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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重的夜色中出现一道高挺的身影，梁驰从跪拜的人群中走来。 世界一刹寂静。 他抬起手，尉然的匕首从他掌心穿透。与此同时，一把银色长剑从他胸膛飞冲而出，直指高台上尉然的心口。 人群突然沸腾，接着一片欢呼。 梁驰在众人“杀了他”的高喊声中，一步步走上台阶，走到尉然身边，面无表情的握住插在他心口的长剑。 尉然神情未曾波动一瞬，冷漠仇恨的看着他：“是你先食言了。” 梁驰点头：“是。” “你骗了我。” “是。” “我一定会杀了你。” 鲜血一点点浸透刀刃，浸透梁驰雪白的衣袖，他答：“好。” 长剑拔出，尉然爆发出一声惨烈的痛吼，双眼猩红的盯着梁驰，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 梁驰眼神平静，不曾出现过一丝一毫的波动。 尉然的翅膀在空中胡乱挥舞，一点点化成黑色的灰烬。 直到他那张艳丽诡谲的脸颊也消失时，梁驰手里的长剑“咔哒”落了地。 这一刻，悔恨，痛苦，恐惧，绝望全都涌进了他的心头。 他回头，猛的抬手抓住了漂浮在半空中一缕黑色灰烬，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惊慌底色。 已经化作一团暗紫色数据的尉然冷淡的看着这一切，倏而转身，回到了穿梭空间。 穿梭门看到半透明形态的他，笑着问：“怎么了，我的孩子，你受伤了？” 尉然神情冷漠。 “我说了，外面的世界不适合你，这里才是你的归属。” 尉然道：“我不这样觉得。” 穿梭门：“好吧。孩子，那你说说，这一次，你在外面的世界里得到了什么？” “恨。”尉然回答。 “哦？我以为你会先体会到快乐。” 快乐吗？尉然眼前浮现出梁驰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他看到他时确实很开心，那就是快乐吗？ 也许是的，可这比起他最后杀死自己产生的恨意，根本不值一提。 他对穿梭门说：“我还要去那个世界。” 穿梭门沉吟片刻：“嗯，可以。” 尉然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一次，我想换个身份。” 人间，繁华的皇城街道。 天空湛蓝，一贫如洗。 碧砖红瓦间铺着长长的金毯，空气里弥漫着不知名的花香。 一台华丽精致的步辇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刹那间，街道两侧一片哗然，众人纷纷跪下，有些胆大的看官偷偷观察了一下步辇中那抹清瘦的身影。 恰巧，身影抬起手，撩开紫幕珠帘，眼神冷淡的扫了看官们一眼。 看官一愣，傻傻的呆跪在原地，神魂分了体。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漂亮尊贵的男人。 这样的容颜气质当真是天上的谪仙。 谪仙冲众人微微一笑，扬了扬手里的雪莲，天空中顷刻间洒满金色的雨滴。 众人眼睛一亮，赶忙争相拾捡地上的金水珠。 谪仙放下帘子，端正的坐着，背脊挺成一棵冷杉。 “妈妈！”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六七岁女孩指着紫色玉珠点缀的步辇，开心的问道：“他就是天上派过来保护我们的神仙吗？” 中年女人赶忙打下小女孩的手：“小安，快低下头，不许对神明不敬，否则他就不会保护我们了！” “为什么？”小女孩奇怪的问：“神仙不应该都喜欢保护人类吗？” 女人呵斥：“谁告诉你的！人和神一样，都有好坏！” 小女孩还想问什么，被女人严厉的瞪了回去。 谪仙沉静的脸上出现几丝松动，隔着层层叠叠的帷幔和一个个朝拜的人头，看向女孩，嘴角荡开一个笑容。 是啊，神明也会杀人的。 三百年前，人类世界的第一个神明之子，亲手斩杀过一个恶魔之后，在人间彻底消失。 有人说，他功德圆满，被天上神召回了天界。 有人说，他犯了错，被上神永世囚禁在阿鼻地狱。 也有人说，他堕入魔道，被上神投入到万劫不复的轮回路。 只是自此之后，人间再也没有出现过第二个神明之子。 人类于是每天虔诚的跟上神祈求，让这世界最纯洁无暇的神明重新降落人间，保佑他们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上神感动于他们的一片赤城真心，三百年后，对自己的儿子说：“你下去人间为他们祈福吧。” 神明之子同意。 “切忌，远离妖魔。”上神提醒。 神明之子微笑着回答：“好的，上神。看到他们，我会亲手斩杀。” 天上神满意点头。那天晚上，他以梦境的方式对皇城的王上传达了一个旨意：三天后，吾子尉然将降落人间，赐予尔等无上福泽荣光。
