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叶南一那煞星一早就出门了,才少了这么多麻缠事。” 顾君闻舒服得张开双手,拥抱阳光。她闭上眼睛,嘴角是抹不掉的笑容,整个人沐浴在光里。 从今日起,她也是在政治中心有房产的人了。 “是吗?我怎么觉得公子你有点不舍呢?”沈安安不愧是气氛小杀手,一句话就戳破顾君闻的口是心非。说完她还不以为意,掏出一把瓜子,磕了起来。 “瞎说,谁舍不得他?”顾君闻急眼了,气到跳脚,冲到沈安安身边,“走走走,赶快走,现在就走!一刻都不想待了!” 在装着顾君闻行李的最后一架马车离开南王府时叶南一正斜倚在拢翠亭的栏杆旁,懒洋洋地看段旭睿为首的京都公子哥们行酒令。 酒至半酣,酒壶已经碎了一地。少年的欢乐,被阳光用金线细细密密的缝合,又化作碎金洒落一地。 “王爷,喝酒啊!”段旭睿衣袍半滑,两颊通红,眼神因醉态变得迷离而朦胧,磕磕绊绊地差点直直撞进叶南一怀里。 “一边去。”叶南一眉头拧成一团,飘忽的眼神中藏着一丝清醒。 “王爷,”段旭睿大着舌头,话在嘴里纠缠不清,仍坚持不懈地要一吐为快,“您今日不对劲。都,都输了三次了。以前谁,你对手。” 酒壮人胆。借着醉意,段旭睿胆子大了起来,一下子勾住叶南一的脖子,呵呵地傻笑,整个人赖在叶南一身上。 “我知道,你的小情人走了,你不高兴,隔,要不要…”段旭睿的话,随着酒气喷了叶南一一脸。 “林霖,把他给我扔出去清醒清醒。”叶南一拼命控制住蠢蠢欲动的双手,使劲扒开粘在他身上的段旭睿,嘴角都在用力。 推搡间,放在一旁的酒瓶碎了一地,破裂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是。”林霖接过没骨头似的段旭睿,招呼来段家两个侍从,“呐,送段公子清醒清醒去。” “有劳了。”段家两个侍从麻利的架起段旭睿,顺便捡起他跌落的玉佩、扔在一边的钱袋。 那熟练程度,没有百十遍的实践是做不到的。 “王爷,您也少喝一点。待会儿还要去旧坊街。”林霖一步上前扶住站起身的叶南一,顺便用脚踢走叶南一行进方向上的碎片。 “知道,一会儿把解酒药给我。”叶南一长长的丹凤眼朦胧中又带几分清醒,嘴唇沾上酒水,像抹上胭脂般鲜红。 他似乎喝得有些头疼,不住用手揉着太阳穴,张口就是:“顾君闻呢?叫他去等着。” “王爷,顾少将军已经搬走了。有什么属下陪你去。”深感地位受到威胁的林霖挺直腰板,努力拨回叶南一有些混乱的思维。 你,舍不得。段旭睿的话在叶南一脑海中徘徊,惹得他嗤笑着勾唇:胡说,本王才没有呢。 直到服下解酒药丸,叶南一才终于清醒了些。他使劲晃晃脑袋,自己站稳,熟练的接过林霖递来的帷帽。 “王爷,秦公子已经在等您了。幻影会代替您回到王府,属下不能跟着,您多加…”林霖不放心地看着叶南一有些踉跄的脚步,要追上去。 “回去,别露馅。”叶南一扶正帷帽,很快消失在人群中。而载着“南王”的马车,继续朝南王府的方向驶去。 赶往旧坊街的路上还算顺利。进入腊月,距离新年已经不远了,大街上开始热闹起来。 有些赶早的商铺已经开始预订年货,提着大篮子、小篮子、竹篮子、木盒子的妇人拥在铺子前叽叽喳喳个不停。 “爷,您来了。”秦衍舟眼尖,隔很远就看到了叶南一的身影,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边。 “今日对我这么客气?”叶南一随着秦衍舟登上二楼隔间,摘下帷帽,静静的盯着秦衍舟鞍前马后,无比殷勤。 “瞧您说的。您是我酒楼的大股东,我哪敢得罪您。给,您的君山银针。”秦衍舟亲自接过小二手中茶壶,微笑服务十分到位。 “说正事吧。阿山那里怎么样?”叶南一随手扔出一张银票,淡淡的问。 秦衍舟眼疾手快,准确地抓住银票。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有钱在手,诸事皆可的秦衍舟搁下茶壶,拖个凳子坐在叶南一身边,表情真挚: “王爷,这几天我试遍了方法。可他就是一口咬定当年那个孩子还活着。不见到他不开口。”秦衍舟看起来级是哭闹,似乎要伸手拔掉自己几根头发。 “顾君闻说得对。我身上有乔家的血,所以我来了。”叶南一微微呷一口茶,似乎想到什么,瞳孔微缩,压住情绪。 “倒也是个方法。”秦衍舟摩挲着下巴,忽然笑得谄媚,“王爷,那这几日打探的费用?” “记账上,回头让林霖取给你。” “好嘞,那我就先谢谢王爷了!”秦衍舟一下子眉飞色舞,唇角是压不住的快乐,整个人仿佛受到了升华洗礼,“王爷有需要,我一定随叫随到。” “那就现在吧,走,陪我去会会那个阿山。”叶南一重新戴上帷帽,迈步走出茶楼。 “好嘞,爷,您等等我。”秦衍舟抓住叶南一随手给他的银票,追着叶南一远去的身影跑下茶楼,朝着旧坊街的方向行进。 旧坊街已有数十年历史,街道两侧房屋年久失修,越往里走,越显破败荒凉。就像一块暗色的污痕,突兀的污染了京都的繁华。 “爷,不瞒您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天子脚下也有这样的地方。怎么说呢?违和。”为 讨“金主”欢心的秦衍舟此刻使劲浑身解数,恨不得来个现场即兴脱口秀。 “还有多远?”叶南一的注意力全不集中在目的地,没有舍得分给秦兖州一个眼神。 啧啧,无情的男人。秦衍舟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不过看在银票的份上,他可以! “就快到了。前面那棵枯死的大榕树后的小木门后最北间的,就是阿山的屋子。”秦衍舟引着方向,替叶南一遮挡一二路边老妇人好奇的目光。 “咳咳。”叶南一低着头,推开那扇一碰就碎的木门,被落灰呛得咳嗽不止。他光顾着掩住难闻的气味,冷不丁撞在秦衍舟的背上。 他抬头:“怎么是你?”
