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萧听得心里一颤,她……她一直被圈在院中,听着一墙之隔自己的骨肉欢声笑语一岁一岁长大,对别的女人喊母亲,她自己却不见天日,直到再不能生育,在穆涵眼中再没有一点价值,悄无声息地死掉。 这这这,李郁萧心中大恸,这也太惨了。 更惨的是,穆庭霜要日日怀着这个惨,不仅不能声张,如今还要拿着生母的死作筹谋。 手掌蓦地握紧,李郁萧对穆庭霜说:“紫阳说你克妻,没事,你已克过一回,朕往后既不会贪花也不会多病,你且放心。” 穆庭霜奇道:“已克过一回?怎说。” 民间克妻克夫是这么说的,克几回才好,就是克死算完,李郁萧面上一红:“你不是救朕眼疾,朕重见光明,不是和重活一次也差不离?” 穆庭霜回握他的手,静静道:“陛下之意,是愿做我妻么?” 陛下转移话题:“对了,那紫阳说朕的话也是你教的?你为何教他说甚么‘世外缘’、‘不应逢此间人’?” 穆庭霜答:“陛下只是病愈,不是重活一回,我才是,我不是此间人,我与陛下是世外缘。” 啊,原来这样,吓得咱们以为老底被揭呢。李郁萧回过神,这才发现两个人贴得无比近,他的衣裳带子早就解得七七八八,方才他心怀激荡怜惜大起,生又把穆庭霜拉近两分,此刻穆庭霜覆在他半边身子上,细长眼睛幽幽望他。 “黄药子!”李郁萧要推开人,声音扬着,“到了没有?疾行!” “诺。”外头隐隐约约传来黄药子传令的声音,车轮子明显转快,穆庭霜没有任推开,只道:“疾行,也可。只是恐怕劳烦黄公公与众内侍,到地方要多等一刻。” 他手上不忙着施展,只隔着衣裤浪擘,李郁萧头皮发麻,连声说这是外头,这是车中,还有没有规矩,却被整个人轧住,衣裤三说两不说不知所踪,两话首尾相贴,还不消停,有人故技重施,把陛下白玉长条一双腿举抬着合箍住,挺身往中间儿造次。 李郁萧真是要躲:“还有没有王法!”他腿和身体折个直角儿,足尖简直能蹬着舆顶,左右挣不能,纁色的裳子堆在腰腹间,一色红直攀上脖子脸。 “有,”穆庭霜一面提捉他足上三寸的踝一面答他,“可是法外要容情,陛下,我是实打实的幼年失慈,还成日对着杀母仇人尽孝,好容易寻着倾心之人,此人还拿着我的衣裳送人。求陛下。” 陛下一下子不挣动了。 他坚定不移俯下身锲着:“求陛下怜惜。” 陛下……陛下听他如此说,不再抗拒,一把腰软在他掌中。
第123章 车中见玉人 后来实在,髋臼窝子里的皮肉火剌着疼,也要着火,又模模糊糊觉得外头似乎车已经停下,李郁萧低声催斥:“把筋府里都要磨破, 有损龙体你不想活了。” 穆庭霜在他耳边道:“皲皮要流血,二一添作五算是陛下为我落红, 确确实实要做我的妻子了。”也不只顾自己, 一只手在陛下身上抽曳,陛下一时羞一时恼, 可又想起这人为着助他不惜自剜伤疤,左右没一气推开人,也没说一句不愿意。 后头终于, “萧萧,阿萧,”穆庭霜叹一声,伏一刻没动, 又道,“何时?真当予了我罢。” 陛下缴兵翻脸不认人:“你给朕起开。” 抗旨不尊,这活儿总是一回生二回熟,穆庭霜没起开依旧压着人, 抽出手巾在陛下腿间擦拭,又抻头看一眼, 口中道:“没呢,只是微微肿红, 并没有见血。” 李郁萧一脸阴瘆瘆:“你还想见血, 真要朕皮开肉绽你才满意?” 