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武项有好多话想告诉时穗,把那些他深埋心底,甚至连李蘅璋都不知道的心里话都告诉时穗。 “我说你那会儿整日往我这儿找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是做什么,原来是背着我们追媳妇儿呢!还拿了我那么多番茄和粽子。” 时穗嘟囔的摊手,说:“给钱!” 李武项一愣,打掉他的手,委屈道:“我整幅身家性命都是二哥的,二哥的就是你的,还来我这儿打秋风。” “你还真藏的深,也不介绍给我认识!” 时穗打趣了,见他谈起陆九娘就眉飞色舞,情意绵绵,时而又落寞凄凉,心中大为不忍。 李武项叹了口气:“她好不容易从宫中逃出来,本来大可以一走了之,可是皇兄抓了她的家人威胁她,要她用我的脑袋去换……” 他摇头,眼泪汪汪的挂在眼眶上:“她不愿意做不孝之人,更不愿意亲手杀我。陷入两难的她就算把我杀了,我也不会怪她。可她却选了一条最让我痛心疾首的路!一条我只是回想起来,都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的路!“ 哽咽的说不出话,低着头潸然泪下,大颗的泪珠落在桌面,晶莹剔透。 “后来……” 他抬起头,笑的有些勉强:“后来我们被逼到悬崖,她笑着哄骗着我,说要同生共死。” “不等我说话就点了我的穴道,充做护盾,万箭穿心,把我护在怀里落下悬崖。” 他摊开手,瞪大眼睛,神色狰狞:“你知道吗,她的血,喷洒了我的周身,滚烫滚烫的。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为什么二哥能在冬至的大雪里一跪就是一夜。” 他哭的凄惨极了,却极力的笑着:“任大雪纷飞,我心如常,炽热滚烫!” 时穗看着他,曾经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人被折磨的行尸走肉,共情的不自觉落下泪来。 他把写李武项故事的那本话本《晨露微凉》前后翻开看过很多次,对他们当初的事可谓是倒背如流。 书中并没有提到过军中,他没有过多的较真,只当李武项伤心过度,多年以来又一个人闷着无法发泄,有些魔怔。 “生命诚可贵,即便身陷囹圄,也要拼死求生,所以她挣脱牢笼,从宫中逃出。” “她并没有选择为了成全孝道而杀你,又让自己回到藩篱,是因为在她心中,爱情价更高!” 他记得的,书中说陆九娘不愿意为了家人杀了李武项,所以只身劫狱,被李定君追杀。 她的家人最后怎么样了书里没说,只说是李武项知道她要劫狱,暗中接应。结果最后陆九娘为了保护他,万箭穿心而死。 李武项有些痴痴的看着时穗。 “她舍生忘死护你周全,是想为你谋求一条路,一条崭新的,通往自由的路!在她心里,一定是希望你还似从前那般鲜衣怒马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活着。”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时穗的哭的眼眶发酸:“以前我听到这句话不太理解,但是看到你们,我想我懂了。” 李武项惨笑,泪水无声无息的没完没了:“可是这样的自由,不是我想要的。” 时穗劝解着:“为了成全她,勉强把这份自由接受了好吗?” “你不是为了你自己活着,你是替她活着!替她玩她想玩的玩意儿,吃她想吃的东西,看她想看的景色,做她想做的事情!” “不然,万一她生气发脾气,下到黄泉都不理睬你了。” 李武项哭笑不得:“二嫂你又哄我!”
第90章 十一 时穗和李武项两个人久别重逢,说不尽的悄悄话,嘀嘀咕咕絮絮叨叨,在屋子里天南地北东拉西扯了一下午。等守在门口的李蘅璋敲门说晚膳好了的时候,夕阳都已经染红了天边。 两个人两双眼睛红肿的跟桃儿似的,李蘅璋挑眉,也不多说,只有些责怪的瞪了一眼李武项:“连午休都给耽搁了。” 李武项吐吐舌头,眼巴巴的看着时穗求助。 时穗嗔怪:“还没说你听了一下午墙角呢。就你事儿多!” 李蘅璋摸摸鼻头,认命的扶着太上皇时穗,鞍前马后的伺候到位。 晚膳后拉着人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如释重负的说:“自从陆九娘去世了,五三整日郁郁寡欢沉默寡言,一天都说不了两句话。” “今日他能对着你一吐心中不快,把多年的怨气都说出来,太难为他了。” 他心疼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扶着自家老婆说:“只是害得你劳心劳力大半日不得休息。” “切……摆明了被你摆了一道,你还好意思在这儿装腔作势故作姿态了。” 时穗挑眉不以为意,又说:“他和以前不一样了,根本判若两人。那些痛苦的回忆压在心里也不知道多久了,憋久了人都会疯。” 他停住脚,说:“不想走了。” 然后在院子里坐着,又说:“希望他能听得进去,别辜负了陆九娘的一片心意。” 李蘅璋坐在他手边,梧桐树的叶子舒展开来,月色笼罩。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这话颇为新鲜。” 