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流着泪,艰难的磕了三个头。 安然也跪在他身旁,叩头者三。 “是安然挑唆先帝下的那些命令,也是安然杀害的陆十一娘,陆氏有灵,报仇便认准安然!” 他一脸坚定,视死如归! 时穗一身肃穆,没有说话,在坟前默默的跪了好一阵,才起身往乱坟岗去。 玄武门当夜,陆十一娘首先发难,安然护着时穗拿出匕首一招制敌,也只是把匕首指着她的心口以做威胁。 是时穗瞅着形势不对,心里想着绝对不能让陆十一娘这个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活着。 她不仅知道陆氏死亡的真相,还知道李定君早就已经死了。若是被她传扬出去,抽丝剥茧,很难不被见缝插针的史官查到平安身上。 到时候,本来是顺应天命众望所归的皇位,就会变得国不正。矫诏、弑君、杀侄、杀弟等等罪名都要易主! 他咬咬牙,抬起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匕首戳入她的胸膛。安然虽然心中不明,却只当这是时穗要做的事,毫不犹豫的运起内力,才使得她当即毙命。 ……………… 奔波一日的时穗体力不支的躺在睡榻上,看着屋外绿叶翻飞在夜色中似有还无,轻抚凸起的肚子,心中生起悲凉。 “安公公,我能撑到后日他登基大典吗?” “奴婢一定为您完成心愿!” 尔茶快步进来,说:“爷回来了!” 时穗莞尔,说:“一日不见,甚是想念。” 又收敛神色,说:“按计划进行。” 李蘅璋周身疲惫,大势已成,心情颇好的回来,打算好好和自家不听话的时穗发发脾气。 一进来却看到尔茶一脸要哭不哭的,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见时穗一脸不悦,凑上去,笑问:“这是怎么了?” 时穗不理会他,挥挥手,说:“下去吧……” 安然、尔茶应声退下。 李蘅璋好笑的说:“看咱们娘娘一身气派,果然是皇后的架势。” 时穗撑着手肘想要坐起来,李蘅璋起身扶着,拉着圆墩坐在一旁,把手放在他的肚子上,一脸慈爱的问:“宝宝有没有闹你?” 时穗听着,嘴角酸楚,差点没忍住就要哭出来,幸好夜里灯火恍的烛影重重才没有露馅儿。 他整理了心情,冷冷说:“知道我今天去了哪儿吗?” 李蘅璋一愣,说:“等五三为他们迁坟立碑后,多少日子去不得?何必要路远迢迢的去那些荒郊野外?看你累的。” 时穗看着他,丝毫不惊讶他知道自己的行踪,可以说他很希望他知道自己的行踪。 他冷言冷语道:“李无膺一心想要复辟开皇,倒是对我这个三叔知无不言。在去玄武门的路上,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好长好长,充满了血腥的故事。” 他说着,带着笑意,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见他微微蹙眉,笑的更深了。 “为什么李定君会一夜之间屠杀所有亲生骨肉?为什么陆氏百余口死于非命?为什么陆九娘会被扔进羽林军糟蹋?为什么天真烂漫的三哥会落的如今的下场……” 他眼里写满了失望,摇头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我,都知道!” 李蘅璋敢作敢当,从不惧怕为人所知。但是没想过这些肮脏的手段有朝一日会被时穗知道,他怕自己在他心中不再完美,被他厌弃。 他心急如焚,口不择言的解释:“是他先下毒让我伤了小艾伤了你,我不过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焦急的为自己辩解:“至于陆九娘……” 时穗嗤之以鼻:“编,继续编!” 他愤而起身,背对着他说:“我好爱你,好爱好爱你,我希望我的余生每时每刻都能见到你。” 他泪流满面的摇头:“可是我从未想过我会站在无数的鲜血,踩着无数的冤魂拥抱我想要的幸福。” “这样的幸福,我高攀不上……” 李蘅璋心中怕极了,眼见着他周身的仇视,就像那日他想起了往事一样的仇恨。 从后面抱着时穗,浑身有些颤抖:“穗穗别恨我,别恨我……起初我示弱,交出兵权,不仅害死了小艾,差点连你都死了。” 他痛苦的摇头:“我明白,我必须紧握权利,才能真正护你周全。” 时穗凄惨冷笑:“行了,别再为自己的野心寻找借口。从来,追名逐利都不是错。” “但是你的手段让我觉得恶心!你怎么可以让人生生剖开肚子取出孩子?你怎么可以能把青春少艾的姑娘扔进豺狼窝里肆意糟蹋?” 他不可置信的控诉:“更何况那是三哥心尖尖上的人啊!你如何能下得去手?” 他又魔怔的冷笑:“是了,连小艾都能一掌下去,别人的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一句一字都是锋利的钢刀,把本就伤痕累累的李蘅璋割的更加面目全非。 他转过身来,捧着李蘅璋茫然可怜的脸,忍着心中想要告诉他真相的悸动,一句一句的忍着心如刀割说着违心的话。 “好好做你的皇帝,别辜负那些无辜枉死的人,为百姓开创一个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 又说:“这是你欠他们的。” 李蘅璋瞪大双眼,抱着时穗不撒手,一言不发,他怕他说出他不想听见的话。 时穗推开他,护着肚子,流着泪,说:“我是一个甘于平淡的人,只想在太平盛世开开小店,养养孩子,做一个天底下最平凡的人。” “你战功卓越,雄才伟略,我们俩天生就不相配。” 他忍住眼泪,好容易才将哭腔憋在喉咙,吸了口气,摸摸安静的肚子:“既然你说是为了我和孩子,那便用你所有的才能为我和孩子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我将和他一同见证,那天的到来。