穆庭霜又在那作态,抿着唇说臣怎么敢, 声音低低地请罪,说圣驾于车中,他实在无礼云云。 一面说着,拽着手巾揩抹的手不老实,手背只贴着李郁萧那话有一下没一下擘楞,眼看是要重新探头支脑,李郁萧蒸着面孔哼一声。 穆庭霜凝目细观陛下飞红的脸,道:“陛下还是此时神情受看,不然就要沉着脸呵叱臣。” 李郁萧喘匀一口气,深沉道:“节制这话你从前记得最清,怎么如今浑忘了。”啧一声,“不许往前头胡碰。” “诺。”穆庭霜这会子倒十分听话,手撤开前头。李郁萧指头撩开车幔往外看,万幸,还没到,没让黄药子真的领着人在外头等,面子里子都要丢光,但远远儿已经能看见栖兰殿一个角,他催道:“麻溜地,会不会伺候?拾掇干净早——”早点下去!但他没说完!很怪,真的很怪,他浑身立时僵住,那个地方,五谷腌臜地方,横竖是他自己绝没有用手碰过的地方,被穆庭霜隔着手巾不轻不重按一下子! “你……”一时间李郁萧惊得连躲都忘记躲,只顾瞪着穆庭霜呆愣,脑袋里模模糊糊,不让弄前面你、你就弄后面?陛下脑海翻来覆去最后落在三个字:他真敢?? 穆庭霜却已经若无其事收回手,只在股丘肉上拧一把,低声道:“臣有罪,陛下身上皮肉腻白,臣没忍住。” 你有罪个屁,你那副神情哪有认罪的样儿!李郁萧震惊太震惊,怎么能呢?好好一个正人君子能这么没皮没脸,这往后真要…… 真要么?真的胶合和贴着胡闹可不一样。 奇异地,李郁萧没有太沉重的心思,从前这人伤他很深,后来这人欺三瞒四的劲头也还没有改尽,但他没有过多的在意。他的心里没有什么忘怀或者没忘、在意或者不在意,他一次次退让沉溺,直至今日,他只是在想,沉溺,手掌江山身在建章,这世事这时局,允他沉到哪一步。 哪一步。企予望之,步立踟蹰。 黑木车摇摇晃晃停下,车外黄药子低声进问:“陛下?” 李郁萧回过神,向外头道:“嗯,且下来。” 目光转回车中,两人衣裳整理已毕,穆庭霜端坐一旁,好似半点没有过逾矩的言行。 李郁萧笑起来,伸手捏一捏他冰雪样的下颌,“忍什么,朕跟前你还要忍,你带着仇,在你家里忍得还不够么。” “陛下?”穆庭霜不意这话,有些错愕,“陛下的意思是?” 李郁萧只向他笑:“唇舌你也要尝,旁的你也要尝,”说着起身率先往外挪动,“你干脆生吞了朕算了。” 留下这一句,陛下利落下车,向殿中行去,穆庭霜品摸一晌没品出确切滋味,只得追着迳到殿中。 两人一前一后进殿,栖兰殿,这是陛下起居之所,陛下倘若不在殿中,即便是太后也不能轻易踏足,因此两个人要说不说带一点嬉闹意味,反正没别人儿。 可是进来就瞧见,怎么没人,大殿正中间立着一人,这人见李郁萧进来,膝盖不会打弯似的行一礼:“鸮靡见过陛下。” 李郁萧长眉一皱,黄药子觑见立刻唤来留守的小黄门,训斥道:“贼囚奴才,叫你守门如何来哉?鸮靡公子来了也不通报。” 这守门内侍愁眉苦脸:“黄公公有所不知,他一定要进殿等候,”又转向李郁萧,“陛下恕罪,奴婢万死,奴婢万死。” “你先起来,”李郁萧眉毛并没松开,“鸮靡不熟中州礼节,你现行一礼与他看一看。” 内侍知机,立刻往地上跪,双手叠着抚上额头,端端正正往地上贴一贴拜道:“奴婢见过陛下。” “嗯,”李郁萧这才正眼看鸮靡,“你既出入御前,规矩总要学好。”拜吧。 鸮靡却不拜:“砂织人只拜中州天子,不拜旁人。”言语间眼风竟是朝穆庭霜扫去。 呦呵?管你是什么人,你敢抗旨不尊?