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人的小脸,小孩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扒饭。他心中有滔天的怒火,但是因为年纪小所以什么都做不了。 晚间,小孩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忽地客厅里传来“砰砰”的声音,他立马丢下笔冲出去,但是房门已经从外面反锁,他尖叫着:“开门!开门!姓顾的你不得好死!” 房门外是男人的咒骂和女人的尖叫嚎哭,还有器物撞击到□□的声音。屋内的孩子一边叫一边捶打着门咒骂男人,但是他打不开这道门,他哭喊着,直到屋外的声音平息后,他还是在哭,哭得累了躺在地上睡着了。 许久,房门打开,女人瘸着腿进来看见睡在门边的孩子,她蹲下身跪在地板上,抬手抹了把泪却摸了一手的血。 她抽噎着把手上的血蹭在衣服上,眼里却再哭不出泪水来。 屋内的光线微弱,女人有点看不清孩子的容貌。她打开所有灯恍惚了一下,原来不是灯不够亮,是她的眼睛看不清了。 她的右眼整个肿的凸了起来,左眼下方也被酒瓶的碎片划破,此时正在流着血。 女人彻底崩溃地跌坐在地上,此时浑身的疼痛已经被内心的悲凉覆盖,她的眸子动了动在心里做下了一个决定。 “对不起......对不起......但是妈妈真的没有勇气带着你活下去了......” 她看着孩子好半晌,然后起身出了门。从此以后,所有积压在她身上的恨与怨、疼痛、愤怒悲哀都不会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是如此自由地决定了自己的这一生。 闻鹤看到此处心一跳,这里是修善的幻境,那个小孩就是修善吗? 女人决绝的表情不用想就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闻鹤想伸手去抓住些什么,画面却转瞬到了另一个场景。还是同样的屋子,但到处都乱七八糟,脏乱不已。椅子上堆满了衣服,还有躺倒的酒瓶。 房门再打开,一个十七八岁少年模样的修善进了家门,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脏乱的客厅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然后反锁了门。 进屋之后便拿出作业开始写起来,到了晚上九十点左右,胡子拉碴的男人也进了屋里,他直直冲到少年门口疯狂拍门。 “顾文青你给我把门打开!你那个死老头子的钱呢!钱呢!”他一边脚踢木门一边咒骂,“早知道生出你这种讨债鬼,我当初就该把你射墙上!什么玩意儿!贱人生的畜牲!” 闻鹤眸光一颤,顾文青!? 屋内的顾文青深吸一口气拿出耳塞戴上,握着笔的手指十分用力,隐隐能看到塑料笔杆上的裂痕。他定了定心神然后集中注意力解题。他上的学校是市一中,凭借全年级第三和贫困生的身份免学费入学,学校师资很好,奖学金也很高。为了拿这次的头等奖学金,他铆足了劲的学习。 顾文青的外公前段时间意外去世,留下了一笔巨额的保险。这笔钱的受益人是顾文青,而他这个所谓的爹知道后每天都在骚扰他。 这笔钱要等到他成年后才能取出来,现在想逃离这个家也没有本钱。 姓顾的闹腾了一会儿便安静了,顾文青写题的手一顿,心里有种不安感。而后没一会儿,他听到“哐”地一声,一个家用铁锤敲断了他房间门的把手,他那个爸一脚踹开门凶神恶煞地看着他。 顾文青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冲上来给了他一巴掌,耳朵嗡鸣,脸颊火热,口腔里瞬间充满了血腥气。 “贱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妈那个贱货爹死了给你留了一笔钱!把钱交出来!” 顾文青被甩的脑子有点蒙,只是一瞬间就回过神来掐住对方的脖子往墙上摁。 “你死了我就烧给你!” 顾文青抬脚踹在他肚子上,对方疼得弯腰嗷嗷叫起来,转头拿起放在床上的书包就往外冲了出去。 无家可归的他在肯爷爷店里坐了下来,周边人吵吵嚷嚷,他的脸颊火辣辣地疼。正坐在店里总觉得有人在看他,他冷着一张脸将书包里的试卷拿了出来,戴上耳塞做题。 倏地,一个女生站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将一包湿巾纸递到桌子上。 “你的脸上有血。” 顾文青这才发觉自己唇角破了一片,刚刚在袖子上擦了一把,擦得半张脸都是血。 他看着那张湿巾纸怔怔的,道谢都忘记了。女生转头就走,像是怕他似的。他转过脸,玻璃墙上印上了此时的自己。 满脸都是恨意,眸子里的怒火像是要盛不下去,好像下一瞬就会拿起刀去砍人的样子。有时候他真的想拿把刀和那个混蛋同归于尽算了,有时候又觉得为了这种人很不值得。 闻鹤一片心酸地看着少年的他在外面呆了一宿然后第二天继续去上学。他的生活都在和他那个爹周旋,疲惫又不甘。 好不容易熬到了成年可以取这笔钱了,顾文青第一时间就收拾了东西离开这个垃圾场一样的家。 但他的学还没上完,户口本也没迁出来。垃圾一样的人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他那个爹竟然还跑到顾文青的学校去拉横幅斥责他对残疾父亲不闻不问,连学校老师都惊动了。 