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琰习惯性地去碰左手无名指上的那只婚戒,却只摸到了一把空,他发现自己似乎有一点焦躁,像连绵的雨一样阴着,闷得人意乱心烦。 鑫瑞其实并不算什么大企业,从前他爸还在的时候,只租下了这栋写字楼的五到八层,直到郁琰成年后接手公司,才又往上买了两层,从十楼明净的玻璃窗望下去,这个城市看起来璀璨得简直不像话。 但他好像已经很久都没看见月光了。 “郁总,”小刘屈指敲了敲门框,然后走进来,“周家的小公子今晚在城西那边过生日,前两天给您发了封电子邀请函,礼物我已经备好了,一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我就帮您送过去。” 郁琰看向他:“周廷的小儿子?” 小刘连忙回答:“是,叫周禹溪。” 周廷是这两年的商界新贵,还是A市工商联的副会长,他们公司主要研究半导体设备,也有相对完善的上游供应链,而鑫瑞生产的太阳能板正好需要使用到部分半导体材料,因此两家公司这几年一直都存在合作关系。 不过关系好不好倒是其次,对于这种“不三不四”的活动和宴会,郁琰平时都是能推就推,他不喜欢烟酒味,更不爱应酬,平时这种人情都是小刘代他去做的。 但今天郁琰却破天荒地开口问:“什么时间?” “晚上七点到十一点,”小刘说,“十一点之后就是周小公子的私人聚会时间。” 郁琰稍一点头:“那我晚上亲自过去一趟。” 小刘面上闪过几分惊讶,但很快便收了回去:“好的。” * 晚宴上不乏生意场上的熟人,都围在厅里同周廷夫妇说笑寒暄,朝弋懒得过去凑热闹,径直从侍应生手上托盘里拿起一杯香槟,就找了个角落坐着。 宋栖沅跟过来,也拿了杯香槟,两只玻璃酒杯碰撞发出脆响:“我靠你闷不闷啊,怎么去朝阳当了半个月的副总,被传染成个小老头了都,里边十好几个小明星小网红呢,身材都个顶个得好,不去看看啊?” “没兴趣。” 宋栖沅不相信:“你是伤了胳膊不是伤了老二吧?” 朝弋直接给了他一脚:“滚蛋。” “操,朝弋你有点素质吧你,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宋栖沅朝那个侍应生招了招手,“过来帮我把裤脚擦擦。” 那个侍应生立马放下托盘,拿了块干净的毛巾就过来了。 “多少害点臊,”朝弋说,“谁家君子一口一句老二?” 与此同时,这场生日会的主角周禹溪忽然朝他们走了过来,他身边围着的不论男女,都是浓妆艳抹,个顶个得扎眼,应该就是宋栖沅方才所说的那些明星网红,但朝弋一个也不认识。 “怎么都在这儿坐着?”周禹溪接过身边穿着包臀皮裙的女孩儿递过来的酒杯,然后和两人分别碰了碰杯,“这外边都是一群老家伙在谈生意,有什么好看的,内场才有意思呢。” 亏得那群“老家伙”离得远,不然听见他的话,估计脸都得气绿了。 “没想到你会来,”周禹溪看起来还挺高兴的,“我前两天给你发微信你都没回。” 朝弋不紧不慢:“最近工作忙,不怎么看私人账号。” 宋栖沅也道:“人最近忙事业呢,别说你了,就是对我这么个情比金坚的铁子,他也爱答不理的。” 周禹溪笑起来:“我记得朝弋不才二十出头吗?比我还小几岁呢,这么早忙那些干嘛啊,找罪受。” 他倒是个活脱脱的纨绔,看起来也没什么脑子,朝弋只记得他男女通吃,身边的小女朋友和小男朋友一茬一茬地换。 “我不比你啊,”朝弋又和他碰了碰杯,话音里刻意带上几分羡慕语气,“周小公子上头还有个大哥呢,当然怎么玩都没人管。” “生日快乐,”朝弋又略带敷衍地笑了笑,“祝周哥从今往后新欢不断、情人常新。” 这一句“周哥”抬得周禹溪心里熨帖,后边那句贺词更是说到他心坎上了,他傻笑起来:“那就借你吉言了。” 说完当即就要把自己身边的年轻女孩儿分给他:“小童,你去陪朝少聊聊天。” 朝弋:“周少的人,我怎么能横刀夺爱呢?” “什么横刀夺爱,这个我还没碰过呢,”周禹溪半点眼力见都没有,反而还朝他眨了眨眼,有些猥琐地抚了抚那个女孩子的后背,“雏儿、干净的,你要是喜欢就好好聊聊,楼上那间主卧我给你俩留着。” 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把女孩儿推进了他怀里,女孩轻软软地撞在他胸膛上,然后半贴着他的手臂坐下了:“朝、朝少。” 看向他的那双大眼睛里好像汪着水,的确很惹人怜爱。 这会儿把人推开或是赶走都不合适,朝弋早不是以前那个二愣子了,毕竟是人家的场子,多少要给周禹溪留点面。 “我这只手臂刚拆石膏,”朝弋对着那个叫小童的女孩子说,“让你碰得有点疼呢。” 他的语气说不上坏,甚至还有几分温柔,于是小童立即移开了身子,红着脸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周禹溪干脆靠着沙发坐下了,然后笑吟吟地:“小童,这么不懂事,朝少手疼你就给他揉揉嘛。” 于是那双柔若无骨的手便再度攀了上来,随即又揉又捏的,香气和温度都近在咫尺,若是一般男人,这会儿想必已经心痒难耐了,但朝弋和“一般”两字差的实在有些远。 他的世界永远就那么丁点大,开满了一片名为郁琰的玫瑰。 