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生日 开心啦 双更gogogo
第25章 明朝不相见,清祀在圜丘 别的本事李郁萧没有,但是记人脸很准。小学同桌他爸,家长会上见过一面,再过二十年街上擦肩而过他都能认出来。因此这名骑手, 即便不是韩琰, 那也是个和韩琰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可是韩琰不是受贬么?怎会还在宫中? 他吩咐内侍:“去太仆打听,看看救人者谁。” 内侍以为要行赏, 这是长脸的喜庆差事, 连忙着人去办。那边李荼叫穆庭霜带着到场边,太医丞正给各处查看, 李郁萧走过去,得知这小子没受伤立刻拉下脸:“都起来, ”李荼的伴读、内侍和马侍原本跪在地上请罪, “阿荼,你自己说的,你熟谙御马,若是摔着也怨不得旁人。” “是怨不着的, ”李荼倔强地抬起小脸儿, “是臣弟一不小心叫马蹄踏着石头,不能怪旁人。” 李郁萧心中一疑,踏鞠场草皮平整, 哪来的石头块儿?他面上仍是沉着脸:“汝南王顽劣不听教诲,遇事不知三思, 终日外出闲走,罚俸三月, 期间不得御马。” 李荼眼巴巴望他一眼, 复又垂头丧气:“臣弟领罚。” “嗯,”李郁萧并没有善罢甘休, 斜睨四周,“叫尔等起来还真敢起来,你主子领罚,你们难道能置身事外?” 周围刚刚起身的几名少年和内侍马侍又跪倒,李荼领自己的罚甘心情愿,这会子却嚷道:“皇兄!怎么说话不算话?不干他们的事!” 马很快的那名少年冲李郁萧磕一个头:“启禀陛下,此番全赖臣等照顾不周,臣等甘愿领罚,”他又低声劝李荼,“殿下!服个软罢。” 这孩子好,懂事,李郁萧问过姓名,原来是荆将军的幼子,称赞几句,又转向李荼:“你乃千岁之尊,欲为事,你的侍臣言、默皆有责,”李郁萧眼睛微眯,仿佛是要看看谁还敢有异议,“不仅你的侍臣,辖掌踏鞠场的太仆也脱不开。传朕指令,今日当值的太仆丞立即革职。” 天子行赏罚本是常理,但李郁萧虽赏过不少人,罚人却是头一回,他掌心出得一层薄汗,知道革职是罚得过重。可倘若不疼不痒,则宫人内侍,尤其掌他衣食住行的九卿,不能知道他的怒气,总是认丞相之令大过天子之令。 他下得重令还有一个缘故,总要给臣子们留一些劝谏的余地。 他眼风飘出去,丝丝缕缕落在穆庭霜身上。 穆庭霜了悟,揖一揖道:“陛下,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陛下是仁君,革职一罚是否过于严苛?再者说,方才驰马救援者也属太仆,是否算得将功折罪?” 上道!李郁萧心中满意,面上则作得仍是余怒未消,哼道:“罢了,便依穆卿所言,太仆上下及汝南王侍臣统统依例罚俸三月。另责令修整踏鞠场,待修得完备,朕要亲自来看,凡有不平整之处,叫太仆所有人去北境牧马。” “你,”他又瞪一眼李荼,“下回还在马背上瞎折腾么?” 李荼也是气呼呼:“折腾什么,没得皇兄还要拿臣弟的属臣撒气气,下回臣弟安生御马罢了!” 李郁萧叫他重新说,他瞪半天眼睛,终是垂下头:“臣弟知错,皇兄别生气了。” 行,李郁萧一看,这事也就差不多这样。 立威也立了,阿荼这孩子也没有因为这次惊马而退避三舍,还敢御马,可以,胆子倒大,李郁萧琢磨,不然给孩子制一副马镫?马鞍马辔这世界可都还没有。