李郁萧正要训斥,一旁穆庭霜闲闲开口:“你是砂织人还是陛下的舞侍,砂织人可遵砂织礼仪,不拜便罢。只是你若自认是砂织人,而不认自己是陛下的舞侍,”意味深长,“则应回到砂织去,何故稽留中州。” “是啊,”是啊是啊,李郁萧附和,“你若思念故土,朕遣人将你送回去便了。” 鸮靡脸上愣一愣,随后又仰直脖子:“启禀陛下,鸮靡既是砂织人也是陛下舞侍,为何一定要二选其一?” 穆庭霜目光炯炯看他一眼,转脸向黄药子笑道:“舞侍乐侍倘学不好规矩,一味逞口舌功夫,公公也该请一请弗忧县主。” 弗忧掌宫中典矩刑罚,这是说黄药子既然教不好自有人教,黄药子一时也是诺诺请罪,他称罪,他统令栖兰殿诸内侍,一时间殿中跪成一片。 可是即便这地步,鸮靡还是不跪。 “鸮靡,”李郁萧肃着脸,“朕与砂织交好之心,天地可鉴人神共知,你却趁朕不在时闯殿,你若执意不肯见礼,那你便不是来请安,朕难免要疑心你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什么所图,你要趁着陛下不在进来下毒么?这可是行刺,陛下与砂织交好的决心天地可鉴,你们砂织人却要行刺陛下? 不知是这个罪名鸮靡实在承受不起亦或是旁的什么缘故,他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终于单膝跪到地上垂下头:“奴婢见过陛下。” 他的嗓子按得低,有些咬牙切齿意味,声音嘶嘶的,不知道还以为谁拿刀逼着他。 李郁萧一看也不好太过,他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遂叫起,又平整脸色问道:“你到栖兰殿所为何事?” 鸮靡答道:“皇帝陛下,前些日子吩咐奴婢到乐室授艺,奴婢特来复旨。” 李郁萧道:“那你改日领着到御前献舞罢了。”你一人儿跑来干嘛来了? 陛下这是变相逐客,只见鸮靡脸上又青一片,李郁萧就很纳闷,这孩子眼看着不耐烦跟自己讲话,看来进宫当什么舞侍也是他们那个乌屠斜王子半强迫的,如今他们那王子已经回去,那鸮靡大可在宫中享清闲,不好么?干什么要三番五次耐着性子到御前来找晦气。 这档口鸮靡又说笔下曾授他学字,教过一篇《金兰篇》:“奴婢已写得熟,特来请陛下指教。” 得,又成指教写字了,理由倒挺多。 一旁穆庭霜一双细长眉毛要飞到天上,李郁萧心里真是,这都啥事儿,他腿间黏黏腻腻,后头又透着风痒,很想去汤兰殿洗一洗。因并指一点穆庭霜向鸮靡道:“这是穆常侍,加辟雍宫学士,是中州大晏数得着的有学问之人,字写得比朕好上百倍,你既要人指点,就请他来指点你吧。” “来人,”陛下不由分说,“赐案赐笔墨。” 宫人立刻抬书案上殿布置起来,鸮靡脸上可不得了,跟染上青斑症似的,可他亲口说的要请指教,也没办法改口,只得捏着鼻子开始写字。 “陛下,”穆庭霜做得一脸委屈,低声问,“真要臣指教他么?” “对,就你,”就你会发癫卖委屈,还会扬眉毛,李郁萧已经站起身,“他自己说的《金兰篇》,你就盯着他写完,再一字一字给给他改改罢了。必要写到一字不差、一字不落,不写完你二人今日谁也不许走。”
151 首页 上一页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