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人定了一刻,回答:“尉然。” “可是来向我祈福的?” “是。” “你有什么心愿说与我听?” “有一个人,欠了我一句话,我来找他讨要。” 梁驰轻轻点头,哦,原来是来求姻缘的啊。 这天晚上以后,他每天都会在祭台上看到男人,对方沉默寡言,偶尔偏过目光认真的注视着他。 梁驰觉得奇怪,打开天眼,查看了一下他的身份,愣了片刻,但见他除了用复杂的眼神打量自己以外,并没有做出其他什么事情,也就放任不管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男人看起来格外眼熟,每次一见到他时,自己的心脏还会莫名其妙的疼痛,但他怎么都记不得自己有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了。 随着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实在没忍住,问男人:“我们以前是否见过?” 男人摇头,半晌,又点头。 梁驰再问他什么,男人就不肯说了。 梁驰于是找到天上神:“父神,我最近总看一个人很眼熟,但我不记得他是谁,他似乎有难言之隐,也不肯告诉我。我想知道我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天上神闻言脸色大变,呵斥梁驰不许再追问探寻,随即找到穿梭空间。 他语气肃杀的对穿梭门说:“管好尉然,不要让他再靠近我的儿子!” 他花费多少心血和精力才复活梁驰,重塑他的肉身,缝补他的灵魂,甚至于为了洗去他刻在七魂六魄里尉然的名字,给他下了最恶毒的天神赌咒。 他诅咒,梁驰这一辈子都不能再记起尉然。 他绝不允许有人再一次毁掉他的儿子。 那可是神明,日后将取代他的最强大神明,不该被任何事物污染,被任何人神魔私自占有。 穿梭门安抚上神,跟他承诺,尉然今后绝不会再见梁驰。 继而严肃的对尉然说:“你无法改变你和他的结局,你是穿梭空间的主机系统,永远只能留在这里,他是人类的神明,永远献祭苍生。”末了,补充:“你只是他千万年生命里的一场浩劫,渡化他成为无坚不摧的神,这就是你的用处和他的天命,你不可逆天而行!” 尉然一向沉寂的眼眸中闪过几丝坚定和倔强,摇头:“我是在逆天改命。” 他要见梁驰便见,要喜欢便喜欢。 他跟他们一样,等了梁驰那么久,凭什么所有人都能看他喜欢他唯独自己不能! 他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爱梁驰,又如何不配得到他的爱!! 他一定要让梁驰重新记得他,爱上他,和他在一起,永远陪着他。 这是梁驰给过他的承诺,他只是替他去兑现而已。 穿梭门冷声警告:“尉然,你要想清楚,冥顽不化终究害人害己。” 尉然声音比他还冷:“众人爱他是神明,我爱他是梁驰。他能爱这样的众人,为何不能爱这样的我?你说我害人害己,你嘴里的天命难道不是在害我和他?!” 穿梭门沉默了,看着尉然毫不犹豫的离开穿梭空间,到底没有再去阻止,只余深深的后悔。 就不该送他去体会人情爱恨嗔痴!
第93章 place—0(13) 尉然每天晚上都会进入梁驰的梦境。 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重复着他和梁驰之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纠葛,痛苦的,快乐的,暗潮涌动,欲望勃发,一件件一桩桩,不落半分。 梁驰每一次从睡梦中醒来时都是大汗淋漓,心脏绞痛。 他有正常的感知,甚至比任何人类神明同理心更强,敏锐度更高。 他知道,这些事是真实发生过的,否则他不会感受到这么深刻的痛苦和欢愉。 他曾经肯定很爱很爱那个人。 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他终于克制不住心里强烈的欲望,打开门,走到祭台,走到那座高大伟岸的神像旁。 尉然斜躺在神像施法时伸开的手臂中,长发如墨,柔软的泼在雨幕里,身上湿漉漉的,氤氲着一层暧昧模糊的光晕。 他静静的看着梁驰,嘴角勾起一抹蛊惑人心的笑容:“你来了。” 梁驰脸色沉稳,语气和缓:“嗯。” 尉然懒洋洋的起身,修直的双腿在半空中悠闲随意的来回晃动,眉眼弯弯:“你还是这么无趣。” 梁驰撑着伞,雨水从伞撑倾斜而下,砸在清浅的水坑里,泛起圈圈涟漪。 像是在他心里投下一颗微末的小石子。 “我的神明,你今夜是来找我的吗?”尉然审度的目光落在他冷峻精致的脸颊上。 小石子悄无声息的滚进心口。 “为什么要让我梦到那些事情?” “想让你记起来我啊~” “我不想。”梁驰冷冰冰的说:“自父神将我重新复活的那一天起,我的生命便属于天下苍生,我是职责是把光明和福泽普照到每一个阴暗的角落。你只是——”他蓦的停了下来。 尉然眼神温柔又挑逗,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你只是渡我成为下一任天上神的劫难。我既已渡过,你何苦再执迷不悟?” 尉然从神像怀中跳下,梁驰本能反应的想伸出胳膊接住他。 没伸,忍住了。 尉然衣衫被雨水完全浸透,轻薄的纱料贴在他的皮肤上,若隐若现的勾勒出他线条优美的身体轮廓。 那是梁驰宽大手掌握住过的劲瘦腰肢。 那是他热烈亲吻过的柔软嘴唇。 那是他啃咬厮磨过的修长脖颈。 