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只需切断这根维系叶篱活下去的唯一稻草就能把云幕深拉回正途。 如她所料,无论叶篱精神状态的回归还是对云幕深态度的转变都是为了让所有人对他放松警惕,他在背水一战,赌的是云幕深对他的信任,等云幕深彻底放弃对他的控制,便是他竭力救出赤渊桦蓉跟他们一起亡命天涯的时候,不成功便成仁,他已经一无所有无所畏惧了。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云幕芷在惨无人道的酷刑之后亲手杀了赤渊和桦蓉,把他们尸首扔在了海域的一处乱葬岗。 第二晚,羽国的一个受过叶篱恩惠的叛兵,良心未泯,想办法找到叶篱,让他去乱葬岗敛尸。 叶篱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浑身血液冻结在筋脉里,眸光波动了一刹,颤抖着双手抽出自己一直藏在床板暗格处的剑,冲出了大殿。 这时的云幕深已经允许他自由进出海域内的任何地方,但仍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和随处监视的侍卫。 叶篱的举动很快引起了侍卫的注意,他们在暗中偷偷观察着叶篱。 此刻的叶篱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并没有准备掩饰自己的目的。 于是,在他抵达云幕芷寝宫之前,侍卫们整装待发,个个提刀待命,已在门口候着他。 叶篱眼睛赤红,面无表情,浑身溅满了血液,完全失了智,一路杀到了云幕芷跟前。 踢开房门,婢女正在给端坐在梳妆台前的云幕芷梳洗打扮,听到动静,回头,敛眸,低笑:“你来了啊。” “大皇子觉得阿深会向着谁?”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向着谁,叶篱有答案。 所以在云幕深冲进来一把打落他指在云幕芷喉咙的利剑时,他并没有多吃惊。 所有人都知道,今夜这里必须死一个人。 杀不死云幕芷,叶篱也不打算苟活了,他早就不想活下去了。 云幕深又如何猜不透他的心思。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这辈子太长,痛苦太多,没有叶篱的人生该是怎样的乏味疲惫。 而云幕芷又必须活下去,那就只剩第三种选择。 叶篱的剑最终插进了云幕深的胸膛,云幕深在这一刻看到了叶篱眼中的惊惧和痛苦,以及他觉得死了也挺值的不舍。 但这不是结局。 三日后,云幕深于一片混沌之中重新睁开眼睛,喉咙口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一根细针扎进他手背的青筋里,另一端连着的是一根粗大的玻璃管子,里面静静流淌着鲜红的血液。 他顺着刺眼的猩红看去,百米之外的十字架上,是被绳索紧紧捆绑住的叶篱。 他耷拉着脑袋,披散着头发,眼睫无力的半闭着,活息微弱。 仿佛感受到云幕深的目光一般,他艰难的抬头,脸色白的骇人,对云幕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那根粗大的输血玻璃管正插在他的胸口,那里有一个深见白骨的伤口。 云幕深睚眦目裂,喉咙口发出破碎沙哑的声音:“不——” 叶篱微笑着,整个人变得快要透明,如一缕寂寥漂浮着的残魂。 “嘀嗒,嘀嗒——”碗口大的伤口不断往地板上渗着血。 他的生命在一点点消逝,云幕深的精神却在一点点恢复。 澜桑皇室的心头血能让与他有肌肤之亲的伴侣起死回生,这是云幕芷从羽国人那里严刑逼供出来的药方,不论真假,反正叶篱都得死,不如死的有价值一些。 也死的最痛苦。 “嘀嗒嘀嗒——”每一滴血又何止落在云幕深的身体里,同样也砸在梦外人的心口,如刀尖,如锋刃。 以一个局外人身份目睹了这一切的云幕深,看着梦里的自己接受着这份沉重的生命洗礼,双膝跪倒在地,浑身哆嗦着,痛苦不堪的冲到叶篱身边,他想拔掉那根管子,没有用,双手直接从玻璃管上穿过,他想给叶篱松绑,也没用,想帮他止血,还是没用,他的身体是透明虚无的,根本接触不了实体,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篱的血液流进梦里云幕深的身体。 绝望和无助简直要把他逼疯,无论他怎么做,哪怕是一个拥抱都无法给叶篱了。 他口中发出凄厉的悲鸣和呜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疼了。 太疼了太疼了。 怎么办,怎么救下叶篱? 突然的,一声细微的“吧嗒”混进他痛苦的嘶吼里,明明那么轻微,他却听的那样分明。 云幕深转身,和躺在病床上的自己直直撞上目光。 那个把叶篱折磨到发疯的云幕深眼神分毫不泄的落在了他身上。 是的,他不是在看他身后的叶篱,他看的是透明形体的自己,然后用口型说:“放过他。” 可…… 放过他,不舍得,怎么能舍得。 云幕深眸光忽明忽暗,脸上看不出太凝重的表情,可尉然仍然感觉到他的不安和执拗。 “那跟我是不是真的尉然有什么关系?”听完云幕深的讲述,他首先抛出了这个问题。 “因为我总觉得你知道我们之间所有的事情”,云幕深语气认真又严肃,“现在发生着的和梦里发生过的。” “有什么依据?” “直觉。”云幕深回答。 “还有就是,尉然,我想知道,梦里的那些真实发生过吗?”