或许,这样才能稍微减轻我们身上背负的罪孽。” 李蘅璋杵在原处,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动动僵硬麻木的舌头:“你,要走?” 时穗歪了头,笑着流泪:“你果然就和书里一样,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你,或许以后的你在权利的巅峰会更加肆无忌惮变本加厉。就让我们把彼此最好的模样留在心里,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 李蘅璋不住的摇头,拒绝的抱着时穗一阵亲吻,直到把他亲的有些气喘,才放开,低声下气的请求:“别走,别离开我。” 时穗捂着心口大喘了几口气,疼极了还要佯装淡然,流泪,笑道:“我不走,我们还是在同一片苍穹之下,我会远远的看着你,等着你创造一个盛世。” 他脸上挂着憧憬:“或许有一天,你做到了,我想通了,我会带着孩子回来见你。” 他嘴唇发抖,心湖波澜,却状似平静的说:“你会等我吗?” 李蘅璋就这么看着他,似乎在确定他是不是在撒谎,须臾,凄苦的笑道:“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第101章 别离 = 时穗努力的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是时不时下垂的嘴角和总是微微泛红,强忍着的泪水根本没办法欺骗枕边人。 李蘅璋知道他有事瞒着自己,却憋屈着不说,心中老大不悦,又不敢把人逼急了。 方才他情急之下说出那些违心的话,他差点就信以为真了,直到看到他转过身来泪流满脸,一脸苍白,他茅塞顿开。 他的宝贝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钻了牛角尖,还不愿意跟自己坦白。明明说出的话比刀子还锋利,把自己戳的千疮百孔,说出这些话的他却比自己还痛。 见他脸色惨白的装作没事人,心中疼惜的恨不得把人翻来覆去的草出真话来! 看着他脸色难看的挺着肚子,又偃旗息鼓,束手无策。 时穗抱着他亲手做的膝毯放在榻上,回头说:“别一门心思的为了天下万民便日以继夜、焚膏继晷的不知道天昏地暗。变天的时候一定要叮嘱三豆儿公公给你把膝毯时时刻刻备着。” 他含笑的描绘在膝毯上的花纹:“他才是你在安置在宫里真正的眼线吧。” 见李蘅璋不语,他走过来,坐在他身旁,拉着他的手,指腹在他的手腕伤痕出摩挲,轻柔到了极致。 “夜里少看些奏折,便是要看,也多掌些灯火。你眼睛不好,总盯着白纸黑字很伤神。” “在屋子里多放些绿色的植物,坐的久了也要时常起来走走,看看绿色的植物舒缓筋骨,对眼睛也好。” “也别一味的沉迷政事,练武也不能荒废,须知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淡淡的声音说着家长里短,更像是说着遗言。 “对了,别混吃那些术士的丹药,这世上从来都没有长生不老。” 李蘅璋看着他泫然欲泣的模样,说:“别走好不好?” 时穗摇头,由内而发的笑着,倾身上前亲亲他的唇:“抱抱我好不好?” 李蘅璋蹙眉。 时穗求爱的亲吻着:“我想要。” 好一会儿,李蘅璋才回答:“好。” 时穗心中莞尔:或许,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了。 极尽温柔的欢爱还是让时穗承受不住,他侧躺着喘息,李蘅璋从身后抱着他,把手放在他的肚子上,轻言轻语的说。 “说好有事都要和我商量,之前就闷不做声擅作主张去了李无膺那里,现在心里明明有事,也不告诉我?” 时穗心虚的笑道:“原来,都被你发现了。” 李蘅璋在他的脖颈处蹭蹭,说:“嗯,早就发现了,你的演技越来越差了。” 又说:“说说,这次又是什么事?能让你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来又执意要走?” 时穗摇头:“那些就是我想说的话。” 背对着李蘅璋把脑袋埋在被窝里,强忍着酸涩,尽量用最正常的语调说:“你的那些行为真的,真的太残忍了!我无法苟同,无法与你这样的刽子手同床共枕相守白头。” “别说我是出宫修行,你还未登基皇后就跑了,那样会被质疑你得国不正。便说我身子受损,寻访名医吧。” 李蘅璋略带了怒气:“你还是这样一心为我着想,连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为什么一定要走?” 时穗顿了顿,忍着眼泪,转移话题说:“或许哪天我想通了,自然会回来。” 李蘅璋知道劝不住了,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问:“想去哪儿?” 时穗别嘴,强撑着浅笑:“不告诉你,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等我想通了,自然会带着孩子回来。” 他不敢扭头看他,不然那样深情的双眸,会让他无止境的沉沦,根本舍不得。 “你别来打扰我想事情,不然我带着孩子远走高飞,重新给他找个爹。” 李蘅璋心中装满铅块,沉重压抑的让他喘不过气来,却佯装好笑的捏捏他的脸颊:“就知道来气我!小野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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