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轻车熟路地报了串手机号,然后说:“我昨天下午给你们这儿打过电话,预定了四间房。” “哎哟,现在哪里还有四间房给你们住?”大姐说,“你们来太晚了,楼上都快住满了,现在就剩下一个标间和一个大床房,你们不然挤一挤吧,也不是不能睡。” 小刘连忙追问:“我们不是提前预约过了吗?” “那没办法啊,这两天好多老板过来,都是加价定的房间,那我肯定得先满足他们的嘛。”仗着镇上只有自己家这一个小旅馆,老板娘干脆摆出了一副你们爱住不住的样子。 临烟镇上经济水平并不高,平时来住店的人也少,小旅馆生意惨淡,压根就没想过要扩建,谁知道这两天竟一口气来了这么多人。 就在这时,虞兴凡忽然从店铺里面走了出来,他臂弯里夹着一本书,手里拿着一瓶水,朝着柜台前的几个人微微一笑:“好巧,又见面了。” “你怎么住这里?”郁琰问。 “家里的供暖坏了,”虞兴凡说,“我爸妈到亲戚家借宿去了,我不习惯和人挤着睡,就过来定了个旅馆——你们这是房间不够吗?” 朱澄毕竟是四人中唯一的异性,大床房肯定是要让给她的,剩下的一个标间最多也就够住两个人。 “那我就先上去了?”朱澄给老板娘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证,然后又在入住登记表上签了字。 小刘主动请缨:“我帮您提行李箱吧朱师?” 朱澄从老板娘手里接过房卡,紧接着半开玩笑道:“就这几步路,用不着你,以前跟项目的时候,工地上那砖都是我亲自上手搬的,这行李箱上再坐个你我都能扛。” 小刘笑起来:“姐,我可有70公斤呢。” “那算什么,”朱澄故意唬他,“像你这样的,我一手能拎俩——你们几个商量一下,也早点休息吧。” 等朱澄上了楼,老板娘扫了眼剩下的三个人,又抬起下巴指了指虞兴凡:“你们和他认识就好办了,那位客人定的也是标间,你们分一个过去和他住一间不就得了?” “正想说呢,我那边还一张单人床,”虞兴凡很自然地看向郁琰,“不然郁琰过来和我住?朝副和刘助一起将就一个晚上?” “还是我和琰哥一间吧,”朝弋看向小刘,“刘助,你过去陪陪虞老师。” 虞兴凡不露声色地凑到朝弋耳边,低声道:“朝副,以您和郁琰的关系,住一间,不合适吧?” “那不见得,”朝弋说,“我大哥才走了多久,我得替他守着点。” 两人站得位置都靠后,音量又放得很轻,柜台那边倒是没法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站在稍靠后一步的郁琰却能隐隐约约地听见几个字眼。 他想都没想,语气依旧冷淡:“我和刘助一个房间。” 小刘一回头,顿时感觉后边那两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都有些诡异。 朝弋走过去,立在郁琰身侧,状若无意地开口:“我不习惯和陌生人睡,会失眠。” 郁琰没说话。 “哥,”朝弋忽然很慢很轻地说,“你再好好想想吧。” 他看似把主动权交给了郁琰,但郁琰其实并没有拒绝的余地。 于是虞兴凡就看见郁琰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道:“刘助,你到虞老师那里借住一晚。” 小刘并不挑,住哪儿、和谁住都没问题,闻言很爽快地点了点头:“好的郁总。” 在入住登记表上签字的时候,虞兴凡注意到郁琰左手无名指上的那颗婚戒消失了,只剩一圈淡得几乎看不清的白痕。 虞兴凡欲言又止,但最终也没有问出口。 两人是在郁琰大二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他已经在读研了,在他看来,郁琰对“情爱”二字表现得实在有些过于冷淡了。 郁琰不是没和他提起过朝冶,只是太少了,几乎只有在拒绝追求者的时候,才会听他说起:“我有喜欢的人了,抱歉。” 偶尔会看到朝冶来学校里找他,两人并肩走在一道,他们不会牵手,没有暧昧举止,既不像两枚磁铁的正负极,也没有那种“相互排斥”的力,虞兴凡有时候觉得他们并不像是互相恋慕的人,朝冶于郁琰,反倒更像是一个兄长。 不过也可能是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没人规定情侣之间必须如胶似漆,郁琰之所以这么快就摘下了婚戒,也许是他害怕睹物思人也说不定,虞兴凡这样想。 “麻烦学长了,”郁琰看向他,“房费一会儿我让刘助发给你,到时候公司账上也是正常报销的。” “没关系,”虞兴凡笑笑说,“一会儿要不要出去吃个宵夜?刚看你都没吃多少,这镇上有家面馆开了二十来年了,味道特别好。” “没什么胃口,”郁琰说,“下次吧。” 虞兴凡只好点了点头:“行。” 最后一间标间是206,在走廊尽头,看起来比其他房间要小上一些。 朝弋跟在郁琰身后,看着他打开门走进去,又打开灯。 房门“咔哒”一声落了锁,朝弋将那只小型行李箱往里一推,然后猝不及防地取下了郁琰刚插|进供电开关里的房卡。 屋内的灯光顿时熄灭,只剩一片漆黑。 郁琰没料到他会突然关灯,小腿让滑行过来的行李箱撞了一下,踉跄一步,整个人顿时往前一倾。 朝弋则伸手从后往前扣住了他腰,将他整个人拉了回来,旋即一个回身,膝盖顶进他大腿之间,将人重重摁在了墙上。 郁琰正欲开口,却被朝弋堵住了唇,一温一热两份呼吸交错撞在一起,潮湿又滚烫的一个吻。 房间内没有任何光源,他们像是躲进了一个隐秘的暗处,心跳在这见不得光的氛围里跳得愈发急促,连呼吸几乎也被传染成了一个频率。 