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我好像还没有告诉你哦,就是我走之前的半个月,你把我带到你的公司陪你上班的时候……” 沈弈工作起来的时候很容易忘记时间,连吃饭和休息也一并忘了。 那天沈弈开会开到下午一点半,阮安已经吃了午饭又午睡了一会儿,沈弈才回到了办公室。 他走到位置上看了会儿会议记录,然后翻开了一个文件,一看就是小半个小时,一点没有要吃饭的意思。 方秘书站在沈弈旁边,老板没有吃饭,他也不敢提出来要吃饭。 阮安拿着手上的黑色中性笔,朝方秘书微微歪了歪头,又朝沈弈的方向努了努嘴。 ——沈弈他吃饭了吗? 方秘书看了眼沈弈,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还没呢。 阮安举起手机,上面赫然是点餐页面,是一家比较高端的商务工作餐馆,阮安点了两份餐。 ——方秘书看这个可以吗? 方志奇手指动了两下。 ——夫人请客? 阮安指了指沈弈。 ——当然是你们沈总买单。 沈弈默默盯着两个人互动了很久了,他吃味地阴沉沉道:“你们在干什么?” 阮安瞬间放下自己手里的手机。 他讨好地朝沈弈笑道:“给先生点餐,顺便给方秘书点一份。” 沈弈转头看了一眼方正奇。 方正奇艰难又扭曲地提起自己的唇角,露出了一个职业假笑。 阮安问:“先生吃吗?” 沈弈咬牙切齿:“吃,怎么不吃?” 方正奇偷偷给阮安竖了一个大拇指——他从没有见过有人能让沈总如此听话地吃饭。 之后饭到了,方正奇从阮安那里拿过自己的一份,沈弈不爽地坐在老板椅上,看着阮安殷切地给他打开餐盒。 “先生,吃饭。”阮安把筷子放到沈弈手里。 然后阮安把手机举到沈弈面前:“沈总给报销吗?” 沈弈转头看阮安,阮安讨好又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睛。 “我发现我还算幸运的了,我听别人说,这里有的厂,一天工作十一个半小时,全都是站着的。 我一定不行,我的大腿骨折过,连着站两个小时都不行。” “这里有一件件从外面看起来,没有半点差别的宿舍,有统一的工作服,还有固定的作息时间表。 ——和住宿学校很像,但是也不像。 在学校里,我想的是,我过了这几年,就自由了,我的以后有很多很多的可能。 学生的眼睛里是有光的,他们对未来憧憬万分,某些时候也野心勃勃。 但是在这里,我看到的只有一种灰蒙蒙的狂乱、嘈杂,有时候甚至是空茫的无奈。” 就像现在,昨天通宵玩游戏的室友正在呼呼大睡,也有昨天晚上出去唱歌越妹子的——他们正在享受这个难得的休息日。 他们几乎都是自农村来,“读书无用”“读三年书不如闯一年江湖”的观念深深影响了他们的父辈,然后又自他们的父辈影响了他们。 在这里的男孩子、女孩子也有他们的喜怒哀乐和酸甜苦辣,也和他一样对新事物和自由有着向往、憧憬。 “先生,这里让我看到了自己有可能的另一种生活。 要是我没有妈妈的话,我可能现在可能真的在某一条流水线上,做着重复的工作,渐渐放弃自己,变得麻木,被生活推着走了。 但是也有可能不会,因为这里也有对未来充满希望、努力改变自己的处境的人。 但是如果我的生活是另一种样子,我可能就遇不见先生了…… 每次想到这里,我都想哭了,就更想你了……” 刘松刚好起来了,阮安和他约好了今天出去,于是写下了最后一段话。 “先生,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谢以前的自己好好地努力过。 不只是因为我遇见你了,而是我非常庆幸,我站在现在的这个位置上。 ——这个位置重要的不是学历、金钱和地位,而是我有更多的选择,我可以改变自己的生活。 不管我想做什么,我都知道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希望是很重要的,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第109章 安安,你就是这么和别人说我的? 时间将近圣诞,阮安在这里愈发疲惫,平安夜的晚上,工厂晚上九点半下班了。 阮安不想回去,他走到了大门口门卫那里,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根肉肠,拨开喂给了一只小狗。 这只小狗看不出品种,不像是土狗,也不像是什么品种。 淡淡的奶黄色毛发,才刚刚两个月大。 它是好心的老保安捡回来的,它们那一窝只活了它一个,它们妈妈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可能自己走了,也可能被卖狗肉的人抓走了。 但是前阵子老保安走了,这只小狗没人管,经常被其他的大狗欺负,阮安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他的,他经常买一点面包肉肠什么的喂他。 刘松见了,皱着眉和他说:“你自己一个月工资都只够你生活,怎么还每天花钱管一只小畜生?” 阮安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工厂里很多人喜欢这只小狗,但是却没有人在它快要饿死的时候来喂他。 善良也是需要成本的,而这里的绝大多数人,没有能力承担起另一个小生命,生活已经把他们压得够呛了。 