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来一起跳长绳,下个月运动会是有比赛的哦,到时候要可是要靠你们争光的。” 在喧闹的人群外,陆景玉收到钱恒的转头一瞥。 那不怀好意的笑容,与伸腿绊他时的如出一辙。 1班被分成两大队,林老师无暇顾及全员,这会儿他带领女生去仓库取长绳,留□□委钱恒组织活动。 以往都是如此。 陆景玉已是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但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喂,我看不如这样,我们自由组队吧,分成两派。谁想跟我一组的就过来,蓝队站在这条线里。” 钱恒拍手示意着,他一声令下,与他关系好的率先聚拢。 这群人打球时的‘坏蛋’做派早已人尽皆知,因而不愿与其为敌的争先恐后跑进白线。 最后只剩陆景玉一人停在线外,神情漠然难辨悲喜。 究其原因,或许是他已经习惯了。 “看来你是自己一队啊,陆景玉。” 钱恒的幸灾乐祸他不愿搭理,主动进场守在自己的球框下。不知是否有意而为,二十六名男生中被推出去当裁判的,是他同桌许丛飞。 这是一场必输无疑的可笑球赛,没有规矩可言。 面对二十五人的庞大队伍,其中不乏钱恒等热爱打球,常年混迹高年段球队的‘老手’,他一个只会跑步从不碰球的体育白痴,只有被欺负的份。 开赛第一秒,陆景玉为成群结队冲来的对手头皮发麻。 他愣住许久才知闪避,根本没有抢球的机会。 钱恒运球直破防线,不费吹灰之力抵达篮筐下方,蓄力起跳投了一个完美三分球。 “3比0。” 许丛飞报着数,却引来钱恒的不满。 “喂,你平时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跟你爸妈一样也是哑巴呢。声音再大点啊,我都听不清我赢了多少。” 家中父母都是聋哑人,领着低保和微薄薪资供自己上学,许丛飞听到后满心愠怒不甘。 可看着钱恒率领人直接扔球,去砸孤军奋战的陆景玉,他无奈强忍情绪,更大声地报数。 “5比0。” “7比0。” ······ 十五分钟内,陆景玉的红队形同虚设,他如一只年老无力的苍蝇被挤着到处转,后背胸口多次被砸中,脚上的鞋从灰白踩成了漆黑。 夺分已然不是比赛双方的目标,而是争分夺秒的追逐。 就是不知老师回来前,会是钱恒先报复尽兴,还是陆景玉能撑到底,没被揍得头破血流。 篮球半空闪来,直逼陆景玉额头。 他浑身刺痛左右被挡,根本没有躲藏余地。 决心放弃抵抗,陆景玉合上双眼。 他不得不‘佩服’钱恒等人的分工合作,让他连求救老师和别班的可能都荡然无存,只能成为等待斩刀下落,寻求解脱的受刑者。 层层包围之中,‘受刑者’手腕抬起掌心迎下飞球。 众人预料的画面并未发生。 开场到现在,迟钝麻木的陆景玉判若两人。 只见他闪身俯冲,如风穿梭在这片疏漏的防守线。 场上无人能看清他的行动轨迹,唯有篮筐下的钱恒被突然冒出的身影震慑,后退半步。 但受运动神经驱使,钱恒下意识跟随,跨步阻拦。 谁料对方伏身胯|下运球,飞快换手眼花缭乱,同时作势迈出左脚。 要突破右边! 分秒钟做出判断,钱恒抬起双臂护下身后一片空防。 违和的压迫感源于那双不同自己的碧眸,本以为胜券在握,钱恒却眼睁睁看着人右手下球,右脚为轴,旋身转跳,一记三分投入篮筐。 目光相会的那瞬他才意识到,原来投球之前,陆景玉一直是闭着眼行动。 不似同龄人软绵绵的擦框碰撞,那颗被完美跳投的篮球撞地后仍高高弹起,在鸦雀无声的球场落下一下又一下钝响,敲击着他们的心。 “17比3!” 许丛飞最先反应报数,压制不住惊喜激动。 所有人终于因此回神,由角落望风的一员将球捡回扔给钱恒。 比赛重新开始。 没有躲回自己阵营,更对周围虎视眈眈的敌手不屑一顾,陆景玉嘴角噙笑,眯眼盯着钱恒。 被他盯得发毛,钱恒狠狠质问。 “你看什么看?!” “看你是因为,我想清楚记下你现在神气十足,威风凛凛的样子呢~” 答案出乎钱恒意料,而对方的后话与形同飓风的速度,更令他始料未及。 “这样的话,我一会儿就能更好享受你惨败的丑样了,嘿。” 形式陡然逆转,二十五人的庞大蓝队犹如盘散沙,任凭红队陆景玉一人摧锋陷阵,无从阻拦。 速度快似鬼魅,抓不住残影。 力道强劲如虎,凶悍又凌厉。 他花样炫技的轻松自如更是一绝,看似瘦小的躯体爆发出超乎寻常的弹跳力与掌控度。 抛投,急停,三百六十度转,无可挑剔。 那双手仿佛拥有强大磁力,牢牢吸附着篮球,让他随心所欲施展。 运球投球,投球直接抢球。 势不可挡的陆景玉见钱恒那方没人能拦下他,甚至同情一笑,大发慈悲的‘失手’把球抛给对方再抢会来。 短短五分钟,比分已变成一个恐怖的翻盘。 “17比64!又是一个漂亮的三分!” 