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睿摇摇头。 “本想看看这小童出事之后,萧柄会如何与陆笙歌相斗,没想到沈郎竟出手得如此干脆利落,看来表面再冷漠的人,心底也有弱点啊。” 裴擒陌负手走近,悠悠感叹。 萧睿看见蓝衣人的身影,眸光透着胆怯:“是你,魔君!” 上次裴擒陌易容时,他还觉得有几分可亲,可是现在,他竟然觉得这个魔君实在是瞧着格外可怕。 毕竟这可是在他在野外骑着马练习骑射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单凭一只手,就生生把他从马背上扯下来的男人! 这是何等的臂力和内功,简直恐怖如斯! “你别吓着他。”沈羿怀中抱着萧睿道。 裴擒陌走到他身旁,也屈膝蹲下来:“沈庄主,我很好奇,你的弱点是什么?” 这没头没尾的话搞得沈羿一愣:“弱点?什么弱点?” 他脑海中首先浮现的,是对方想要洞察他最脆弱的一面,才会忽然问起这个。 谁知裴擒陌突然抓着他的衣袖,像是闹着要糖吃的小童一般:“就是你心里最重要,最担心出事的那个人是谁,说出来给我听听。” “……”沈羿抿起了唇。 他现在是明白对方打的什么算盘。 当着李浮尘和秦不悔的面,他就算是心中有意,也无法说得出口,更别说之前被对方用那般强硬的方式轻薄的坎,他还没能彻底走过去。 这魔头想听满意的答案?简直痴人说梦。 腰窝又被对方戳了几次,他无奈之下只得道:“是剑庄的那些弟子,除了杨修仪外,他们都很孝敬我。” 此言一出,裴擒陌右边眉毛高高挑起,扳起他的下巴:“你这张嘴,还不如那几日在榻上来的诚实,不如我再找个机会把你拐回去?” 沈羿受了惊吓,肩膀抖了个激灵。 “噗,只是逗逗你而已,你何时变得这般怕我了。”裴擒陌抿唇嗤笑,伸手去拨他脸上的青丝。 无人发现他的眼底其实有几分难以挥去的阴霾。 唇边的笑容藏着胜过寒冰的凉薄,仿佛下一秒,就要掐着眼前之人的手臂,将其摁在地上狠狠侵占,直到对方开口说出实话为止。 正在沈羿怔然之际,李浮尘与秦不悔匆匆赶来,经过一番询问,知晓了萧睿的身份,和他们去找这小童的意图。 秦不悔边思索边道:“所以,只要我们手里有了这个小童,就等于有了西辽教教主的弱点,可以利用他帮我们出去……” 李浮尘打断他:“贫道不屑于用一个小童当威胁人的筹码,那是魔门才会干的事!” 沈羿劝道:“用萧睿要挟是我的主意,现在萧柄带来的人数众多,天工阁的人又到处在找我们,何不借萧睿给我们行个方便?我们只要保护萧睿的安全,萧柄就能平安送我们出去。” 李浮尘不可置信:“沈庄主!” 沈羿怎么能出这样邪门的计划呢,这孩子才多大!怎么能用他的性命当筹码! 裴擒陌不耐:“守着这些假大空的仁义道德有什么用?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浮尘怒道:“那你们能保证这孩子能毫发无伤吗!若不能,恕贫道不能答应!” 话音落下,裴擒陌发出一声嗤笑。 他缓缓转身,用一种从容的目光望向沈羿:“你想不想让这小童安全出去?” 沈羿疑惑不解:“自然想。”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裴擒陌唇边露出一抹森然的笑容:“好,但我有个条件,若本座能将这小童平平安安带出去,并送回萧柄手里,你就乖乖听我的话,与我回宗门。”
第75章 此话一出, 在场的人,包括沈羿在内,全都沉默了。 李浮尘和秦不悔初始只觉得怎么会有人说话这般狂妄——哪怕再色胆包天, 也不可能生出将一个天下第四的宗师级高手强取豪夺带回魔宗的可怕想法。 但是一想到此人是裴擒陌,就觉得一切甚是合理。 因为从方才的举止行为上来看,这魔头显然与常人脑回路不一样啊! 居然还用保护一个孩童来作为筹码——所有人都知道,当初在清鸿峰上比试时,两人双双坠崖, 不管裴擒陌方式有没有失误, 沈羿既然能与他打成平手, 就足以说明二人的武功不相上下, 裴擒陌能做到的, 沈羿自然也能做到。 所以此人不仅口气狂妄, 还有点自不量力! 沈羿长叹了口气:“能否换一个条件?” 裴擒陌抬头, 用那如深潭般的瞳孔静静凝望着他,低低说了两个字:“不能。” 沈羿感觉自己快被那幽深的瞳孔吸进去, 他不得不承认, 这个人生着一张很漂亮的脸,可以令世上无数男男女女为之倾倒疯狂。 这跟世不世俗无关,凡是长了一双能用的眼睛, 就会不可避免地对美丽的事物趋之若鹜,何况对方还是世间少有的才貌双全之人。 可人长得再漂亮, 也不能过于为所欲为。 沈羿眸子渐渐冷了下来:“裴擒陌,萧睿是你带来的, 你就要负责他的性命安危, 若你执意与我谈无礼的条件,那我只能与你不欢而散, 亲自出马保他。” 正当他以为两人的交谈要结束的时候,裴擒陌唇边勾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魔君反捧住他的脖颈,拉近距离,用只有他一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找到萧睿的时候,为了捉住他,令他闻了一种毒药粉,这粉无色无味,时间久了,会渐渐夺去他的神智,若是三日不吃解药,便会毒性大发,成为痴傻。” 沈羿的眸子渐渐睁圆了。 