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二展臂朝上一托,地面的泥土化为四方巨盾,撑起,屏挡在大师兄和他的四周。 那些野草叶子不停打在盾牌上,激起了一蓬蓬的灰土。 张不二清喝一声,九韶辟心剑法连绵使出,剑气浩荡,势不可挡,一股旋风以他和大师兄为中心,摧枯拉朽地荡开去,把空寒的草刀与草甸子的野草都压得匍匐在地。 张不二手牵着大师兄,踩着满地绿叶,一手舞剑,往草甸子的边缘杀出去。 空寒凝神,双手掐印,又念起了他的言咒。悬挂在半空的圆盘,光芒大盛,在他的催念下似又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地要从里面跳出来。 云朵中的“喝喝”声不停响起,震得张不二的脑壳发痛。在空寒的催化下,草甸子边缘的野草飞快抽长到三丈高,叶子再在头顶,合拢,一个草笼,把张不二和涂凭阑包了起来。 唰地一声,无数片叶子的尖端,弯卷朝内,化为一层一层的剑锋,指着张不二和涂凭阑。 唯有一根柔软的藤蔓,垂落到张不二的身侧,空寒温柔的声音在草笼外响起:“不二,到我身边来。” 张不二不吭声,袖口中的符箓一张一张地飞出,贴在四周冰寒的剑刃上,他和大师兄背靠着背,手中握剑,警戒地看着四周,用行动表示了他的拒绝。 涂凭阑闭眼,双掌朝上,感受了一下天地间蓬勃的阴气,长发和衣摆无风自动。 魔尊工于心计,算无遗策,他选择今晚向元虚派与空寒发难,是有原因的。 涂凭阑微微笑道:“幡影幢幢鬼面燃,满地纸钱香篆冷。中元佳节,鬼门大开,最适合召鬼。小师弟,助大师兄一臂之力。”
第189章 我破禁锢 言罢,他咬破中指,以血为墨,寥寥几笔,画了一个诡异的残符。符箓的拐角转弯处,都朝下滴着血水。 这血符在空中,静止了一会之后,轰然扎入地面。很快,一个鲜红诡谲的法阵,出现在涂凭阑和张不二的脚下。 张不二为萦绕在周身的浓厚的魔气,感到吃惊:“大师兄?” 涂凭阑已在张不二背后,画了一个控魂傀儡符,催动起张不二体内那股强大的灵气。 涂凭阑手摁着张不二的手掌,压在剑柄上。张不二的灵气,如大海波涛汹涌,注入到脚下的法阵中。 钉立于阵眼之上的长剑,在张不二掌下,颤动不止,从地底,传来一声尖利的鬼啸。 草笼破碎,碎叶漫天飞舞。 血阵如烈火,燃烧至草甸子四周,一丛一丛的鬼火,汇成一根根蜡烛,蓝幽幽地从地里窜起来,一阵阵凄凉的哭声,渐次响起,回荡在周遭。 空寒言咒的吟唱,被这阵哭声打断了。 他后退一步,紧皱眉头,重新开始念咒。 这次,是歇斯底里的笑声,把他的言咒冲散了。 涂凭阑上世,与仙门诸位大拿都交过手,身经百战,加上之前旁观空寒斗元虚派老道,已经把他的缺点看得清清楚楚,现在一出手,直接掐住空寒的死穴打。 万人同哭,万人同笑,哭哭笑笑,交织为摧毁人心智的魔音,一次一次地打断空寒施法,空寒在地上一退再退,口中不停地吐出鲜血。 紧接着是,将士列队行军的走路声响起,马嘶车舆声响起,一道道黑色的人影,凭空出现了。两支军队,从并不存在的山坡上冲下来,在这个中间凹陷下去的平原上厮杀。 张不二只见身边, 鬼影幢幢,都在重现生前最惨烈的一幕,视野里,一只断肢伴着一抹血,朝张不二脸上的方向飞来,张不二下意识地偏过头去躲。又有一匹马,被砍断腿嘶叫着扑在张不二跟前,张不二立刻后退,撞到了大师兄的胸膛。 “别怕,”大师兄亲了一下他的脸,“只是幻觉。” 涂凭阑不像元虚派那样,单纯地操纵尸体,他直接召魂,以厉鬼作战,杀伤力更上几个等级。草甸子上,这些被涂凭阑召出来的鬼魂,通过砍杀又回忆起生前惨死的经历,怨气越来越重。 最后,成形的怨气,把空寒苦苦维持悬挂于半空的圆盘法器,震碎了。那些白色的蓍草精灵,掉落下来,直接被怨气吞食了。 涂凭阑见差不多了,拍了拍手。 那些鬼魂听到涂凭阑的号令,都停下了厮杀。所有鬼都转向了空寒,张开嘴,朝他嚎叫。空寒似对它们的声波非常敏感,在它们猛烈的攻击下,站立不稳,跌倒到地上。 鬼魂又要朝他扑去,把他连肉带魂地撕碎。 涂凭阑又拍了一下手,喊停了鬼魂的动作,“我自己来。” 空寒滚落在泥土里,不甘地挣扎着要再次爬起来。 涂凭阑控着张不二的身体,握剑,朝空寒飞去。
第190章 我听魔音贯耳 抢了他一切的人,竟然让他最心爱的人,亲自来杀他。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临死前,空寒指着涂凭阑立誓:“我死后必化为厉鬼,把你生吞活剥!” 说完,空寒捂住心口,抬头,以一个似笑又似哭的表情,一动不动地看着张不二。他的眼神,莫名令张不二觉得熟悉,看得张不二不忍。 剑在空寒的脖子前,堪堪停下,张不二一手持剑,指着空寒,剑尖抖动,另一手,硬生生抵抗着涂凭阑的意志,画出了一个防护符箓,灵力化为一面透明小盾,挡在空寒与剑尖之间。 两股意志,在张不二的体内斗争。 张不二忍不住道:“大师兄,算了。” 涂凭阑不悦:“杀了他。” 张不二咬着牙,抗拒着大师兄的操纵,“我说!算了!” 涂凭阑不想伤到张不二,只得不甘不愿地放弃他最完美的计划,他撤了控制张不二的力道,把张不二又拉回他身边。 涂凭阑亲自出手,袭向空寒,在与张不二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夺走了张不二手上的剑。 “大师兄!”张不二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叮—— 眼看空寒要被大师兄削成两半,大师兄的剑,却突然被一道光芒打飞了。 一艘巨大的黑色鹚形鬼船,借由黑夜的掩护,在血月下从远方疾驰而来。 涂凭阑一看到这艘华丽的飞舟,脸色顿时一变,他做了个手势,一群鬼魂立刻围住张不二,把他掩盖起来。 涂凭阑自空中翻了一个身,手中幻化出一把琵琶。 张不二的视线被群鬼遮蔽住大半,他首先只听到空中一阵悠扬的乐调传来,叮叮咚咚,嘈嘈切切,像是大小珍珠跌落玉盘,又像是疾雨猛击水面,听起来舒服,浑身的灵气却被它激得紊乱,喉咙一甜,像有鲜血要涌出。 众鬼魂都抱着头,大声痛苦地哭号了起来。 张不二心知不妙,掐出两个符箓,封住听觉,他召回地上的剑,这时他看到大师兄怀抱着琵琶,飞到了空中。 张不二终于看到了鬼船的主人。 鬼船由高空飞下,停在草甸子上空。一个年轻男人,膝头放着一把古琴,在几个美貌女子的簇拥下,坐在船中的高台上。 只见这男人,长相俊朗,皮肤苍白,装扮极为儒雅,穿着一身雾紫色的文人宽袖长衫,腰间环佩叮当,身上一尘不染,给人一种极度的洁净感。 男人手按在古琴上,手指拨动琴弦,黑色的魔气伴随着琴音,一道一道地攻向涂凭阑。 野草摇晃,涂凭阑的发丝随风鼓起,脚踩在叶尖上,身形如鬼魅,飞快地向前移动,男人的攻击不停地擦着他的身侧打下,斩落一丛丛野草。 涂凭阑怀中抱着琵琶,反弹琵琶,宫对宫,商对商,角徵对角徵,弹奏出一曲激昂的入阵曲,对抗着男人的琴音。 终于,半曲过后,男人在涂凭阑的干扰下,弹错了一个音,紧促地停止了弹琴。
