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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说的何处？” “何处来便到何处去，”宿云微嗓间有些痒，哑声道，“在许多凡人眼中生即来，死则去，这算不算是归还？” 玉笙寒愣了愣:“殿下这么说竟也有些道理。” 李大已然聚力撕开了乔绿的结界。 结界破损的那一瞬，乔绿便蓦地睁眼醒来，佩剑通灵，霎时间已出鞘攻去，与李大狠狠撞击在一起。 村中“砰”地一声巨响，狂风四起，将树干都摧折。 银剑骤然回收，“铮”地落回乔绿手中。 她脚下步伐未停，表情冷肃，手中剑花挽得漂亮，幽绿灵光萦绕在剑身上，像是从天而降的女战神。 乔绿挥剑而出，眼见李大抬臂去挡，却被乔绿削断了手臂。 李大痛叫了一声，血水和手臂高高飞起，向着宿云微这边溅来。 他眉心微蹙，还未来得及反应，玉笙寒已一把拽了他的手臂，将他扯到自己怀中来。 宿云微呆了一瞬，耳畔嗡嗡轰鸣，一阵纷乱。 他似乎听到了玉笙寒的情绪，却被太多声音掩盖着，辨不清楚。 只听见玉笙寒道:“乔绿那柄剑不错，是把好剑。” 宿云微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东池宴那柄玉剑。 说来也奇怪，东池宴长什么模样他已经不记得，却对那人的佩剑记忆深刻，连剑身上繁琐精致的花纹都记得一清二楚。 每每想起那柄剑，总觉得心中空落地难受，又像是被什么东西藕断丝连地纠缠着，牵引到未知的方向。 宿云微蓦地想起来那日山洞中，斜插在圆台上的那支白玉剑鞘。 他忽然有些记不起来东池宴那柄剑有没有剑鞘了。 依稀记得似乎是有的，但总觉得那柄剑更适合这样的剑鞘。 玉笙寒笑道:“殿下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东池宴。” 话音刚落，两个人俱是怔了一下。 宿云微唇角动了动，本想解释什么，却忽地又闭了口。 玉笙寒道:“殿下之前还说不记得他。” “嗯。” 宿云微淡笑着:“方才又想起来了，记得他丰神俊朗，挺讨人喜欢。” 玉笙寒皱了皱眉，犹疑道:“殿下喜欢那样的？” 他恍惚了片刻，眉眼耷拉下来，看着有些沮丧:“可惜我现在同他长得完全不像，不然殿下也能总是想一想我。” 宿云微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神色有些揶揄，本也不是什么真心话，玉笙寒想必不会太当真，也便没再多说，只反身继续看乔绿那边的打斗。 玉笙寒并不太在意宿云微是否愿意搭理自己，他转了话题道:“李大断了手，触到了身体的底线，如今正是厉害的时候，乔绿似乎有些落了下风。” 宿云微“嗯”了一声，淡淡道:“那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瞧瞧你的真容呢？”
第23章 前夫和绿茶疯狂对骂 玉笙寒身形一僵。 宿云微已弯身从李大的断臂上勾出一丝残存的灵力，丝丝缕缕纠缠在指尖。 他微微侧首，掀起眼皮来看他，淡笑道:“怎么这副样子，我只是记性不好，但并不傻。” “你面上覆了一层浅薄的灵力，虽不显眼，但仍无法忽视。” 玉笙寒的易面之术其实并没有宿云微说的那般浅淡虚弱，宿云微确然身体不是很好，但灵力却很是强悍，这样的障眼法轻而易举便能看破。 玉笙寒抬手碰了碰面颊，之后又伸出手去，将宿云微指尖那簇灵力牵引过来。 他两指捏着那团光絮，轻笑道:“皮囊始终是外物，从前样貌我并不喜欢，殿下记着我如今的模样便好。” 他指上微微用力，那片灵力“噗”地散了。 宿云微安静地望着他，颊边碎发被乔绿带起的剑风丝丝缕缕扬起。 乔绿一剑洞穿了李大的胸膛。 她面上沾了大片血迹，目色冷冽，恍若并未将眼前的人命放在眼里。 剑离体时带出血肉牵连的细微声音，乔绿漠然伸手擦去颊边污血，回眸望着怔然站在屋门前的童为。 李大彻底脱了力，“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乔绿淡淡道:“童为，修仙者并不如外人所以为的那么光鲜亮丽。” “在与你重逢前，我手上已经沾染了太多人的鲜血，成了挥之不去的孽缘因果。” 乔绿抬步向着他走去，又在稍远处站住了脚。 她声线里忽然带了一丝茫然:“我让你看到了这些，你会怕我吗？” 童为唇角颤了两下，瞧着有些呆，也没有说出话来。 但宿云微在他体内呆了那么长时间，他现在和童为感同身受，知道他也许是想说“不会”。 乔绿握剑的手紧了紧，她没再搭理童为，回身将奄奄一息的李大拽起来，怒声道:“琴师究竟是何人？” 李大嗓间发出“嗬嗬”气声，挣扎道:“你们仙道门狗咬狗，关我什么事？” “你当以为自己能被安全从这些事情里摘出去？”乔绿冷笑，“你以为琴师只从你爹娘那里拿了十年寿命么？” 她指尖直抵李大胸口，低声道:“琴师连自己本门弟子都敢暗算，你怎么敢同他做交易的？” “你们李家四人，都只是他飞升仙界的垫脚石罢了。” 李大隐隐约约听出她的未尽之言，目眦欲裂，口中吐着血水。 