尉然是谁,他从哪里来,抱有什么样的目的,云幕深统统不感兴趣,他最想求证的只有这一件事。 而这件事的回答将决定他是否真的要放过叶篱。 尉然必须遵守和001的约定铁则,他没有权限回答云幕深的问题,嘴里想说是,头却先摇了起来。 云幕深眼中闪过几丝惊喜。 尉然神情肃穆,继续道:“云幕深,我无法跟你说太多,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梦里的那个自己对你说过的话,放过叶篱。” 云幕深欣喜的神色陡然严寒,以他的敏锐力如何不明白尉然话里隐藏的意思。 没法说太多,相信梦里自己的警醒。 神志在这一刻极度拉扯,他现在可以继续装傻,迷途知返,放弃仇恨,装作和叶篱之间还未走到死胡同,仍有希望。 另一条,他不愿接受和明了的路,那些都是真的,伤害折磨凌辱的云幕深和最终在他眼前慢慢死去的叶篱都是真的。 长久的沉默,云幕深不敢再追问什么了,只请尉然帮他跟叶篱带一句话:“我想见一见他。” 尉然应下,接着道:“感谢你没有重蹈梦里的覆辙。” 云幕深神情狠狠一怔,张了张嘴,最终闭上。 即便有权限,尉然也不会告诉他,他梦到的只是第一世,这样的错误其实延续了两次。没必要了,真的没必要,因为云幕深最终跟自己和解,放弃仇恨,选择了叶篱,至于叶篱肯不肯也选择他,谁都无法替当事人做决定。 话尽于此,尉然并没有在海域逗留,当天下午便回了澜桑,把云幕深的话传达给叶篱。 年轻的澜桑君主凝视着尉然,轻笑了笑:“先生,你觉得我应该见他吗?” “随王上的心。”尉然嘴上这么答,其实很希望他们能真的见上一面,把话说开。 果然,叶篱稍后道:“我知道了,我会见他。在此之前,我有话想跟先生说。” 尉然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我和云幕深认识很久了吧。” 尉然已经不吃惊他的话了。 他不会平白无故的重复一场又一场的噩梦,现实里也一次又一次发生他梦里的片段,他知道这不是巧合。 曾经的伤害都是真实存在的,刻骨铭心的烙进他的血液,清洗掉记忆和伤痛,疤痕依然根深蒂固。 他去见了云幕深,以澜桑新一任的君主身份,和对方签署了独立于其他番国的永世交好协议。 海域最骁勇善战,冷漠寡情的王,人生第一次对一个人低头。 可那人只是微笑着拉他和自己站的平齐,维持着他从不落下风的尊严,让他在自己面前永远的体面,骄傲和冷漠。 他伸开双臂,轻轻抱着这个俊美的他深爱着的男人,对他说,我从没未恨过你,从未恨过,云幕深,放过你自己。 放过叶篱,放过自己。 云幕深身体僵硬,失去抬手回抱住叶篱的力气,眼睁睁的看着叶篱转身,打开门,站在阳光里顿了那么短的一瞬,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光影斑驳,从叶篱身上调转到云幕深身上,却失去了所有的温度,今天,他们一个在这里重生,一个真正死亡。 终于,再也捕捉不到叶篱背影的那一刻,“吧嗒”声响,一滴眼泪顺着云幕深的眼角滑落,那么的悄无声息。 像他在梦里看到流干鲜血的叶篱最终死在他眼前一样。 只是这一次,不是死别,而是生离,却也是叶篱能给他们的最好结局。
第49章 我强制爱了我皇嫂18 叶篱从海域回来的那天晚上,心里抑郁难掩,派人把尉然请了过来。两个人踱步走到后花园,找了一处环境怡人的凉亭,坐在如水的月光下对饮闲聊看风景。 尉然趁机跟叶篱提出离开澜桑,他任务完成了大半,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叶篱并没有强留他:“我知道先生不是我们这里的人”,确切的来说,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人。叶篱自小喜欢听民间的奇闻异事,有些本子里说这个世界除了人类还存在着其他神秘强大的种族,他们各自生活在不同的空间和纬度。 他不确定尉然是不是传闻里的神秘种族,但能确定的是,他不属于这个世界,至于他为什么帮助自己,叶篱就不得而知了,并猜测尉然可能因为某种不可抗力的因素无法告知他真相。 但这些统统不重要了,他现在过得很好,这一切都是尉然带给他的,尉然是他的恩人。 叶篱思及此,看向尉然的眼神愈加的感激温顺,继续道:“但我永远相信先生。无论先生去哪里,澜桑的大门永远为先生开起。” 尉然看着如今重新风光霁月的叶篱,心里倍感欣慰,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夜深了,尉然起身告辞,叶篱满面不舍,轻叹了一口气,走到尉然身边,伸开双臂抱住了他。 这是一个感动多于亲昵的拥抱,叶篱轻轻对尉然说:“我期待跟先生能够再次相遇。” 尉然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会的。”接着凑近他,耳语了一句什么,叶篱困惑了一瞬,但还是点了点头。 拥抱结束,叶篱松开手,看着恩人的背影消失在月光里,暗暗下定决心,觉不辜负恩人的好意,以后更加克己自省,励精图治,做一个好君主。 尉然走出宫殿,心里在想事,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横堵在他跟前的人墙,猝不及防的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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