第191章 我师兄的一生之敌 涂凭阑怀中的琵琶也破碎了,一行血水从他的手掌滑落。涂凭阑冷冷一笑,身形闪动,落到了张不二的身前。 这男人沉默地看了一眼他的琴,然后遥遥地看了一眼跌坐在草堆中的空寒,嫌弃他浑身肮脏的模样,“空寒,今晚过于狼狈了。” 空寒文质彬彬地虚行了一礼,“让大殿下见笑了。” 男人把目光投到涂凭阑身上,看清他的样貌后,有点意外,又看了一眼空寒,饶有兴趣地道:“谈不上见笑,毕竟你的对手,你的元身,能接下我半首曲子。当今天下,除了魔尊之外,无人能做到。” 张不二听这明显就是出身于魔界的男人,和空寒师叔像是老朋友一样聊天,感到不可置信,隐仙谷号称和魔界势不两立,空寒师叔居然是修真界的叛徒。 空寒感到了张不二失望的注视,回以一眼,依旧温柔如水的目光,举止之间,一点也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 涂凭阑趁机要张不二愧疚:“小师弟,刚才我们联手,眼看就要除去仙门一害了,都怪你不配合。” 张不二很难过,低下头。 空寒道:“大殿下,看在我多年效犬马之劳的份上,就帮我这一回吧,请帮我杀了那边那个孤魂野鬼。” 男人道:“如阁下所愿。” 他抱着古琴,站了起来。他有一头长至膝盖的漂亮长发,柔顺地扎着披在身后,他从他头发上,取下了一片刚才沾上去的碎叶。 因为干净的头发受到玷污,他的脸色很难看。 他今天很不顺,领了魔尊的命令,风尘仆仆来到人间,向蛟龙妖收取贡品,哪知整条江的蛟龙妖都跑了。临要回魔界,又被空寒叫了过来,弄脏了衣服和头发。 他很不高兴。 男人再次把古琴架在身前,涂凭阑对他很熟悉,看他这个架势,就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哪里会让他再弹琴。涂凭阑立刻再次控制着张不二,催动了刚才的血色法阵。 差点被男人的琴音打得魂飞魄散的数万鬼魂,接收到张不二灵气的供奉,再次强大起来,一道黑色的怨气冲天而起,鬼魂们融合到一起,组成了一个山峰一般高大的鬼将士。 鬼将士一脚踩塌了破庙,奔向男人的鬼船,顿时地动山摇,大地陷落了下去。 那艘巨大的鬼船,被鬼将士的枯骨手,像是小孩玩具一般抓在手中,用力一揉,就像纸船一样,被揉烂了。 男人在船毁的那一刻,飞了出来,他脚踩在鬼将士的头颅上,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血阵。 “封魂役鬼召阴阵,只有他才会用……” 他瞬间,就认出了涂凭阑的真实身份,震惊地瞪大了眼,一晃神,他被鬼将士从头顶抓住,捏在了手里。 男人已经惊惧到忘记了自身安危,他看到涂凭阑在翻飞的尘土叶屑之中,把张不二提起来,甩到了背上,他看到涂凭阑,朝着他,恶劣地笑了一笑。 昨日种种,涌上心头,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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