乔绿将他扔在地上，回身望着童为:“此处不安全，随我离开可好？” 童为未再犹豫，点头道:“好。” 宿云微跟了几步，疑惑道:“此处是葬神之地，神力护佑村民已久，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此番还能去哪？” “乔绿应当知道去哪里最安全，她能感受到山中有神力，或许会找到那洞穴中去。” 宿云微点点头，跟着童为他们走了几步，前方忽然嘈杂起来。 宿云微瞧见大片村民举着火把而来，远远看见乔绿他们，大呼小叫道:“仙人！他们就在这里！” 乔绿脚步一顿，没多迟疑，拽着童为的手腕反身一跃，手中银剑祭出，瞬时便落在剑身上御剑而走。 玉笙寒道:“我以为来的人会是琴师，没想到是狄舟。” 狄舟悠然将两手收在袖中，眼见乔绿要走也并未着急，也没用发动攻击，只是屈起两根手指，放出灵力勾住了乔绿的佩剑。 宿云微皱了皱眉:“总觉得眼熟。” 但要说如何眼熟，却又道不出个所以然。 宿云微敲了敲额头，抬首望过去。 乔绿险些被拽落，天际圈出一道庞大的结界将他们收在其中逃脱不开。 乔绿只得妥协，带着童为落回地面。 脚尖方点地，她已收回剑挡在童为身前，注视着狄舟淡淡道:“京城王府之事本就与童为无关，何必追着他不放。” 狄舟摇摇手指，笑道:“师妹，你或许搞错了什么。” “西长老门下弟子只管因果孽缘，像你身后沾了因果的这位，一向是要及时处理的，否则等到他走火入魔，可就来不及了。” 乔绿神色未变:“这因果本不该是他的，更何况如今世间已经没有魔体，童为也没有灵力，就算真的走火入魔也不过是损伤他自己的寿命，不会对苍生百姓造成威胁。” 狄舟盈盈笑道:“是不是他的，这可不是你说得算。” 他从袖中取出一道黄符，悠悠道:“这符师妹应该也记得。” “是判雷，”玉笙寒若有所思道，“此符在当初修仙道兴盛时常常能见，修仙者和凡人辨不清自己是否沾了不该沾的因果，就会用此符引来判雷，若是罪大恶极之人，便会被雷劫直接销毁。” 宿云微觉得销毁一词用的古怪:“人乃血肉之躯，何故这般形容。” “在仙道看来可不尽如此，他们确实守护世间，但凡人走兽于他们而言不过物品而已，不合格的便及时毁去，免得徒增麻烦。” 宿云微垂了垂眸，“嗯”了一声。 玉笙寒接着道:“传闻先神心中无物，囊括众生，最是无情。” “神陨后仙道将神力瓜分，将神的无情学了去，却没学到祂的淡漠无欲。” 宿云微道:“仙道也是如此么？” 玉笙寒没太明白他的意思:“殿下说什么？” “仙道也与人间一样，七情六欲一分不少，甚至更为凉薄。” 玉笙寒怔了怔:“殿下若要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方狄舟已经燃了符咒。 风骤而起，乔绿肃然望着天际密布的乌云，颊边带了几颗冷汗。 她一手拉紧了童为的手，心中紧张。 其实她自己也明白，说再多都是自我安慰，童为确然沾上了因果。 琴师打的一手好算盘，让童为替他背了黑锅，自己隐身事外。 乔绿喃喃道:“无所谓，不过是因果，我身上不也沾着。” 都只是被仙道门坑害的无辜受害者罢了。 天际雷鸣阵阵，似乎下一秒便要无情劈落。 狄舟面上惬意表情忽然一收，有些震惊道:“仙道？” “竟有人将要迈入仙道了？” 凡尘已有许多年不曾有修真者成功升仙，狄舟似乎有些茫然，喃喃自语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能升仙的。” 狄舟只怔了这一瞬，天雷已轰然劈下。 他猛地回过神来，匆忙追上去道:“师妹，你先出来！” 仙道门这么多年才出了这一个即将升仙的，就算矛盾再深，他也不会放任对方伤亡在雷劫之下。 更何况这人是乔绿。 这雷劫来势汹汹，诸多修仙者一看便知，那无辜少年沾了太多孽果，根本救不回来。 狄舟说着，手中已经散出灵力，意图将乔绿带出来。 乔绿死死盯着天际蠢蠢欲动的天雷，一手握紧了银剑，另一只手紧紧抓着童为的手腕。 她太过紧张，也十分用力，捏的童为手腕一阵发白，痛意刺骨。 童为咬了咬唇瓣，小声道:“阿绿，算了吧。” 他指着天边道:“你看那雷如此强劲，我说不定早便该死了。” “是你来狱中救我，又让我苟活多日。” 乔绿狠狠闭了闭眼，并未回头看他，只骂道:“闭嘴！” 话音刚落，天色忽地一亮。 宿云微衣摆发丝猛地向后扬去，疾风让他顿时后撤了一步。 下一瞬眼前便一凉。 玉笙寒抬手遮住了他的眼，低声道:“雷光刺目，殿下小心伤眼。” 乔绿飞快结印挥剑，划破了手掌。 血水顺着结界上斑驳诡异的纹路流淌着。 乔绿似乎很是痛苦，满口银牙几乎要咬碎，挣扎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换生！” 宿云微的身体本能地愣了愣，头脑一片空白。 只觉得头晕目眩，被玉笙寒揽抱着也觉得脚下虚无至极，踩不到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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