许丛飞俨然带入电视中的解说员,慷慨激昂喊破音。 俯身再次胯|下换手运球,陆景玉停在这群不堪一击的小屁孩前,像是按捺不住,咧嘴笑出声。 “哈哈哈哈!一群不知好歹的小鬼头,爷爷我玩篮球的时候,你们还在澡盆里盯着自己小弟弟发呆,呕奶窜稀呢!” 疯狂冲刺起跳,他的影子瞬间笼罩着筐下瞠目结舌的同学。 而仰望跃至半空的陆景玉,他们已彻底没有阻拦的可能。 凶猛扣球与最初的转身跳投一样惊心动魄,二米三的篮球架被他两手一抓,霎时剧烈摇晃,嘎吱作响。 比起下方胆战心惊的围观群众,陆景玉却是气定神闲,悬挂着抓准时机松开。 蹲地双手微撑,他像只轻巧降落的猫,毫发无损。 “17比66,红队大获全胜。” 裁判许丛飞尽职的报道最后。 反击开始时,球场外就已聚集一圈别班学生,骚动不仅引来其他老师,还把他们的老师和女生们也统统召唤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 出来的迟,老师只目睹最后惊人的飞空扣球,环视一圈发觉不对,立马看向发傻的钱恒。 “钱恒?!我不是让你们按平常那样练球吗,怎么回事?” 自作主张的钱恒不知如何回答,更不敢开口。 球在这时被陆景玉重新捡起,顶在食指旋转,他亦坦然地向老师说道。 “别生气呀,老师。是我跟钱恒同学说,我能一打多,所以为了帮我证明呢,好心又善解人意的他啊,特地带着二十五个人一起打我啊!简直太客气了。” 阴阳怪气的腔调令钱恒火气蹭蹭上窜,可听清大概的老师比他更火冒三丈,揪上他的耳朵。 “好你个钱恒,这段时间我是太纵容你了。趁没放学你马上跟我去见刘老师,1班班长,你维持一下秩序,器材运回仓库。” 临近下课,忙着教训熊孩子的体育老师安排得足够妥当。 只是他并不知道,他还留着头隐藏极深的‘凶兽’。 五年1班剩下四十五人,陆景玉照旧是被孤立的中心。 但此刻他腰板挺直,视线扫过每张面庞,突然锁定蓝队的某核心成员,王君浩。 刚才,就数这家伙砸陆景玉脑门最多。 “王君浩同学啊,以后熬夜做作业,记得多让你妈妈给你泡花茶。” 猝不及防被指名,王君浩茫然无措,开口就问。 “啊?为什么啊。” “熬夜多伤身啊,你多喝点花茶呢,之后猝死就会比较香,这样追悼会上呀,我就不用给你买花圈啦。” 脸色难看的王君浩被拉住,瞧着他的模样,陆景玉指尖一顶,篮球落入推车的同时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前天晚上还尿床,羞羞脸,羞羞羞~~” 被无礼诅咒又被说中黑历史,羞愤交加的王君浩不知是该发怒掩饰,还是丢脸的转身告老师。 再看一摇一摆,走姿嚣张的陆景玉,他在铃声停止后猛然停顿,手抽出口袋逃命似的奔出操场。 没去食堂,没回教室,他冲向这时无人问津的音乐楼,一路跑到顶层厕所锁门。 对着宽大镜面,他脸颊通红唇色发白,咬牙切齿。 “你到底是什么?!” “从我身体里出来!” 之前被取代的时间太短,又是在他神情恍惚下进行,还一度以为是自己精神出现问题。 然而在篮球场上发生的一切,他都能在自己身体里见证,却无法参与操作,如同一个身临其境的观众,永远不能破开荧幕。 他也终于确定,是有别的‘人’,取代了他。 “出来!” 愤怒交织恐惧,他不顾疼痛一拳砸向洗手台。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四周更无诡谲迹象可循。 他的目光落在手腕金铃。 “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好,那我现在就把它——” 扔了二字尚未说出口,镜中怒目圆睁的他神色陡转,笑意慵懒,眼露不屑。 “你要是敢扔,我马上出去裸奔,然后在食堂门口唱黄色版本圣诞歌。” 陆景玉的幼小心灵哪里承受过此等威胁,又羞又怕。 “你、你到底是谁?不要再占用我的身体做坏事!”他这次竟然能交替着夺回主权,对镜子逼问。 “坏事?哈哈哈!笑话,本大仙做的事,那能叫坏事吗?” 目睹自己飞快变脸,陆景玉内心五味杂陈,他态度放软但坚持着追问。 “你是不是跟那古董店老板一起的,我、要不你告诉我怎么找到他,我把你还回去。” “什么古董店、等会儿,你居然敢赶我走?哇呀呀呀——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就脱裤子,露出你的小绵羊幼稚短裤,去向食堂大妈倒立告白。” 盯着自己嘴歪眼斜的气愤脸,陆景玉被迫弯腰摸裤带,第一次明白何为生无可恋。 但他尚未出声制止,占据他身体的人双眼微眯,目光如刀凌厉剜向左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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