班主任,教导主任,年级分管校长让警卫将顾文青和他爸一起请到了办公室里。他那个四肢健全的爹大刺刺坐在校长办公室,一脚晃着脚上的拖鞋,一边说:“这个学我们不上了,他偷了老子我的钱,不交出来就不让他上!” 在场的几个老师都面色难看,显然没见过这么极品的家长。 “顾文青的爸爸,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文青在学校可是三好学生啊!” “什么误会不误会的!他不给我钱,这个学就不上了!我是他老子这学还不能退吗!” 顾文青冷冷地瞪着他,颤抖的身体显现出他的愤怒。 “你哪里残疾了?”顾文青咬牙切齿地问道。 “你他妈的小畜生盼着我真残呢啊!” 顾文青什么也没说,猛扑向对方在一众老师的眼下挥着拳头打掉了他爸的一颗牙,结果就是他被取消了这一期的奖学金。 闻鹤看得胸口怒气直升,顾文青在他眼里明明是个活得很痛快的人,哪里能想到他的过去会这么压抑到窒息。 挨完揍的烂人也不消停,学校那边的门卫是彻底不让他进去了,退学要挟也无计可施。 顾文青有段时间没有回家,他就报警让警|察给他找人。顾文青换几个地方,他就报几次警,闹得派出所都不想理会,但是不理会又不行。 时间往后推移,黑板上的倒计时到了高考最后一天,顾文青俨然成了学校领导的重点保护对象——因为那个烂人爹。 他们都怕这么好的孩子因为那个烂爹捣乱在考场上发挥失常,没想到的是,这三天,那个烂人完全没有出现。 最后一场结束,顾文青回到了临时住的地方。因为烂人的骚扰,他高三这一年已经搬了八次家,好房子的主人当然不愿意短租,他只能在老破小区里租了个小屋子。 他才到单元楼门口就看到烂人坐在绿化带上等着他回家,地上抽了一地的烟蒂。顾文青一见到人掉头就走,那烂人也看到了他,立马追了上去。 “你他妈的给老子站住!老子看你成绩好以后要是混得好了还能给老子钱才没在这几天找你!你还不承情!你个死兔崽子,让我抓到你非把你腿打断!” 顾文青跑得飞快,烂人常年喝酒抽烟,哪里能跑得过他,他随手捡了块石头朝顾文青扔过去,本想着砸到他的腿或是哪里让他别跑了,谁知那快巴掌大的石头直直砸在顾文青的后脑勺上,他一个趔趄摔进了绿化带里。 后脑勺漏风了...... 顾文青昏迷前这么想着。
第49章 那块石头砸下的时候,闻鹤伸手去抓,石块穿过他的手还是落在了顾文青的身上。 他怔怔地看着顾文青倒地不起,殷红的血染湿他的黑发然后流到草坪上,这在黑夜并不好发觉。 凶手惊慌失措地看了看周围,发觉并没有人在后将他的身体搬着藏进了绿化带里,然后惊惶逃离现场。 此时的顾文青只是昏迷而已,可这几天刚下过雨,绿化带里的泥土都是湿润带水的,人面朝下只会让他窒息。 闻鹤站在他的身边,悲伤地皱紧眉头。他除了能看到以外什么都做不了,他分担了对方的痛苦,可无法消散他的痛苦。 闻鹤深深叹了口气,画面再转,已是一个轮回,又回到了母亲离开孩子的节点。 此时闻鹤已经知道顾文青心中无法释怀地便是母亲抛下自己这件事。他能理解对方的痛苦,当初他离开自己的时候,自己不也是这样难以介怀地执拗了二十多年吗? 但是顾文青是个坚强的人,母亲的死并没有让他一蹶不振,他很努力很用功的在学习。 他要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没有那个烂人的家。 闻鹤心脏抽疼,酸水都积在胸口,胸腔里的情绪久久不能平息。有愤怒,有心疼,有叹息。 他大概明白顾文青的来历的了,三千世界平行交错,他一缕孤魂无意中落入了这个世界,侥幸得到了一具身体复活。 修善是他,顾文青也是他,消失的无相楼楼主顾青山还是他。 “小贱种,把门给我开开!” 又是一阵砸门声,闻鹤看着顾文青和那人干了一架后夺门而出,然后在街头徘徊。 这样的画面闻鹤看了太多次,每次都很不忍。每当轮回到了最后的节点,顾文青没有走出来,他的心脏就如被刺一般酸痛。 这意味着他又要经历一次这样的轮回,而每一次轮回,他都发觉顾文青的痛苦都要比上一次更深。 闻鹤打开世界之书,都要将它翻烂了也没有找到“今生”的解法。一般这种试炼的法器不都有出去的方法吗! “早晚把你烧了!”闻鹤气急。 他将书扔在地上,“今生”那一页的一行小字落在了他眼中。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这算什么意思?当局的人跳出自己的局面吗? 闻鹤正在心急如焚地想有什么办法能打破这该死的幻境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在慢慢褪去,顾文青一身蓝袍出现在闻鹤的身边。 “哎哟哟扶我一把,我要吐了!”顾文青踉跄了两步,幻境是真要他的命啊! 闻鹤赶忙抚着顾文青,完全不理解方才对方还在街头徘徊,怎么下一瞬间就破境出来了! 顺了顺胸口,顾文青缓了点回来。他看了看闻鹤,“你的伤?” “方才稳定了境界,好了一点。” 顾文青点点头,“这是哪啊?” “在法器里。”闻鹤将世界之书上的讲解递给他看。 顾文青看完法器的讲解,狐疑又警惕地瞄着闻鹤,“你刚刚不会在偷看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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