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者相冲,周遭扬起轩然大波,传出一声巨响。 李浮尘面色从容,可再眨眼时透出一丝惊慌。 这是? 他后撤半步,勉勉强强抵御下来,拱手道:“不曾想沈庄主不但剑法高强,重伤未愈还能使出如此强劲的掌风,贫道佩服。” 裴擒陌掩面咳嗽几声:“既知我重伤未愈,今日就不要来烦我。” 李浮尘笑了:“看来沈庄主今日的确身体不适,那贫道改日再来登门,到那时,定与沈庄主再切磋一二!” 语毕,那青衣道人凌空登天,留下一抹碧色的残影。 郭白鹭两眼发直,见师父负手站在原地,心潮澎湃。 师父好生厉害,即便重伤,周身散发的真气也如此强大,以后不用再怕师父会像上次那样断气了。 就在他想到这时,眼前之人忽然掩面咳出一口铁锈腥膻,顺着嘴角流淌而下。 “您怎么了!”郭白鹭大惊失色。 裴擒陌也眸光错愕,低头一看,粉衣上多了几滴暗红的血点。 ……怎么回事? 他不过是拍了一掌,怎就变得如黛玉西施般病秧秧的。 耳边传来沈羿虚弱的声音:“……如今我灵魂衰竭,这具身体也支撑不了多久,你我虽共生在这具身体之内,可这具身体的命脉还是掌握在我身上,我若是性命垂危,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裴擒陌蹙眉啧了声。 怎么不早说! 看来这具身体确实如沈羿所说,受到了他灵魂的影响,变得越发虚弱。 得赶紧回屋修养,暂时不能在脑中再跟沈羿的灵魂斗了。 没顾着安慰眼前红着眼圈的郭白鹭,转身便走,可途中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来拍了拍小弟子的肩膀,朝他指向身后的那座假山。 郭白鹭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瞧见倒在血泊之中的白衣人,吓了一跳。 “大师兄……!” 不等说完,郭白鹭耳边就传来师父的声音:“看他的左手。” 目光投去,杨修仪的掌心竟然泛出淡蓝色的光辉。 那是什么东西? 裴擒陌淡淡道:“把东西拿给我。” 郭白鹭意识到杨修仪如此下场是拜师父所赐,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走过去扛起大师兄的身体,将对方的手指掰开。 掌中,竟有一枚冰蓝色的绣花针。 就在他把东西拿在手里的一瞬间,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冷冽的呵斥:“小心别被手中的针尖弄伤了,那上面可是沾满了剧毒。” 郭白鹭面色惨白,手中的东西险些掉落在地。 剧、剧毒?!
第6章 岁暮天寒,碳火将卧房内烧得热烘烘的,窗子开了点小缝,冷风刮过,窗户沿周围竟结成一层细密的露珠。 裴擒陌坐在睡榻前上,胳膊肘顶着褥子,拄着下颌把玩着方才从杨修仪手中捡到的绣花针。 他动作随意,却没被上面的剧毒伤到分毫。 “这小而聒噪的梅花庄,如今变得越发有趣起来了。” 裴擒陌唇边浮现出揶揄之意。 两个时辰前,他亲自去杨修仪的屋中翻遍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才发现这名大弟子私底下竟暗中和其他门派有所勾结。 他本想询问沈羿知不知晓此事,可沈羿的声音在他吐血之后,就从脑海中彻底消失了。 奇怪,这虚弱无力的沈庄主究竟去了哪呢?该不会是他方才催动了内力,就送他去黄泉了吧。 就在想时,睡榻上的青年忽而睁开了双目。 “师……父……” 杨修仪嘴唇干涩地喊了半天,那坐在睡榻旁的粉衣人却一直宛如雕像一般,冷冰冰坐在那。 杨修仪意识混沌,还想再喊,可再眨眨眼时,就看清了对方手中把玩的绣花针。 他顿时脸色苍白,捂着胸口从睡榻上坐起。 “师父!您手里的东西……” 冷冽的目光从裴擒陌的眼中浮现,他出声问:“东西哪来的?” 杨修仪打了个激灵,哆哆嗦嗦道:“是弟子随便在路上捡的……” 虽是这么说,但他也知道师父见多识广,定然不会相信这番说辞。 裴擒陌眼底闪过一丝漠然,不慌不忙地用那银针的锋芒对准杨修仪:“为师方才掐着你的时候,倒是看见你悄悄把此针握在手中,你莫不是想用它偷袭我?” 他将银针的身体贴对方的脖颈动脉处,轻轻刮了刮,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刺进去。 杨修仪喉咙一动,面色惨白:“弟子……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裴擒陌轻蔑一笑,“我看你什么都敢。” 他没有杀人的欲望,吓唬吓唬就将绣花针挪走,可杨修仪突然抱住了他的手臂,结结巴巴:“师父,弟子是一时糊涂!您罚我去训堂跪个三天三夜吧,或者打我几百戒尺,您别生我的气。” 裴擒陌冷漠挥袖甩开此人:“为师告诫你一句,这是天工阁的东西,此针名为‘断魂针’,是以极寒之地的蝙蝠背上之毒炼制而成,可令中毒者全身僵硬,任你摆布,杨修仪,今日是为师心情好,才留你一条小命,你的歪心思以后若是再用在我的身上,大可试试。” 杨修仪嘴唇哆哆嗦嗦,不敢回话。 裴擒陌从睡榻起身,居高临下:“你是心悦为师么?” 杨修仪眸光微凛,没想到师父会直面问他这个问题。