梁驰握着伞把的手在轻轻颤抖,深深的闭上眼睛。 尉然走近他,笑了:“哦,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来见我?” 一股冷冽的清香钻进梁驰的四肢百骸,使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疯狂的沸腾。 “我是来警告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这样啊……”尉然思索了片刻,“那好吧,如你所愿。” 梁驰霍的睁开眼睛,冷冽的香味直接灌进他的嘴唇,喉结,胸膛。 尉然抓住他的肩膀,碰上了他的嘴唇。 梁驰握伞的手青筋凸起,眼睫不住的颤动,他抬起胳膊,绕过尉然的脑袋,叼住他的后颈—— 但很快,尉然用力推开的了他,回头,眼睛里浸染着湿润的情欲,淡色的嘴唇微微开启,说:“那么,梁驰,再见!” 梁驰的手僵在半空中,伞落了地,雨水泼在他身上,寒意彻骨,心和身却反常的热。 特别热。 那天过后,尉然果然没有再进入他的梦境,也没有再找来祭台。 梁驰的失眠症却越来越严重了。 他每天都很热,身体热心里更热,仿佛得了严重的体肤饥渴癌,迫切的需要拥抱住什么才能治愈。 心里的小石子撕开了某个角落的缝隙,他听到自己固若金汤的理智坍塌的声音。 他白天照常的参加祭祀,为人类祈福,跟上神请安,祷告,诉说他的心愿和理想。 可晚上时,他躺在床上,感受的皆是无尽的寂寞和心头的燥热,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入眠。 他的脸色愈加疲惫,精神却仍然的亢奋,处于一种神魂和肉体分置游离的状态。 心越静,身越热。 再后来,他站在祭台之上看着低下乌压压朝他跪拜的人群时,心里第一次感受到了巨大的空虚和失落。 他在想,做上神的儿子,人类的神明,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和永恒的生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似乎让所有人都得到了幸福,可他自己又幸福吗? 并不。 他一点都不幸福。 背付了所有人神魔期许的神明之子,做了神却从未有一刻做过他自己。 这种觉醒如火山爆发,洪水破闸,一发而不可收拾。 终于有一天,他试着放出心里的恶魔,任由理智坍塌覆灭,身体的燥热疯狂蔓延,突然发现,原来,他不快乐是因为他曾经得到的吻不够热烈。 尉然离开前的那个蜻蜓点水的吻,撕开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和渴求。 他原来是在渴求那个人的温度,想吻他,拥抱他,触碰他,才能缓解心和身的热。 这种渴求是刻在骨血里的。克制和隐忍只会把它们推到更无低的深渊。 他开始直面心里的隐蔽欲念,跟自己妥协。 这一夜,他低沉喑哑的喊着尉然的名字,企图缓解自己的体肤饥渴癌,也尝试最后一次和理智殊死相搏。 门,这个时候打开了。 尉然背对着月光,眼底闪烁着明明灭灭的碎影,微笑的看着脸色酡红,面容俊冷的少年。 他用天神的身体做着和野兽一样腌臜的事,嘴里喊的是他的名字。 尉然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人紧紧扣住,锁死。 梁驰灼热的嘴唇贴在他的脖子上,急躁霸道,胶着热烈,继而辗转着咬住他的唇,恨不能将他整个人吞进肚子里。 对。 他想,对,他这段日子以来想要尝到的就是这个味道。 缓解他的失眠,燥热,饥渴的就是他冰凉的嘴唇和身上冷冽的清香。 尉然却一把推开了他,气息不稳:“这位神明,你不是说不许我出现在你面前了吗?” 梁驰语气惯有的平静:“是,那你为何还要来找我?”手掌却死死按住他的腰窝,动作强势,不容拒绝。 尉然突然笑了。 梁驰眼眶斥红,明明贴他那么近,每一寸皮肤都在紧紧贴合,他却觉得他好像失去了他千万次一样。 心脏一边疯狂的跳动,一边细细密密的发疼发紧。 尉然的手指插进他浓密的头发,感受到他的情绪,安慰:“小驰,别难过。” 梁驰的眼角莫名滑出一滴泪水,濡湿尉然的长袍。 他在尉然温柔的安抚下,张了张嘴:“尉然……哥,我……” “我爱你。” 终是说出了这句曾欠下的告白。 也在这个吻里慢慢记起了尉然。 他紧紧拥抱住他,仿佛抱住了全世界。 黎明时分,强烈的困倦席卷了尉然的全身,他重重的合上眼睛,把脑袋埋在了梁驰的胸膛。 梁驰凑近到他耳边,用依恋不舍的语气说:“尉然哥,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别责怪你自己。” 尉然听出他语气里的悲伤,想安慰他,可意识越来越困顿,他没能忍住,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梁驰眼里蕴藏着浓稠的哀痛,看着门外的身影,轻声道:“父神,你来了。” …… 日光渐浓之际,尉然艰难的清醒了过来,他似乎做了一个很糟糕的梦,可醒来后却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抬起胳膊虚空捞了一把,什么都没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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