第44章 陈年往事 “王爷、秦探花,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听这懒洋洋的声音,不是顾君闻是谁。 “你怎么在这里?”叶南一拧着眉头,瞳孔猛地缩紧,短暂的平静后是汪洋大海般的深邃,“你又知道了?” “王爷,别误会,别误会。路过,路过而已。”顾君闻像是火烧屁股一样,一下子从院中为数不多的石凳上弹起。 “小顾啊,马上就好了,再等等。”阿山沙哑地咳嗽声从最尽头的小破屋里穿出,不过不难听出他此时内心愉快。 “少将军,您是如何做到的?”秦衍舟无视叶南一黑如锅底的脸色、冰刀般的眼神,凑近顾君闻,试图贴脸耳语。 “离我远点,”顾君闻一个指头,不费多大力气就把秦衍舟推开,一开口就堵死了秦衍舟所有的问题,“不知道,不告诉你,猜对没有钱。” “好吧好吧。”秦衍舟右手攥成拳掩在嘴边,掩饰性的低咳几声,“王爷,您看…” “闭嘴!”叶南一飞过来一个弯刀似的眼神,示意秦衍舟再多嘴钱没了。 打蛇打七寸,果然一下子戳到秦衍舟要害,他立刻手动闭嘴,静静听着屋中的动静。 “咳咳咳,咳咳咳。”阿山拖着他的坏腿,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他瘦削的身体,说是具套着人皮的骷髅架子也毫不夸张。整个人死气沉沉,与破败的小院一样看起来年久失修。 “小顾,这两位是?”阿山的话还没说完,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大喘气。他的脸咳出些红晕,显得精神了一些。 “阿山叔,你坐。我来就好。”顾君闻半推着阿山坐在摇摇晃晃的石凳上,“这两位,是我的朋友。” “好好好,年轻人就是该多和年轻人在一起,要是小主人还活着,也该…”阿山挥着手比划了一下,然后嘲讽的笑了一下,“老了,比划不动了。” “王…王兄,摘下帷帽让阿山叔瞧瞧吧。”顾君闻笑眯眯地瞅着叶南一,内心不住祈求:求求了,希望叶南一和当年那小皇子长的像一点。她真的折腾够了。 “像,像!”阿山用眼神使劲描绘着叶南一的眉眼,眼底的热切像橡皮糖死死粘在叶南一身上。 他激动着整个人颤抖着,颤抖到顾君闻差点疑心他患有癫痫。 “小主子,我的小主子。阿山就知道,您一定活着。您福大命大,怎么会出事?”阿山的嘴唇止不住的颤抖,混浊的眼中泌出泪珠。满脸的皱纹活起来似的,跟着他动荡的心情舞蹈。 “你都知道什么?乔家如何覆灭?先帝又是如何去世的?”越接近真相越是急切,叶南一只觉得心脏不受控制的“咚咚咚”直跳。 “先帝?小主子,我哪有资格知道先帝的事情。”阿山奇怪的看一眼叶南一,但没有多想。 他时间不多了,有些秘密,他不想带进棺材里。 “小主人,乔家冤枉啊!”阿山也顾不得腿的残缺,一把扑过去死死抱住叶南一的腿。 “起来,阿山叔,你拿去快起来。”顾君闻和秦衍舟帮着搀起阿山。 “小主人,”阿山的情绪激动,双眼通红,面目狰狞,活像从地狱中爬回来的厉鬼。 也对,这么多年,在乔家覆灭那一刻,留在世间的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老爷一生把“忠君”二字挂在嘴边,连我这马车夫也识得这两字的含义。老爷从没用认过罪,乔家是无辜的,小主人。”阿山说罢掩面痛哭,他把自己困在回忆里,背着对逝者的思念活得太苦了。 “你有何证据?”叶南一的表情好像没有半分波动,只是紧紧攥住的手暴露了他的情绪。 “证据?这么多年,哪里有什么证据?小主人,不妨去街角听一听,谁不知道,今日的顾家不过同当年的乔家一样。功太高喽,皇帝瞧不下去了。”阿山老了,他不经意地扯起陈芝麻烂谷子的琐事。 秦衍舟偷偷瞟了顾君闻一眼,没言语。 “可有人证?”叶南一蹲下身子,定定地看着这位执着的老人。 “我想想。有,当然有。当年主审老爷的有两个写字的,和我儿子关系好。要不是那场火,我儿子…” 阿山通过顾君闻,似乎在看另一个人。那目光太真挚,顾君闻不敢瞧,也不忍看。 “阿山叔。”秦衍舟看看天色,出声提醒,“那两个人现在在哪儿?您知道吗?” “啊?哦哦,我知道。一个六年前被一个小伙子撞见,死在了烟柳馆。还有一个…容我想想。”阿山使劲敲着自己的脑袋,稀疏而花白的头发更衬得他无比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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