裴擒陌最后低低强调了一句:“解药在我身上,我知道你表面利用这小童,其实并不想害死他,若想要让他平安无事回去的话,你只能依靠我。” 李浮尘发现,沈羿再站起身时,脸色苍白得像腊雪,神色像是听见了什么震惊的消息,久久不能回神。 由于不能杀了裴擒陌,他只能一面看着沈羿受欺负,一面看着魔君得意。 冒出青筋的手臂未等行动,就被秦不悔握住,对方低声入耳:“李道长,冷静,我师父虽然表面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一定不会任凭这个魔君为所欲为的,眼下还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李浮尘印堂发青:“我等不及了,照这样发展下去,你师父恐怕就要被拐进那个魔宗扒光吃进肚子里了,不如这样,你和我可以一起制服这个魔君,我们……” 话到一半,一声闷响传出。 这响声持续时间很长,连同地面跟着起起伏伏,像是快要塌了。 可是方才的声音并不是爆破的巨响,沈羿觉得这动静实在是不像被炸出来的。 接着,不止地面,就连墙壁中间都突然裂了一个缺口,渐渐地,就像是裂谷一般,墙壁连同地面都朝不同的方向分裂重组。 他下意识护住怀中的萧睿,转头看见秦不悔脚下的地面与他们彻底分割开来。 因护徒心切,他想也没想,就往对方脚下的位置轻功一跃。 脚跟刚刚落地,后面的裂缝就彻底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形成了一道漆黑的深谷。 ——这地形与方才在水牢的那个深坑几乎没有区别,风声从深谷中响起,就像是一个长着血盆大口的怪物,要将上面的人在口中咀嚼成碎块,咽进深不见底的腹腔中。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坑周围平整,非是塌陷而成,更像是某种机关重新组合而成。 而裴擒陌与李浮尘都被间隔在了岸的另一端。 脚下的地面仍在移动,秦不悔不由焦急:“不好!李道长在那一边,怎么办啊。” 沈羿双眸也透着罕见的紧张,未等回答,忽然看见眼前的蓝衣人身体一动。 对方双脚腾空,竟直接往上跃起,瞬间朝他这边直奔过来—— “什么——” 秦不悔吓坏了,脊背的汗毛骤然竖起。 这么远的距离,哪怕轻功再高也会一不小心落到那不见底的深坑中。 那一瞬间,沈羿两耳嗡鸣,脑子一片空白,大概觉得裴擒陌必死无疑。 蓝色的身影从途中就要落下,对方忽而从半空中抛出了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个雪白色的瓷瓶。 在丢出瓷瓶的那一瞬间,裴擒陌就一脚踩中,白瓷片在他脚下炸开,像是踏雪行路,那缓缓下坠的身躯竟是凭借这股力再次腾空,飞扑到他的眼前。 沈羿一生见过许许多多自不量力的人,但是只有裴擒陌真的做到了每次都能超乎他的意料,牙齿被对方肩膀磕到的时候,脚跟豁然不稳,身躯向后仰倒。 “师、师父!” 秦不悔担心师父身躯撞到地面,马上化作人垫,谁知二人落在身上,差点把他压成煎饼。 他长呼一口气,竭力忍住没吐出血来。 萧睿在旁边嘬着手指,也是吓傻了,好半天才冒出一句:“你们高手平时都这么玩的吗?” 沈羿没听见小童的调侃,从地上坐起来的时候,满心都是后悔。 江湖上的强者千千万,他怎么偏偏惹上这个可怕的家伙了呢? 若是换一个正常人,哪怕是萧柄,也就是刀剑相向,落个你死我活或者鱼死网破的下场,可是现在,他完全奈何不了裴擒陌,也不知道,对方还会为了缠住他做出点什么来。 如果时光倒流……罢了,从他们灵魂共生一体的那一刻,命运大概就已经注定了。 真是一段孽缘。 正要起身,忽然之间,几根苍白的手指捂住了他的眼睛。 耳边传来几声闷咳,那咳声很剧烈,却又听上去虚弱无力,像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沈羿硬生生把对方的手掰开时,咳声也戛然而止。 裴擒陌的脸色瞧上去无半分异常。 沈羿再转头看看秦不悔,对方的面色有些怪异,却是什么都没说。 怎么回事? 几人正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李浮尘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喂——你们怎么都跑到那边去了!” 那声音听上去更远了,众人回头,果然李浮尘所处的位置,已经比方才又多挪了几尺。 沈羿确信,饶是李浮尘效仿裴擒陌再来一次,也必然会从半路掉下深渊。 “沈庄主!你想个办法啊!”对方急得在原地踱步。 “李道长,你站在那别动,我们换条路去找你!”沈羿也尽力用最大的声音朝他喊。 裴擒陌发出微小的笑声:“声音这般软,李浮尘得用多深的内力才能听清你说话。” 沈羿:“……” 秦不悔在一旁将师父刚刚喊过去的话重新吼了一遍:“李—道—长——,你站在那—别动——” 可是李浮尘显然没那么多耐心,他道士面孔下藏着的是一颗躁动的心,尤其想到沈羿和那魔头仍是贴在一起,纠缠不休,就多一秒都不想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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