平安夜的晚上,阮安脚边是一只蹭着他手的小狗,工作的时候,他的眼睛被流水线上的灯光照得生疼,现在还在难受。 他最近越来越少想起沈弈了。 他真的好累,连幻想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最近偶尔在车间里做着手上重复的工作的时候,会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突然响起。 “要是你真的是这样的,那你改怎么办呢?” 有时候他会恐慌,有时候他会因为这样的设想突然之间一阵心悸,一颗心猛地下沉。 以前他以为只要努力,是什么都可以改变的。 他天真地以为,一个人不管处于什么位置,只要他能不断地学习,不断地精进自己,他总有一天会走出去的。 但是流水线可怕的是,它在不断地压榨着一个人的精力和思维,它不让你走出这个牢笼,极力地攥取着你的力气,直到你没有力气再去为自己的处境做出努力。 阮安偶尔猛地回过神来的时候都快忘了自己原来喜欢什么。 阮安呆愣地看着天空,他在想,今晚是平安夜了,沈弈在干什么呢?是还在加班吗? 将近年关,加班越来越多,他每次下工洗漱好了之后,都只能潦草地写下自己的感受,已经好几天没有给沈弈写信了。 “怎么在这里?” 刘松走了过来,在阮安旁边坐下。 刘松算是阮安在这里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工友了,也就是阮安来的第一天,被那个寸头的男生在背后“嘁”了的人。 他一直跟着厂里的师傅学技术,他说自己家里没钱,他妈妈跟人跑了,他爸爸另娶了,他是靠着爷爷奶奶养大的。 所以他想多学一点东西,以后能找到好一点的工作,回老家去给爷爷奶奶盖一个好一点的房子。 阮安觉得刘松是在这里难得的在积极地为自己谋求出路,并且努力地付诸实践的人,于是跟他聊得来。 而刘松认为阮安是这里唯一一个赞同他、鼓励他的人,于是也很喜欢和阮安相处。 刘松说:“厂里有女生说你像那个大明星阮安,连名字都一模一样。” 阮安来到这里之后,已经面对过很多次这样的情况,他笑了笑说:“是吗?” 刘松摸了摸下巴,说:“其实我觉得你真的是那个大明星。” 阮安一愣,后背都僵直了,手指尖抠着自己的裤子不知道说什么。 刘松恍然大悟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撒谎。” “我……”阮安没想到这样就掉马甲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就知道,刘聪从自己带来的塑料袋里拿出一罐啤酒,打开一罐,喝了一口。 “要吗?”他问阮安。 阮安摇头。 “也是,想必你们大明星喝不惯这样的酒。” 阮安赧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嗨,你知道我这个人说话就这样,别介啊。” 阮安点点头。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的。” 阮安疑惑地看他。 “你第一天来的时候,带过来给我们分的零食,我偷偷记下来那个英文字母,上网上去查了一下,那一块巧克力,就要七十块,你一口气拿出来了一盒分给我们,谁家有这么有钱还大方的亲戚会出来打工啊?体验生活吗?” 阮安“噗呲”一下笑了,他说:“确实。” “其实这样的事情多了,比如你晚上喷鼻子的那个药,都是看不懂的外国字,也就寝室里的那些傻小子听你骗,进口的药哪里有比我们这里的药便宜的?” “而且你得的又不是绝症——我们这些人,就算得了绝症的,也用不起外国的药——过敏性鼻炎?是叫这个名字吧,这个病我以前听都没有听过,就觉得它叫三个字‘打喷嚏’。” 阮安给刘松竖了一个大拇指:“很有观察力,可以去当警探了。” 刘松一笑,问他:“你原来是做什么的?在你当明星之前?” 阮安说:“我在读书。” “高中毕业了去当明星的?” “不是,”阮安摇了摇头说,“我读完大二了,念的是法律专业。” 刘松一愣,然后说道:“律师啊,高材生,我就说你和我们看着都不一样。” 阮安摇摇头,其实他觉得是一样的,只是他比较幸运罢了,要是他是刘松这样的处境,他不一定能做到顶着别人的嗤笑和排挤也能把一件事做得那么好。 “那后来为什么去当明星了,被星探发现了?” 阮安说:“是,也不是。” “我本来不想去的,只想读完书,然后找工作。但是我妈妈生病了,癌症中期,发现的时候,癌细胞快要扩散到全身了。” 刘松的脸上出现了震惊和不知该怎么安慰阮安的表情。 阮安反而一笑,说:“你别这个表情,现在已经快好了,前几天她打电话和我说,医生说下个月就可以出院了。” 刘松的表情显得有点小心翼翼,他问:“那、那个沈弈……” 他有了猜测之后,第一时间就去网上搜了阮安,结果网上跳出来的第一条就是阮安和沈弈的绯闻——《知名明星爆料小明星被沈氏集团掌门人包yang》。 阮安看了看刘松脸上的表情,说:“一开始,我们……嗯……就是那种关系——因为我赚不到钱。” 刘松脸上的表情有点难过,但是他还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儿,你妈妈现在不是好了吗?你赚到钱,不就能离开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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