朝弋几乎没有吻技可言,他只知道要吻,要往更深处去,像要从里面开始,把郁琰一整个都拆吞掉。 当他的舌尖抵蹭过郁琰上颚时,郁琰忽然咬了他,很重,因为下一刻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朝弋吃了痛,却仍不肯退出去,于是郁琰干脆狠狠推开了他。 “疯子。”黑暗中,他听见郁琰冷冷地说。 只是这冷声里带上了一点喘息,很微弱、很克制,但朝弋还是听见了。 “哥倒是不管在哪里都很吃得开,”朝弋低笑着,“怎么没答应和那个虞什么一起去吃宵夜?他不是虞高明的儿子么?随便出卖一下色相,说不定人就什么标底都给你透了。” 郁琰皱起眉,口腔里的血腥味和淡淡的烟酒气让他觉得恶心。 “怎么不说话?”朝弋说,“被我说中了是么?” “虞、学、长,”他像是故意咬着牙在说话,“你当着我的面和他调情?” 郁琰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别他妈发疯了。” “我发疯?”朝弋忽然冷笑起来,“我发疯。” 郁琰觉得他应该是喝醉了,和一个烂醉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更何况这个人在清醒的时候也并不比现在好上多少。 于是他转移话题:“你在酒楼里打人了。” 朝弋没否认。 “为什么?” 来之前朝文斌就叮嘱过郁琰,让他多少帮忙盯着点这个小儿子,别让他在外边丢人现眼、惹是生非。郁琰倒不是阳奉阴违,他是压根就懒得管,当时就没有明确答应朝文斌。 但他到底是朝阳的大股东,人也是跟他一道来的,要是任着这条疯狗在外边到处乱咬人,他脸上也没光彩。 “没为什么,”朝弋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一步一步欺上前,左手触碰到郁琰的西装外套上光滑的呢面,然后是领带,紧接着他一下把住了他的脖颈,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谁让他们犯贱。” 扣在他纤瘦脖颈间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朝弋觉得自己似乎捏到了这个人的脉搏,这么冷的一个人,心脏起伏的速度似乎也并不比他慢。 郁琰感觉到呼吸变得困难,而黑暗中那个人抵着自己的鼻尖,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撞上了他横挡在腹间的手背。 “把我咬得那么痛,”他说,“你总得负责吧?”
第16章 16 架着一只手到底不方便,朝弋洗了四十来分钟,出来的时候不免有些胸闷气短。浴室里的排气扇应该坏了,开了好半□□弋都没听见它响。 开门的时候水雾从浴室里溢出来,带着低档洗护产品的香味,湿融融地往外弥漫。 他身上只披着一件从行李箱里随手拽出来的浴袍,腰间系带松松垮垮地半扎着,前襟半敞,几乎什么也没遮住。 “怎么还没脱?”他看向那个坐在床尾的人,揶揄地笑,“是要等着让我帮你么郁监事?” 进浴室前他把暖气开到了最大,可那个人却只是褪去了西服外套,露出里面那件浅色衬衣,衬衫外边还叠了一件羊毛马甲。 郁琰被衣料包裹得严严实实,从侧后方看,朝弋只能看见他那半截白玉似的后颈,凝脂一般的润色。 这样的质地,实在很不该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 那点颜色被衣领发尾遮掩着隐现,反倒勾得朝弋愈发心痒、手痒、口干舌燥。 “打算拖到天亮吗,”朝弋抑住了嗓子口那生理性的干痒反应,然后像是漫不经心地开口道,“郁总?” 他看见那个人站起身,随后便走进了洗手间,老旧的浴室门“吱呀”一声响,紧接着便是“吧嗒”一下落锁的动静。 朝弋看着那扇门,忽然很轻地一笑。 郁琰在手机里输入了一串号码,然后拨通,大约十多秒后,电话就被接通了。 “晚上好,郁老板。” 这种旅馆里的隔音通常都不太好,因此郁琰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方式,那人干脆不问自答地开口道:“那边把人看得很紧,我们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可刀把子这人您也知道,虽然办事利索又讲义气,但家里那个女娃子可是他的命……” 郁琰没说话。 这人办事要是真利索,朝弋就不会轻易拿住他的把柄,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毫发无损地站在他面前。 “他人呢?”好半晌,他才压低了声音问。 “昨天夜里找到了,人被关在一间仓库里,有好几个人盯着,都很警惕,救人的时候起了点冲突,我们这边被打伤了两个人,那边也差不多,但刀把子被他们趁乱塞进车转移走了。” 他顿了顿,紧接着又道:“小岚记住了车牌号,但那好像是辆□□,现在正按照车型和颜色逐一排查。” 漫长的沉默,久到对面以为郁琰已经挂断了电话。 “郁老板?” “继续找,”郁琰轻声道,“联系周边社区的工作人员,就说女孩的哥哥已经很久没回来了,她需要人来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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