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从何时开始钟情的师父,只记得十岁那年,看见初冬的雪落在师父的肩头时,所有的景色都变成了陪衬。 无论如何,他都忘不掉儿时看到的这一幕风景。 “师父,弟子的确钟情于您……” 裴擒陌盯着对方那渴望的眼神,言语间尽是嘲弄:“钟情?那便不好办了,杨修仪,你用心不纯,从此刻开始,为师不再留你,你且去收拾行囊,现在就离开梅花剑庄。” 杨修仪如遭雷劈,仿佛天都要塌下来:“师父,您是认真的?” 他只想过师父会罚他,从未想过师父有朝一日会因为这件事而赶他走。 裴擒陌点头,缓缓转身:“即刻去收拾行囊,日后不准再踏足梅花剑庄一步。” 转过身之后,他胸口莫名涌出一股畅快。 果然,只有将此人彻底赶走,他才觉得心里舒服些。 正要迈步离开时,杨修仪啜泣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求您别赶修仪走!” 裴擒陌听着他的哭声,装作为难地在屋中踱步,忽然停顿下来,回头道:“既然你不肯走,那么你用匕首划开胸口,放血三碗,以明心志,我就信了你不会再对我钟情。” 说完,他便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丢过去。 杨修仪心中寒凉了几分。 他伸手拿来那把匕首,缓缓打开,对准自己的心窝。 可手腕颤抖了片刻,最后还是没能下得了手。 裴擒陌冷笑。 他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人与人之间哪有什么真情,不过都是嘴上随便说说罢了。 杨修仪无颜再面对师父,即刻就去收拾行囊。 梅花剑庄的人都没想到大师兄会突然被师父赶走,纷纷围上去询问原因,可杨修仪无论如何都不肯说。 三弟子抓着他的手臂,红着眼眶:“大师兄,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们说的,师父为什么会赶你走啊?” 杨修仪推开三弟子的手,缓缓摇头:“这事的确是我做错了,我大概以后都不会回来了,你们多保重,照顾好师父。” 他在踏出大门,在梅花剑庄门口磕了几个响头,口中喃喃几句诚挚的祝愿,转身离去。 在场的弟子们无不眼眶湿润,跪在师父房门前,问赶大师兄走的原因。 可是裴擒陌一直闭门谢客,没有正面答复这些人。 最后秦不悔将所有弟子遣散走,沈羿也被外面的骚动声唤醒了。 他幽幽开口:“裴擒陌……外面出了什么事,怎么吵吵闹闹的?” 裴擒陌直接将自己赶走杨修仪之事和盘托出,等沈羿了解了所有事情的经过,他才笑道:“我替你解决了这个大麻烦,你可要感谢我啊。” 沈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真是谢谢你啊裴宗主,是不是我再多睡一会儿,你就将我的其他弟子也赶出去?你真是会替我做主!” 裴擒陌眸色阴冷,坐在睡榻前的矮木凳上支着下巴:“沈羿,他差点用暗器伤我,我为什么不能将人赶走,而且你应该不知道你这狼心狗肺的大弟子屋子里都藏了多少宝贝吧,来,我可以一一告诉你。” 沈羿不等反应,就看见裴擒陌拿起桌上的包裹拿,将那些赃物哗啦啦倾倒出来。 裴擒陌的手指不知何时在那堆赃物中发现了一条银制的器物,在面前摇摇晃晃,“呼,好刺激,沈庄主猜猜看是什么?” 沈羿总觉得这魔君的行为有些幼稚。 顿了顿,他道:“……机关?” 裴擒陌笑了笑:“你不知道是什么吧,我告诉你,这是龙铳。” 沈羿内心毫无波澜,他凭借出众的武学天赋自幼成名,在他师父柳渊鹤失踪后,他十五岁便开始掌管梅花剑庄,成为庄主,见识自然是只会多,不会少。 但是他没打算与这魔君透露出自己的底细,只装傻道:“……龙铳是什么?” 裴擒陌神神秘秘:“要么怎么说你的弟子见识少呢,你也不过尔尔嘛,罢了,本座耐心给你解释,所谓‘龙铳’便是天工阁锻造的装有发射装置的攻击性武器,旁边有个机关按钮,只要轻轻一摁,里面的火弹就会像信号弹一样,分散着发射而出,威力巨大,可一次损伤数十人。”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东西?” “三年前我在天工阁偷过这玩意,不过里面没装火弹,所以我玩两天就送回去了。” 沈羿毫无感情“哦”了一声,又问:“那这把龙铳里面有火弹吗?” 裴擒陌打开装置火弹的弹匣给他看:“有,一发。” 沈羿不由得沉默。 他当然知道龙铳具有怎样的威力,也知道这东西从杨修仪的物品中翻出意味着什么,说明这孩子在背地里偷偷与天工阁搅在一起了。 但龙铳也是个稀有机关,天工阁竟然会舍得将此物交给杨修仪,还给了一个火弹。 难道……天工阁想借杨修仪之手,除掉谁吗? 正在想时,裴擒陌忽然掀开衣摆,将此银筒放在肚子上。 沈羿感知还与裴擒陌连在一起,顿时被冰了一下,喝道:“嘶,你作甚!” 这凉丝丝的感觉令裴擒陌自己也打了个寒颤。 “哎哟,我本想用它刺激你一下玩玩的,结果我自己也忍受不了了!” 沈羿本因被他冰了一下而恼怒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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