以任由三公子挑选。” “嗯。”江知也慢慢走着,仔细观察两侧兵器架上形态各异的剑,忽然道,“不是说陈氏兵器库紧挨着剑庐吗?为何本少爷进来的时候没看到?” “兵器库有两个入口。”陈命解释道,“剑庐闷热,属下便没带三公子走那个门。” “哦。”江知也有些失望。 陈氏用来大批量锻造兵器的剑庐,并非紧挨着兵器库的这个。武器库附近的剑庐乃是家主所有,专门用来锻造一些稀世神兵。 他听闻最近陈留行频繁出入剑庐,有时甚至好几天都不出来,有点好奇罢了。 没想到陈命带自己走了另一条路。 不过无所谓,他也不是非得去探个究竟,还是给段泽找把趁手的剑要紧。 江知也并不使剑,也不太懂这些,于是他把一路上看着顺眼的剑全部让陈命拿了下来,装进箱子里,统统让人送去了落霞院。 - 江知也到兵器库挑剑去了。 段泽自己一个人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晃荡,晃到墙边,忽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段泽:“?” 他抬起头,繁茂的翠绿枝叶间垂落着一缕红绡,随风飘荡,然后又嗖地收了回去。 段泽不由错愕:“花醉?” “气色不错啊,段二公子。”花醉一身红衣,斜倚在树桠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傅陵游明明和我说,你都快死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 “……”段泽收回视线,把轮椅稍微摇近了些,望着不远处的假山,轻声道,“花家家主远道而来,潜入陈氏山庄,就是为了来看看我死没死?” “那倒不是。”花醉笑了一声,“傅陵游在回北派的途中被袭击了。” “什么?” “看来你不知道啊。”花醉低头,慢悠悠地剔了剔指甲,“好在人没事,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不过他告诉我,你托他带去什么酒馆的那封信被人抢走了,没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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