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擒陌听闻此言,脸上升起一抹狐疑:“如此激动作甚,莫非你是与裴擒陌有私仇?” 李浮尘脸色微变:“我忽然想起观内有事,先走一步,告辞!” 说罢,对方不再多言,转身匆匆离去。 裴擒陌见状,不由觉得可笑,负手杵在原地短短回忆了几段经历,似乎并未有关于李浮尘的片段。 这李浮尘与他的“私仇”,究竟发生在什么时候? 脑中忽然传出一阵疼痛,这才意识到身体主人沈羿的声音似乎许久没响起过,便在心中喊了声:“沈庄主。” 无人应答。 裴擒陌正想出声询问,此时一道青色的身影从剑庄内跑来,朝他拱手:“师父,那些敌人都已经解决了?” 裴擒陌还以为来者会是郭白鹭,可看见那张眉清目秀的脸才想起郭白鹭刚刚受了伤,不能出门迎接,随即打了个哈欠:“你方才不是一直躲在墙角偷看,何必明知故问?” 三弟子张天策面色一白,惶恐地垂下头:“弟子只是担心方才那帮敌人不好对付,二师兄不知去了哪,我就想负责在此对师弟们报信……” “你倒不必如此担惊受怕,李道长武功位列天下前十,没那么容易被人击败,他方才只是心浮气躁,着急回观里修身养性而已,来,扶为师进屋,方才施展了剑法,伤口又要裂开了。” 裴擒陌说罢便伸出手。 张天策慌忙扶着师父的左手,发现对方的体温竟有些冰凉,脑中不由得联想到刚刚师父使剑杀敌的情形。 那些敌人的面容竟被刺得如此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可见师父的本性有多凉薄,也难怪对大师兄也是毫不留情,说赶就赶。 倘若自己有一日也犯了错,师父会不会也毫不留情将他驱逐出门? 张天策想到这,便听见身旁传来森寒的声音:“杵着干什么,你想让为师站在寒风里吹死吗?” 张天策这才慌忙垂下头,匆匆带着师父回屋。 午后。 弟子们送来的饭食,裴擒陌食之无味,只觉得四周静悄悄的。 没想到,无人斗嘴的感觉,感觉居然会这么差。 他敲了敲自己的头:“沈庄主?你怎么半天都不说话,本座可是很无聊的。” 依旧无人应答。 许久听不到声音,裴擒陌心中居然生出了些不安。 方才他动用轻功时使了内力,如今这内力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万一真的因为那几下,让沈羿的灵魂受损,可就麻烦了。 “沈羿,你若再躲着不说话,我便将你的梅花剑庄翻个底朝天,找到《凌飞十二招》,将其背下,然后烧成灰给你留下!” 而裴擒陌并不知道,此时的沈羿,并不能听见他说的话。 …… 黑漆漆一片。 沈羿睁开眼睛,周围光线昏暗,伸出食指,发现自己的手指变小了,上面布满淤青,还沾满了已经干枯的血迹。 这里是……哪里? 他狐疑地往前走了几步,低头一看,一穿着靛蓝色衣服的剑客倒在血泊之中,眼睛死死瞪着他。 “!!” 沈羿身躯一颤,怔了片刻,才重新与地上的男子四目相对。 男子喉咙上插着一把剑,想开口似乎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沈羿颤抖地伸手去拔剑,可手刚摸上剑柄,那剑却像是深陷沼泽,越拔就越陷得更深。 就像是他亲手捅进去的那般,剑刃摩擦皮肉的声音尤为清晰。 沈羿顿时松开了手,大力喘息着。 与此同时,那瞪着他的男子嘴巴突然一张一合,朝着他做出口型。 ——你如此无情,不怕遭到报应? 沈羿瞳孔收缩,下意识想喊,忽然之间,眼前的男子化作数只蝙蝠,争先恐后咬着他的身体。 混乱的心绪让他肉.体上的疼痛和心中的恐惧逐渐变得麻木,再次睁开眼睛,发现有几只蝙蝠的牙齿已经嵌进他手臂上的皮肉。 森森白骨即将暴露在空气中,血未来得及滴落在地就已经被蝙蝠吸食干净,沈羿定睛一看,每一张蝙蝠的脸,都像极了地上躺着的这个男人。 报应……他的报应…… 心脏咚咚加快,眼皮却变得愈发沉重。 此时此刻,他只想与世隔绝,长眠于此。 “你在我的脑子里呻.吟什么,吵得本座头痛!” 就在沈羿意识混沌之时,忽然听到熟悉的呵斥声。 这声音是……裴擒陌?