第83章 place—0（03） 谪仙的到来，使得皇城百姓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王上大赦天下，在宫殿里举行了一场三天四夜的盛宴。 他们撤掉了原先供奉第一位神明之子的祭台，不再称天上客为大祭司，他们喊他谪仙。 人人都道谪仙是个清冷的贵人。身形消瘦，面容隽秀，自带一股温润的书卷之气。他常着一身白色衣衫，腰肢纤细，盈盈可握，乌黑柔顺的长发自然的垂在腰际，只束一条素色玉带，脸罩一条紫色薄纱。 他又是如此神秘，自那日城中游行之后，没再现身过，众人对他不免更加好奇起来，却不敢轻易造次。 谪仙降落人间小半个月，连王上见他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他每日都待在供奉上神的庙宇中，虔诚的为民众祈福。 谁都想再目睹一次谪仙的真容，亲自承受神明的福泽。 就在他们以为只有在三个月一次的祭祀上才能有幸瞥得谪仙一眼的时候，不料七月十六，他亲自拜见了王上。 那天，天角挂起一轮血月，皇城中艳丽的凤凰花刹那枯萎，一群乌鸦盘旋在宫殿上空凄厉的叫唤。 谪仙从冷月中而来。 王上抱着刚出生的一个男婴，满面愤怒，眼中聚拢着深重的杀意。 王后跪在他身边哭着求情。 “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妖魔，就不该出生！”王上用手里的刀刺破男婴稚嫩的皮肤。 尉然轻轻降落在他身边，收起自己洁白无暇的羽翼，看向男婴那双还未完全成型的漂亮桃花眼：“把他给我。” 王上转身，吃惊的看向尉然。 “谪仙，可是国师说了，他是妖魔转世，来找我们讨债的！！” 尉然微微一笑：“你放心，我来教化他。” 王上将信将疑，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把男婴递给了他。 尉然看着男婴脖子里涓涓冒出的鲜血，甜蜜，芬芳，一如上一世。 他对着匍匐跪在地上的众人道：“小皇子日后若是犯下杀虐，将由吾亲手斩杀。” 王上这才放心。 尉然接着道：“他以后就叫作梁驰吧。” 漂亮的男婴似是听懂了他的话，一双黑亮的眼睛滴溜溜的看向他，明明瞳孔都无法聚焦，却让人觉得他的目光是如此不合常理的深邃。 尉然将他抱进自己所在的观星殿，用灵力封住他脖子里不断流血的伤口，温柔的注视着他，轻声说：“梁驰，等你长大，我杀了你可好？” 婴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熠熠光辉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去。 十五年后。 观星殿的后花园，一个少年手里捧着束火红的凤凰花，额角晶莹的汗珠顺着高挺修直的鼻梁流进白皙的脖颈里。 阳光打在他纤长浓密的睫毛，投在眼睑上一片金灿灿的剪影。 少年身形修长，半挽着袖口，露出肌理分明的结实小臂。 他眯着漂亮的桃花眼，勾起淡粉色的薄唇，低声问落在他肩膀的蹁跹蝴蝶：“老师会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少年过分精致的五官比天上的阳光还要耀眼夺目，蝴蝶在他肩头长久的驻足，似也在为他的美貌惊叹，半晌没有动静。 “我问你做什么？”少年无奈的摇了摇，“他肯定会喜欢。” 言罢，他迈着大步离开花园。 诺大的宫殿里，年轻男人正躺在碧玉垒砌的长椅上休息。 听到轻微的开门声后，眼皮轻轻颤动了几下。 “小驰。”眼睛还没有睁开，慵懒的声音先传进了少年的耳朵里。 梁驰身子一定，站稳，朝长椅上的年轻男人深深的望去。 “老师。”他小声应答，抱歉道：“我打扰您休息了吗？” 男人慢慢起身，一头乌黑的长发柔软的垂在腰间：“没有，我刚要醒。”他看着少年手里的花：“送我的？” “嗯。”梁驰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老师那天在花园里多看了它好几眼，我猜老师肯定喜欢。” 男人走到他身边，习惯性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发现他好像长高了不少，大有赶上自己的趋势。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少年被他这样一触碰，感觉胸口突然憋了团火，整个后背都僵直的绷了起来。 “这是什么？”男人伸手从他背后抓了一把，低头仔细端详。 像银蛇一样细长的尾巴，末端是弓箭的三角头形状。 梁驰的脸瞬间涨了个通红，声音有些哑：“尉然……哥，你快松手！” 尉然目光微动：“哦，是你的尾巴啊。” 梁驰六七岁的时候喊尉然父神，尉然教他养他，并没觉得他这样喊自己有什么不妥，反而十分乐意。 可随着年岁的增长，孩子不知是不是到了叛逆期，再也不肯这样喊他了，尉然猝不及防的降了辈，孩子甜蜜的一口一句“尉然哥”。 他对此十分不高兴，拒绝这样的称呼，两个人最终达成协议，梁驰以后可以喊他老师。 可孩子想撒娇或做错事讨巧卖乖时还是改不掉喊他哥的习惯。 “尾巴什么时候出现的？”尉然松开手，问道。 “几天前。” “这样啊。”尉然看向梁驰的眼神明明灭灭，猜不出什么情绪，“过来，我教你控制自己身体里的力量。” 梁驰乖巧的点了点头。 其实不只尾巴，还有黑色的翅膀，也逐渐在后背生了根发了芽。 他不敢告诉尉然，他知道他的老师，他的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无暇，温柔强大的神明。 僸贰傳 而神明最讨厌妖魔。 他知道他不是个普通人类。皇城里的丫鬟侍卫每次看到他时都会在背后指指点点—— “就是他吧。” “听说是极阴命格，刚生下来那会差点被王上一刀抹了脖子。” “是谪仙救下了他。” “哼，那又如何，谪仙当着大家伙的面可承诺了，以后他要是敢伤人性命，会亲手杀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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