他挥一挥手叫散,打发李荼回去休息,也打发穆庭霜回去,揣着咱们一大堆心血宝贝呢,散了散了。 回到凤皇殿,内侍呈上奏表,其中一封引起李郁萧的注意,原来是穆涵受恩的表。受封仲父的旨意穆涵接得很顺畅。过于顺畅,原本李郁萧还打算专门设宴,想演一个诚惶诚恐,没想到这刚提起话茬穆涵就应承下来,这一下李郁萧倒有些拿不住,这老狐狸,咋回事,谭诩都还没派上用场呢? 这档口内侍领着韩琰来复命,现如今他在太仆任着太厩令,踏鞠场就归他们管,因此他出现在那里纯是当值,又凑巧施救汝南王,并没有什么旁的阴司。 不过韩琰另提起两宗。 一者涉及陈年往事,他父亲武襄侯韩甘虽然常年在郡国任职,但韩琰自幼是随着外祖一家在洛邑长大,与穆庭霜从小是一个先生教出来的,后面太学也一道前往,是十年的同窗筵席。另一宗是说踏鞠场的石头块儿,自然不是平白出现。 不是平白出现,那就是带着任务出现。李郁萧原本以为是针对阿荼,可是韩琰一句话点醒他,倘若意在汝南王,那么汝南王见天沉溺踏鞠场,哪一日不可做手脚,为何偏偏选在陛下和穆常侍到来的这一日?穆常侍又那么巧那么及时,施以援手。 内侍带韩琰出去,李郁萧独自坐在御座上沉思。 他的手心凉了又热,潮了又干,种种迹象,他决定做一个二手准备。他假借到辟雍宫问经筵,趁人不备塞给谭诩一卷丝帛。 …… 振武八年十一月既望,至日,上以完德敬致天人神鬼,祭于圜丘。 按规矩祭礼是寅时正时辰初始,陛下只躺得两个时辰便该起身,贴身内侍原以为大约要费一番功夫陛下才能醒神,毕竟平日最好睡,没成想倒毫不费力。陛下起身时形容整齐,也没有睡眼惺忪,倒似一整宿没歇似的,上去黑木车时也端正静坐,车幔撩下来时内侍往里瞅一眼,瞧见陛下眼睛睁得老大,直愣愣地冒着光。 车中李郁萧正兀自凝神。他确实一宿没睡,此刻脑中神思仿似一根将断未断的灯芯,吊着尾影儿燃得正旺。 到得圜丘,太常卿已早早带着人布置妥当,十二阶两侧下设明烛,上悬祭祀灯,空中另悬着星灯,按大典星测绘的星位图悬的黄澄澄的一片,一旁乐台上百乐齐奏,宫人着玄色礼衣八佾而舞。 众星列位,金石交音,兰膏明烛,华灯错落,成就这时代最隆重而辉煌的礼仪。 而在雨中,这一切显得如此不真切。天还黑着,一路雨水如倾,按说该是正合筹谋者的心意,李郁萧却没有丝毫松泛。他穿着整一套的大裘冕服,玄衣纁裳,最外层的大裘拖得老长,上衣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下裳绣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他站在拒雨幔边上展开袍袖,一只手伸出去略接一接天上雨水。 年轻的天子,立在阶上承接天沛,周身灯火斑斓,他另一只手叫内侍扶着,微微仰着头,那内侍也不敢直视他,只躬身侍立,圜丘之下随侍的官员们也慑于这庄严肃穆的景象,皆不敢直视。 唯有一人眼角余风兜头罩过去。 穆庭霜。 他的官职不在三公九卿等重臣之列,因站得远些,拒雨幔又使目光受限,可他却觉着瞧得真切。小皇帝一张侧脸掩在冕上的垂珠串子后头,映着珠光又笼着一层雨幕,可雨光珠光皆不能就。 影摇三千雨,龙章十二旒,庄严之外,穆庭霜生生读出一种风情。近两个月小皇帝清减得厉害,面颊如削,便衬得一双眼睛愈发绵邈流光,墨色的发伸在肩背上,比雨夜更黑,如采如绮。 默视片刻,穆庭霜收回目光。