时穗笑道:“这是国外一个戏曲家的名台词。” 李蘅璋没有接话,看着高高在上摇摇欲坠的弦月,说:“只是这样的自由,太过自私了。” 时穗并不反驳,只说:“好啦,别说这些伤心事,一会儿惹得我们家崽都成苦瓜脸了。” 李蘅璋含笑的挪挪凳子,半搂着时穗,把手放在他的肚子上,幸福洋溢在他们周围,月光倾洒,就像是一道淡黄色暖心的光晕。 “姑娘,小店已经被人包下了,您这么莽撞的往里冲,让小店怎么做生意?” “滚开!不然别怪姑奶奶手里的长鞭不认人!” 被打扰了花前月下,李蘅璋面无表情的阴沉了,微微蹙眉看着冲进来的两个人。 他为了方便陪时穗游戏人间,一路走来都是装作商客。安然送来了诏书,就直接回宫了,留下了护卫的禁军。 他让禁军们都穿着便服不动声色的潜伏在四周,身边只留下了高峙、尔茶、元士先、娄敬几人,只当同行的朋友。 此刻他和时穗在院子里闲逛,其余几人也不会不识趣的来充当大太阳。又因为李武项来了,几个人颇有些战友情,喝酒划拳正不亦乐乎,更无暇顾及谈情说爱的两个人。 掌柜的陪着笑脸冲着李蘅璋连连作揖:“爷您恕罪,小的实在是拦不住这姑娘……” 尔茶远远的在院子的屋檐下伺候,看情形不对,连忙走过来,挥手示意掌柜的下去。 擅闯之人是个姑娘,身材高挑一身白袍男装,只简单的系了一个马尾,手拿长鞭一身戾气。 尽管如此,却当的上明眸皓齿、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天生丽质这几个词! 尔茶施施然先礼后兵的说:“姑娘,我们家人多,这家客栈再无空余房间。” “谁管你这些?” 她上前迈了半步,被尔茶拦住去路,言语不善的说:“滚开,不然休怪姑奶奶的长鞭不认人!” 说着,也不问原因不管身处何处,扬起长鞭就要打人。 亏的尔茶身手敏捷,闪身躲开,站在李蘅璋跟前说:“你这姑娘忒不讲理,怎道说打人就打人!” 姑娘窝着火,正愁找不到人撒气,看尔茶有些身手,来了兴致,勾起唇角,阴恻恻的笑着:“有些意思,那就陪姑奶奶玩玩,手下败将没资格讲理。” 长鞭不由分说的横过来,李蘅璋皱眉,把时穗挡在身后,抬手抓住鞭尾一带,把人带过来。毫不客气的一脚把人踹飞出去。 一招制敌。 娄敬提着小盒子从外面回来,迎头一条白色的人形飞过来,他侧身躲开,看那人结结实实的撞在门板上,骂骂咧咧的疼的爬都爬不起来。 他拍拍心口,螃蟹一样的横着侧步走到李蘅璋跟前,小心翼翼的试探问:“爷,什么情况?” “无耻小贼,扔出去!” 李蘅璋面无表情,语气中带着怒气,回过头看时穗抱着肚子躲的老远,心情复杂:贪生怕死的本能还没忘! 他扶着他从树后出来,说:“吓着了?” 时穗看那姑娘还躺在地上,不由多看了几眼,坐在凳子上,说:“倒还不至于。” 娄敬把小盒子放在桌上,也没什怜香惜玉的意思,大老粗的直接单手拎着姑娘的衣襟把人提起来。 “狗日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这边的阵仗闹的有些大,里面的也都是些练家子,听着吵闹暗叫不好,都冲了出来。 娄敬正要把那个被打的还没喘过气来的姑娘扔出去,单独好好教她做人,就被李武项叫停。 “等等!” 李武项连忙小跑过来,让娄敬把人放下,扶着她往院子里走。 “你怎么跑来了?怎么受这么重伤?坐着坐着!” 又说:“士先,快来瞅瞅,傻愣在那儿干嘛?” 李蘅璋点头,元士先这才走过来。 李武项忙问:“怎么样?” 元士先白了他一眼,说:“没事,不就是吐两口血嘛,能有什么大事?要不是爷手下留情,小命给你端了。” 李武项瞥了一眼地上的鞭子,又看她白色发带上绣着他李武项府中的水纹牡丹,大约就猜到是什么事了。 心有余悸的想:傻丫头,要不是二哥心思缜密留意到你的发带,小惩大诫,就你这么冒冒失失的跑来见人就舞刀弄枪。要是伤到二嫂,你这条小命还要不要? 他倒了杯茶递给她,责备道:“你跑来干嘛?” 陆十一娘喝了茶,顺了顺气,捂着还有些生疼的心口,上气不接下气的怒骂:“谁知道你整天忙些什么,路远迢迢的金屋藏娇,跑来私会情人!” 她瞪了一眼尔茶。 李武项头疼的说:“你瞎说什么?” “不然你抛下军营跑什么跑?还让谷一瞒着我!你是我姐的,我不准你身边有其他人。” “你东拉西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心里只有九娘!” “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不替我姐看紧点,明年上坟都没人了!哎哟……” “受了伤就安分一点,还动什么气?” ………… 时穗挑眉,单手撑着李蘅璋的大腿,小声说:“咱们挪个地方。” 李蘅璋点头,默默的撤离了,院子里就剩下李武项和陆十一娘还在争吵。 好不容易把祖宗安抚好,让她喝了药休息去,李武项这才硬着头皮来李蘅璋面前认罪。 时穗正坐在桌前,端着一个小盖盅乐不可支:“没想到看起来又黑又壮的傻大个娄大哥还有这么细心的时候,这酥酪真好吃!” 李蘅璋宠溺的看着他:“你喜欢我让他明天也给你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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