第10章 下一刻,沈羿感觉自己的腰肢被两只手紧紧搂住,向后拉扯。 那被蝙蝠啃食的手臂也被抽离,如什么都未发生那般,完好无损。 再次睁开眼睛,眼前不再是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的男子,而是烛光摇曳,铜镜中捂着耳朵的自己。 “沈庄主,你这是吃错什么药?吵得本座耳朵都快要裂开……你别告诉我,轻功用的一点点内力,就让你的魂魄变得愈发薄弱了!” 裴擒陌没好气的话语传入耳中,沈羿却口中喘着粗气,无力回答。 刚刚脱离恐怖幻境,他感到如获新生。 如果当下有身体可以掌控,保不齐会直接双腿发软,直接瘫倒在地。 好在,他现在只是一缕魂魄。 “沈某不过只是做了场梦。” “梦?”裴擒陌面露诧异,沉默了片刻,嗤笑了声,“你这一缕魂魄,竟然也会做梦?” 沈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世上对于做梦的说法本就有多种解释,裴宗主没见过世面,自然会觉得好笑。” 裴擒陌平白无故被怼,唇角抽搐:“你说我见识浅薄?我入江湖的时间虽比你晚,可见识却不见得比你少,我就连那天工阁阁主夜里悄悄用过什么宝贝机关都清楚,要不要我一一告诉你?” 沈羿有不好的预感:“不需……” “有一种叫玉如意的宝贝,做工精致,外形奇特,像是菌子,最重要的是此物的头上嵌满银珠,女子用此物身心大悦,男子也好用此物,你想不想也用用这玉如意?” “……” 沈羿见他没说几句又开始不正经,心中憋着气,顿了顿,才出声道:“裴宗主若是喜欢,我可以改日想办法向天工阁阁主讨来此物赠送与你。” 裴擒陌脱口而出:“好啊!天工阁阁主若能将此物送我,我定然笑纳,实不相瞒,我早就中意这宝贝很久了,这玉如意上面的银珠内部都藏满了细细密密的毒针,只要摁下机关,便会发射而出,威力不比那龙铳小。” 沈羿听到原来此物是正经暗器,疑惑道:“你不是说女子用此物身心大悦……” “如今这世道,女子的自保能力总是比男子弱些,江湖中危机四伏,她们得此暗器必然不怕任何敌人,可不就是会感到高兴?” 沈羿意识到自己被对方戏耍,喘息声变得越发急促。 裴擒陌忍俊不禁,长叹道:“沈郎啊,你常年躲在梅花剑庄,没见过的事物还多着呢,别怕,我日后可以慢慢教你。” 沈羿愠怒:“不需要,这等阅历,还是裴宗主自己留着罢!” 两人正在斗嘴,此时,屋内的窗户忽然被人打开。 一道满身泥尘的男子从窗外翻进来,如做贼般,瞧见他的面容,顿时打了个激灵。 结果窗台上的花瓶不小心被他撞了下去,发出刺耳的噼啪一声。 秦不悔脸色苍白:“师父……弟子错了……” 花瓶不是裴擒陌的,他自然不心疼,只是踏过碎片,负手朝对方走近,板着脸问:“怎么变得这么狼狈,是人没追到?” 秦不悔用袖子擦了把脸,又捂面咳嗽几声:“师父猜的不错,那男子轻功过人,弟子自追进丛林之后就将人跟丢了……弟子方才见师弟们路过您屋子门前,怕他们问起来,才不得已从窗子翻进来。” 事实上,就在今日与崔二楼给李浮尘布下障眼阵之时,裴擒陌便已经暗暗交代秦不悔盯着男子的动向,若是对方冲破穴道逃了,就第一时间跟在其后将人追回。 只是裴擒陌也没想到那男子实力这般强横,竟将一轻功不赖的弟子折腾成如此狼狈模样,他若知道,定再派上两名弟子一同前去。 裴擒陌嚯了一声,摆摆手:“那男子比我想得还要谨慎……罢了,你将我屋内碎片收拾收拾,就回屋去罢。” 若假设那男子不是天工阁的人,那天工阁要借梅花剑庄之手除掉他的天罡宗也是事实,无论如何,这天工阁都不能放过。 秦不悔见师父的眸子愈发冰冷,垂下头道:“是弟子无能,没能完成师父交代下来的任务,恳请师父责罚!” 说完,扑通一声,他竟双膝跪在那堆碎片上。 裴擒陌垂头,心道此人心智修养过人,竟在此事上变得执拗起来,随即变了脸:“让你回去就回去,非要在这领罚作甚!” 说这话的同时,他下意识挥出一掌。 裴擒陌脸色也白了又白。 坏了。 他一向行事霸道惯了,竟想也不想就出了手,还是如此强烈的一击。 所幸那只手却在中途被一道凭空出现的外力干涉,扭转了个弯,强烈的掌风没有砸中秦不悔的脸,而是轰的一声,在地面上砸了个坑。 秦不悔脸颊冒出薄薄一层汗珠。 事已至此,裴擒陌也不会承认自己有错,而是在心里怒骂:“沈庄主!你过于仁善了!” 脑中的声音却比以往都要森寒:“你想体会一下生不如死的感受?” 裴擒陌:“……” 他本想发作回怼,可一想到这几日沈羿的灵魂频频消失,自己的状况也会受到影响,斗起来说不定对方会性命难保,还会反过来影响自己,便不再多争,收回手清了下嗓子。 “屋子不用你收拾了,回去罢。” 秦不悔听闻此言,瞳孔颤动,什么都没说,只是从地上站起,扭头出门。 然而,一眨眼的功夫,人又回来了。 手里还多了把扫帚。 对方默默将地上的花瓶碎片清理干净,才朝他拱了拱手,双手关门离去。 屋内仅剩下魔君一人负手杵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裴擒陌闷闷吐了口气。 沈羿的这帮弟子不像是他魔宗的那些下属,对他唯命是从,而是都有自己的主见,做些自以为能关切他人的事,这一点真是让他烦得要命。 因为这关切不是对他的,而是对这具身体的主人的。 裴擒陌认为自己不是嫉妒,却又形容不出心里这微妙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索性拿起桌上的茶杯,丢出窗户摔个粉碎。 沈羿只当他是忍受不了梅花庄的生活,冷冷道:“裴宗主,若你还是想要《凌飞十二招》秘籍,恕沈某不能给你,此功是梅花剑庄开创人韩若所撰,除庄主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看,在不能确定他是下一代庄主之前,也不能给任何弟子看,所以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不要再祸害梅花剑庄,赶紧从我的身体里离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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