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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然怔怔看着他，冲到他身边，伸出手，胳膊从888的身体里穿过。 888说：“尉然，谢谢你让我想起这些。” 尉然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 888脸上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那么的熟悉又陌生。 尉然莫名感觉到彻骨的悲伤，似乎共情到了他的某种情绪。 依恋，不舍，陪伴。 葑城，某私立医院，001通过尉然的大脑记忆库看到那张矜贵，威严，不苟言笑的脸，眼睛刹那模糊，嘴唇在剧烈的颤抖。 是你。 他在心里无声的说，原来是你啊。 888……不，应该叫他原凛。
第95章 place—0（15） 混沌茫白的梦魇撕开了一个巨大的黑窟窿，尉然眼睁睁的看着888化成一只金色蝴蝶，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共情了他这一刻的悲伤和不舍，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事。 这时，一直昏迷着的梁驰缓缓睁开了眼睛，深深的朝尉然看过来。 感知到这熟悉又炽热的目光后，尉然猛的回过头。 梁驰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尉然哥……” 尉然眼眶发涩，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的动作，整个人就被裂开的大黑洞吸了进去，他伸出手拼命的抓住黑洞的缺角，企图回到梁驰身边。 梁驰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虚弱飘渺，可尉然还是从他的口型里分辨出了他说了什么话：“尉然哥，你先离开。” 尉然心下了然，点头，微笑，一点点松开了手。 世界重新恢复万籁俱寂，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静夜晚。 心电监护仪上的HR已恢复至正常频率，均匀的呼吸声在空阔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一股子冷冽的消毒水味道拉回尉然的神智，他慢慢睁开眼睛，轻微的转过头，看了一眼四周寂寥冷硬的白墙，涣散失焦的瞳孔投射出几丝深深暗暗的光影。 “你醒了？”耳边传来一个听不太出情绪的声音。 尉然身子僵硬，吃力的朝声源处看去，一个银发男子正站在他床边，来回打量着他，试探着问：“还记得我是谁吗？” “记得。”尉然的意识一点点回笼，眼神一点点清明：“001。” “嗯。”001表情镇静，可这短短一个字就能让人听出他的如释重负。 他在梁驰的精神世界里过了几生几世，现实世界里也才过去十来天而已，不过他光这样躺着身体机能和器官感知就明显退化了许多，缓了好一会，才支着床沿艰难的起了身。 001一把攀住他的肩膀，帮忙把他扶了起来。 尉然走到梁驰身边，看了他一会，面色正常，气息平稳，整体状态都还好，大松出一口气。 “他很快就会醒来。”001在他身后说。 “我知道。”尉然看了他一眼，问：“那888呢？” 001沉默了。 尉然看着梁驰平安无事，心头高高悬起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大脑也变得通彻清明，终于有精力询问001他在梁驰精神体里为什么会变成place—0，他在那场梦魇里经历过的事情是否真正发生过。 001也没打算瞒着他，打开门：“有点闷，你介意跟我出去聊一聊吗？” 尉然点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和紧绷的筋骨，跟他一起出去了。 两个人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彼此沉默。 几分钟后，001率先开口：“我就有话直说了。” 正合尉然的心意。 说实话，他并没有从梦里一次又一次的生离死别中抽离出情绪，不管那是谁的记忆，他都切切实实的亲身经历过了，心里痛苦和哀伤不可能那么快就消弭掉。 见尉然没有吭声，001继续道：“你进入的不是梁驰的精神体，888也不是被困在梁驰的梦魇里。” 这话的冲击力有点大，尉然脸色微变：“这是什么意思？” “是梁驰被困在了888的梦魇里，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如果是这样，那——”尉然说：“place—0是888？” 其实他刚才看到888的一瞬间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他知道888和place—0、和他经历的这些事多多少少有点关系，但他没想到的是，888居然是这场悲剧的主角之一。 001沉默了一会，看着尉然略微吃惊的表情，接下来的话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了。 尉然察觉出端倪，做好了心理预设：“你说吧，我还能接受。” 不会有比这更让人震惊的事情了。 “他不是place—0，他是原凛，我才是——”001语气放的很低，“place—0。” 尉然不说话了。是实在说不出来什么了。 大脑里却不停的响彻着一个声音，001是place—0？ 他居然是place—0？！ 漫长的寂静，连001这等矜贵清傲的人都有点坐不住了，张了张嘴，又闭上，千般万般情绪涌进心口，又闷又堵又怅然。 “我确实没想到这些事会跟你扯上关系。”尉然的神情已经恢复平静，他看出001的局促不安了，这是他第二次从这个性格狠辣诡谲的主机系统脸上看到这个表情，第一次，是他说888消失了的时候。 