最爱唯有他一人,最恨的也唯有他一人,爱与恨、贪与嗔、痴与妄……他所有的情绪,几乎都与他息息相关。 所以当郁琰出现在会客厅里的那一瞬间,朝弋整个人都愣了愣,他总能第一时间把那个人认出来,哪怕只有一个遥遥的背影,一个背对着他的后脑勺。 大概是太过意外,所以朝弋一时没能收住目光,于是宋周两人都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与此同时,郁琰似乎被身后那人叫住了,因此不徐不疾地一转身,露出一张冷淡又煽诱的脸。 这人太耀眼了,特别是站在这样一群样貌庸常的中年企业家之中,显得矜贵又纤薄,漂亮得叫人挪不开眼。 “我操那人谁啊?”周禹溪心里莫名被勾起了一点痒,“长这么带劲,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跟在他身边的男男女女或放浪或轻浮,周禹溪偶尔倒是也会招几个清纯青涩的大学生换换胃口,但却没一个像郁琰一样。 周禹溪形容不出,那人像一朵白玫瑰,通身带着那种又冷又薄的月光白,可那对桃花眼里却又染着几分艳色和摄人心魄的欲,勾着要人去把他揉碎、弄脏。 “那是朝文斌的儿媳妇,郁琰。”宋栖沅回答说。 周禹溪一脸吃惊:“朝阳集团那位啊?他能让个男的当他媳妇儿,老爷子也太开放了吧?就算长得再好,那也是个男人啊!” 宋栖沅笑了笑:“你这就不懂了吧,听说朝冶当时为了和他在一块,差点和家里都闹掰了,而且朝郁两家是世交,郁琰他爸还在的时候,两家关系就好得不得了,跟亲兄弟似的。” 他顿了顿,然后继续道:“据说郁父生前还办了信托,万一自己哪天出了意外,就让朝文斌做他孩子的临时监护人,放着自己的亲弟弟都不信,就信他朝文斌,你说这得是多铁的关系?除了那郁琰是个男人,其他方面其实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我记得朝冶不是前段时间出意外死了?那他现在不就是寡夫了么?”周禹溪一手拿酒杯,一手勾在身侧那小网红腰间,又往下在他臀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单身多寂寞啊。” 只看他那脏得要死的眼神,朝弋就能猜出他在意淫什么。 真想把他的眼睛挖出来,他冷冷地想。 朝弋从小童那儿抽回手,看上去像要去拿桌上的酒杯,小童见状便想先他一步拿到杯子,两只手相撞,不知怎么的那杯酒就落下去了。 而里边剩下的酒水则不偏不倚地溅撒到了朝弋裤管上。 小童吓死了,殷勤没献成不说,可能还会惹恼这位贵客,她连忙去抽纸:“不好意思朝少,我不是故意的……” 宋栖沅闻声瞥了眼朝弋的脸色,这才发现他脸上比来时还沉,他只当是那个女孩儿惹了他:“怎么笨手笨脚的,这么粗心。” 小童连忙道歉:“对不起。” 周禹溪则忙说:“我常来这家会所,楼上有我临时存放的几件便服,小童你领朝少上楼去换一件吧,弄脏的衣服换下来送去楼下干洗,加急的话我记得一个小时就能取。” “没事,”朝弋脸上那点阴沉已经消失不见了,“是我没拿稳,也没沾上多少,我去趟洗手间处理一下。”
第19章 19 朝弋知道郁琰这人有点洁癖,他在生意场上倒是不避讳那些该有的礼仪和程序,但在和生人接触过后的半小时之内,他一定会找机会去一趟洗手间。 果然,在观察了那人十几分钟以后,朝弋终于看见他朝着洗手间的区域走去。 朝弋不紧不慢地跟在了他身后。 会所里人来人往,走廊过道的地面上又铺设了消音的地毯,因此郁琰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人跟着。 然而就在他掀开洗手间门口隔帘的下一刻,身后忽然一重,有只手挟住他后颈,猛地将他往里推去。 旋即他便被那人强硬地带进了隔间,门锁“咔哒”一声被人拧上,然后郁琰听见那道熟悉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话,郁总最好不要乱喊。” “很惊讶吗?”朝弋只手把住他的腰,把人紧紧扣在怀里,“你平时不是不爱出席这些活动吗?今天怎么也会来,故意躲着我呢,是不是?” 他一语中的,但郁琰却仍旧不慌不忙:“你想做什么?” 朝弋低笑起来:“你说呢?” “你真是个很坏的人,”说着他那只手慢慢往下,轻而易举地把住了他的东西,“到时候又打算怎么骗我?说有应酬走不开,能躲一天是一天,是吗?” 朝弋感觉到怀里的人似乎颤了颤,可那动静实在太轻了,轻得像是他的错觉。 隔间里又窄又挤,朝弋钳在郁琰腰间的手臂如同铁铸,叫他无处可躲:“松手。” 朝弋没理他,兀自动起来,他手掌宽厚,几乎将郁琰一整个都握进了手心里。 “朝弋!”郁琰按住他的手,嗓音压着,带着一点哑:“……你疯了吗?” 这里是会所里的公共区域,这也意味着外边的人随时有可能掀帘进来,甚至听见隔间里传出的暧昧声响。 朝弋好整以暇地抵在他鬓边,让那人柔软的发丝蹭过他脸颊:“只要哥不发出声音,就不会有人发现的。”
93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