从前他就知晓小皇帝好颜色,如今却是……不敢知。 礼乐奏完,卯时一刻,李郁萧开始领着登祭坛。 身后一尺之地是两名内侍,奉着大圭、玉帛等礼器,再后头是穆涵,他与天子腰间佩驳犀具剑,祭天的便是他们二人,丞相以天子仲父的身份同祭昊天,也是殊荣。再后头是广微散人,双手托着一卷嘏词,十分恭敬的模样。 上来前陛下亲自悄悄关照他,还与他饮一杯热茶,安慰他不必畏惧,不可谓不隆宠。 再往后是太常卿,他身后跟着两个奉祭礼酒器的掌故,手上漆盘里盛着泲酒金银耳杯、龙纹玉斗,十分隆重。 一步一步,李郁萧踏上祭坛,当中石台边上满满当当,烧祭给上天的九牲三璧整整齐齐,他看一眼而后偏过头微微颔首,内侍驻足领命,预备撤去拒雨幔,这时穆涵却微微一笑打断道:“陛下圣体欠安,淋雨恐引发旧疾,不若便将拒雨幔设着罢了。” !李郁萧心脏猛地一攫,不叫撤开雨幔?历代祭天,哪个天子敢拒接天沛?难道穆涵果真提前知悉圜丘的设计??不……不会是穆庭霜泄密,不,不会的。 心中千般计较,李郁萧没有表露,只迟疑地望一望太常卿。 太常卿也是为难,他到底是礼官,想一想还是谏言道:“上帝昊天性无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陛下,丞相,拒雨确实不合乎礼仪,恐激怒上神,这……” 广微也说不相宜,祭礼重火,倘若再拒水,则五行偏颇,阴阳不平,不能成礼。李郁萧不知是自己敏感还是确实如此,总觉着穆涵在打量他的神色,因此面上愈发滴水不露,一句也不表态,一副“众卿商议,朕不懂”的白兔神情。 终于穆涵点头,说罢了,撤雨幔。李郁萧一口气却并没有松下来。 此时比方才奏乐时雨更大,但是天色稍稍亮一些,玄色的雨幔缓缓划开,雨水如遮如注,李郁萧顶着天子冠冕,倒没淋着雨,他握着大圭垂着眼睛,默默计算着时间。广微饮下那杯茶,岑田己说至多一刻钟便会发作,一路登上祭坛,李郁萧有意控制步伐,算来也快了。 雨幔撤去,内侍和太常掌故退到阶上,改为太常卿亲自奉酒,广微行至石台前,严肃恭敬,目视前方,缓缓展开嘏词丝帛。 “上聆!维予一人某敬拜昊天之祜——” 忽然祝嘏声戛然而止,广微散人,朝廷敕封的这一代鸿都观观主,大晏四境天师教魁首,身负主持昊天祭礼的重任,竟然念到一半儿不知为何打磕绊,不念了。 圜丘之下的众臣个个一脸狐疑,圜丘之上,太常卿轻咳一声以示提醒,可广微置若罔闻,一个踉跄扑在石台边上,竟然昏死在祭坛上。 这……这是大忌!太常卿连忙抢上去,却没管广微,而是捧过嘏词,可不能叫着地。他此时已经冲到石台旁,手上漆盘也置在石台上,一下子瞥见石台上似乎有什么赤红的印记。难道是昨日九牲抬上来时不小心沾的血迹?竟然没冲刷干净? 紧接着,太常卿看清那些痕迹。再扫一遍,他眼睛鼓起,再看一看脚边毫无动静的广微,他捧着一卷嘏词的手剧烈颤抖起来,一把掷在地上。 穆涵寒声问:“太常卿,真人出得什么变故?”说着也走上前要查看。 太常卿豁然回头:“不好了不好了!昊天降谕!真人是……这是天谴!” 李郁萧眼睛攸地一抬,竟然……有字?他原本已做好心理准备,或许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是、可是韩琰说……
151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