尉然能体会得到他心里的痛苦和不安，毕竟，那些事情他也亲身经历了一遍，他也曾亲眼看着梁驰一次又一次出车祸却无能为力。 这一刻，他们是同病相怜者：“如果你愿意，可以继续说下去。” 001道：“这些事情你有必要知道。” 尉然轻轻的“嗯”了声。 “之前是我误判，以为888被困在了梁驰的精神体，陷入了梁驰的梦魇，但其实，888才是那场梦魇的主角。你进入到他梦魇里后，失去记忆，变成了place—0，也就是……”001神情复杂，晴雨难辨，“也就是我。” “而梁驰变成了原凛，曾经的888。” 尉然脸上神闪过一丝异色。 “你和梁驰被迫在这个梦魇里上演我和888的悲剧，你们所经历的一切就是我和他的曾经。” 尉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手心起了一层冷汗。他不是没法把place—0跟眼前的银发美人联系在一起，他吃惊的是888和001曾经居然是一对恋人！ 花了好一会功夫，尉然才消化完了这个惊天秘密，他看着001，眼神明灭复杂：“所以，你最后选择进入清洗空间，忘掉原凛？” 尉然突然想起他当初去查看梁驰的黑暗记忆时见到过的那个标有“place—0”的瓶子，比其他瓶子的颜色深很多，888说那是因为主人的黑暗记忆更深刻痛苦一些。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001神情变了变，犹豫了一会，才道：“我是进入了清洗空间，但这之前发生的事情，跟你经历的那些有些出入。” 尉然不解：“有什么出入？” “你和梁驰之间的感情太深刻，导致你经历那些事情时发生了一些更改和变化。” 尉然变成了place—0，但骨子里的温柔和对梁驰的宠溺纵容没有变。梁驰变成了原凛，但他对尉然的偏执占有欲没有变。 细枝末节发生了一些更改，但整体的故事走向基本趋于一致。 place—0，也就是001最终是进入了清洗空间，但他不是为了忘记原凛。 “我把原凛的尸体还给天上神以后，并没有选择忘记他。”001目光暗沉，表情肃穆：“天上神为了阻止我再次找到原凛，把他送到了人间。” “可是，天上神小瞧了我对原凛的感情，那个人，我只要看一眼就能认得出来。我每日在人间游梭寻找，找了十年，终于还是找到了他。曾经的神明之子变成了一个体弱多病的人类小少爷。每日养在家中，鲜少出门，他家里有人在皇城当职，也算富足，给他张罗了一桩婚事冲喜。”001陷入了漫长的回忆，脸上的表情痛苦而扭曲，“我便顶替了原本嫁入他府邸的新娘，穿着一身红衣坐上了花轿。” “他很爱我，我们度过了最开心的五年光阴，可惜好景不长，那原本要嫁给他的新娘听说他病情好转，一改往日死活都不肯下嫁的决心，找到了他，说明原委。他父母知道真相后，嫌弃我身为男子不能为家族添枝散叶，趁机逼他写下休书，他坚定拒绝。” “我心里很高兴，那女子仍是纠缠不休，我觉得太烦，要杀了她，被他的父母撞见，阻挡推搡之余，我不小心伤了他的父亲。” “他们送我见了官，在原凛面前诬陷我是十恶不赦的阴毒之人，原凛不相信，为了我第一次反抗了自己的父母亲友，他们怒斥他鬼迷了心窍，我被斩首的那天，原凛病重，死在了床榻之上。我没有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事情，我知道那女子是天上神派来拆散我们的人，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然会杀掉她，杀掉阻止我和原凛在一起的所有人。” “我的戾气和不甘越来越深重，原凛的七魂损裂了两魂。我可能疯了，什么都不顾了，他的生死，我的生死，都不重要了，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跟他在一起，必须要跟他一起。” “天上神后来又把他藏到了皇城，我找的时间比上一次更久，直到新的王上继位后，我才认出了他。不知天上神用了什么法子，他的模样和性格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不爱男人，我使出浑身解数来到他身边，辅佐他，拥护他，做他手里最锋利的刀，当那些一直和作对的党羽消失后，他却娶了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做自己的王后。” “我愤怒极了，在他洞房花烛夜那晚，提着刀闯了进去，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王后。” “他安静的看着我，什么都没说，朝门外挥了挥手，一众侍卫冲进了寝宫，数道利刃驾在了我的喉咙。”001完全沉浸在了过去的记忆里，已分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谁，“我才知道，他的时代到来了，那些见证过他杀戮，陪伴他走完征程的人，都得死。我也是要死的啊。”
第96章 place—0（16） “我被推上了断头台，他亲眼看着侩子手的铡刀落在我的脖子上。我很恨他，我跟自己发誓今后不再跟他有半分纠葛。直到后来我实在忍不住看了他这一世的结局”，001眼底颜色黑沉沉的，这一刻，他的脸开始记忆中的place—0重合，“他在我死时记起了我是谁，半个月后在我的墓碑前自尽。我才知道，每一世，我死去或他死去之时，他便会重新记起我。我心里很纠结，既想他记得我，又想他不记得只要爱上我就好，天上神的诅咒就不会应验。” “他已散去三魂三魄，我还是没能放下执念。我再次食言去找了他。穿梭门每到一定时间就会更新一次我的数据库，他故意抹去了我脑海里原凛的模样，我已忘记他长什么样，无法看他一眼就能分辨出他是谁，但我没有放弃，仍然在寻找他，我忘了很多东西，每每午夜梦回之际，都会问自己，我找的人究竟是谁，我很累，可不可以不找了。那些痛苦又欢愉的记忆飘渺虚无，我开始怀疑它们是否真的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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