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抱着对方落下的所有物件,阿尔转头发现人早就走远,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上还残留着特蕾莎的血。 以为那女子误会自己是危险人物,他边解释着边快步追上去。 “等等、您的东西没拿走,我、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对你做什么!” 走到桥的另一端,怎么找不着踪影,阿尔迷茫地在那徘徊许久,直到听见索格城的士兵吹响号角,才匆匆远离城墙。 还是快些找到目标人物和宿主吧。他最后这么对自己说着,又硬着头皮折返回流浪学者们的营地。 身后就是夕阳,他站在营地的几步外不再前进。他敢打包票,那些惊讶看向他的人,一定听到了他下巴掉地上的声音。 “阿尔,你出去半天都不回来,害我们找了好久,就差你一个了。大家准备明早出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避难。特卡非和索格两边都不安全。嗯?阿尔?” 用谴责口吻关心他的人,正是特蕾莎。一个活着的,完整的特蕾莎。 塞西尔就站在她身旁,一如既往的微笑着,好似白天发生的残忍谋杀不曾存在过。可他却又对阿尔无声说道。 ——看,我早说过的 “对了,阿尔,介绍一下我们的新伙伴,如果不是莉娜告诉我们有那样一个地方,我们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战争要开始真的是哪里都不安宁······” 阿尔顺特蕾莎所指看去,呆滞程度一再加深。他认出‘莉娜’是之前与他撞到的年轻女人,可令他震惊的缘由,是莉娜周身若隐若现的浮动裂痕。 与其他所有人相比较,她的异样无时无刻在阻止着她融入这一世界,她就像被剪下来的人形纸片,被放进画布里总显得格格不入,仿佛身处其他维度。 其他维度······ 发愣中的阿尔终于合上了嘴,再度变成那寡言内敛的‘阿尔·乌拉多’。他点点头与当新成员莉娜打招呼,无暇解释自己跑出营地的原因,一头扎进自己的帐篷中。 他趴在硬邦邦的地铺,花了好长时间才让自己有勇气起来。 不该再这么被动下去了。他想着看向自己的手,指缝里黑漆漆的,那是凝固在这的,属于特蕾莎的血。正证明着他目睹的场景曾真实发生过。 直觉也好,惯性的数据分析推算也罢,‘莉娜是莫文姝’,他已给出自己的肯定命题,接下来只需要证明。 说到马上做到,阿尔毫不犹豫,今晚刻意挨着莉娜附近坐,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根据莉娜的说法,她与经商的兄长父亲生活,日子还算富裕。但国王征兵强行占用百姓财产后,她这个家里唯一的女性变得无依无靠,随时都有被袭击的危险。 她偶然听说有个名叫‘多德村’的地方,那里有位圣人,竟专门收留无处可去的难民,还能让他们衣食无忧,所以孤注一掷去寻求庇护。 阿尔和其他人一样听着,愈发肯定她的身份。因为她偶尔流露出的强势,和玩家莫文姝的如出一辙。 而且,为什么那么多逃亡的难民,唯独她知道有个‘多德村’,并故意找上他们的队伍。 他过于明显的注意,成为大家迷惑谈论的话题。 “阿尔该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 “莉娜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啊,是富商家的小姐,身上应该偷偷带着点积蓄吧。阿尔这家伙,可真是精打细算哈哈哈。”甚至有同伴这么打趣着。 等看见阿尔起身手捧汤碗在莉娜身边坐下,他们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阿尔面部肌肉僵硬得厉害,他嘴唇反而异常‘活泼’,不断在他有意的控制下变形。他在模仿记录里陆柳鎏的模样笑,试图自然的、热情的与人搭讪。以往从来都是队伍中的其他人主动找他交谈。 “你好啊、小······可爱?” 莫文姝双眼放空了一会儿,面露尴尬地微笑道。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阿尔根本学不会陆柳鎏无赖厚脸皮的精髓,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同手同脚的呆子般可笑,他的音调虽有活跃的高低起伏,但没有他宿主的油腔滑调。 “就是,想和你聊聊天,的嘛。增进一下,感情?” 莫文姝:“这个——您确定?” 阿尔:“我······确定?嗯,确定哟。” 此刻努力突破自己的阿尔殊不知,他诡异言行举止让他在莫文姝看来完全是一个词的代表。 神经病变态。 “还是不了,这位先生,明早大家都要赶路,你看起来状态并不是很好呢,早点休息恢复精力吧。”莫文姝干脆利落的拒绝。 自知段数不够,阿尔最终暂时放弃了接近套话的方案。在之后十多天的路途中,他都闷闷不乐地走在队伍最后,刻意避开所有人,包括给他留下深深阴影的塞西尔。 谢天谢地,那之后塞西尔又恢复了正常,不再对他提起任何稀奇古怪的话题,与特蕾莎恢复恩爱幸福的日子。只是偶尔目光交汇,塞西尔闪烁的眼神仿佛又在跟他强调着当天发生的秘密‘血腥奇迹’。 事实上,阿尔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他刻意的接近和紧跟的视线也让莫文姝留心,自此也在暗中观察着他,向他人打探着关于他的一切。她终于在行至绿色覆盖的森林时,拼凑出阿尔·乌拉多加入队伍后的完整经历。 而她保命的绝佳地点,多德村已经快到了。 回忆起在索格噩梦般的见闻,她不禁忧心忡忡。 王子艾斯特与他仆人诺尔消失在庄园的那天后,整座城逐渐变得疯狂、扭曲起来,霍恩比更是性情大变,直接暴露出他卑劣无德的一面。若不是她想办法找来其他人,她也会成为对方发泄的工具。 跟在霍恩比身边服侍对方,她终于有一天装睡,无意偷听到他在深夜与某个声音交谈。 那声音是她从未听到过,想象过的阴森,混杂了不同年龄段,男女皆有的声线。而它告诉霍恩比,它唯一的敌人,唯一能伤害到它的对手,就藏在特卡非境内的多德村里。 与其留在那座‘鬼城’等死,不如去留有希望的地方争取活命。于是她下定决心要逃。 在霍恩比这学了两手,她很快通过通灵感应找到多德村的位置。 如今多德村的准确位置只有她知道,因此领队的大部分时间是她,看一眼头顶的炎炎烈日,她决定在小溪旁的树荫下休息一阵再赶路。 顺便,与阿尔·乌拉多熟悉熟悉,培养‘感情’。 “辛苦了,阿尔。这么多东西都由你来背。”她特地捧着水袋过去,还没走近就露出甜甜的笑,“来,先喝点水吧。” 仍在郁闷中的阿尔受宠若惊,他木讷地点点头,接过水袋拧开喝了好几口。 人类的疲乏饥渴也是难以处理的事物呢。他再一次由衷感慨着。 “我听说你曾在沙漠里被掩埋过,差点脱不了身,那一定很危险吧。” 莫文姝的搭话技巧与阿尔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上与云飘,一个在地底下为负距离。她得到阿尔简短的‘嗯’后,佯装好奇追问道。 “你是怎么坚持下去的呢,阿尔。我从没听说过,有人能独行在沙尘暴里还能活下去。简直像是神迹。” 阿尔交流困难的障碍发作,面对另一位玩家又使他压力倍增,不知如何开口,所以苦恼得直挠头发,干笑着眼睛乱瞟。他一着急,就会条件反射的去学自己宿主。 “是、是啊,哈、哈、哈,多亏我这超级无敌霹雳厉害的真男人气概,哦、噢!” 这就是个神经病吧! 莫文姝脸上保持微笑,心里骂骂咧咧。 两人正艰难相处着,溪边两侧树木的茂盛枝丫齐刷刷的激烈摇晃,然而四下无风,这般能将树枝甩断的震荡,怎么可能凭空发生。 河边接水的男人抬头望着天,刚想抱怨这诡异的天气,眼前蹿出一道黑影。 视线天旋地转,他印在脑中最后的景象,是他断头后血流如注的身体,被表皮如树干粗糙的怪物啃咬,它们身上一处又一处的凹陷纹路,像极了人类瞪大的眼睛。 突变来得措手不及,目睹男人袭击身亡的人们瞬间散开,纷纷恐慌的呼喊着,像是在替之前来不及出声的他尖叫。 尽管随行物品都丢在原地,他们的速度仍不及怪物的千分之一,往往是还没迈出几步,人就被扯住脚踝头发,吓破胆后更找不回抵抗的理智。 面对要伤害自己的人,还有余地求饶,或争取死前祷告,留下遗言的机会。 但这是与他们完全不同的存在,怪物。另一层面上的,人类的‘天敌’。 它们才不会在吃东西的时候特地停下,问食物一句‘亲爱的,你想怎么死?’。 阿尔与莫文姝离怪物冲来的方向远,因而有足够的时间趁怪物啃食别人时逃得更远。 莫文姝是二话不说撕掉裙子下摆,头不回眼不看,笔直往小道上冲了。从索格中心逃离的她知道,这是霍恩比与那声音的主人派出的‘士兵’,以她三脚猫的炼金术、巫术,根本不足以抵抗。 往前又跑了一段,她突然发觉身边没了人影。 阿尔不知何时落在她身后,像根桩子定在地面一动不动。 “喂!你愣着干什么?!再不逃难道你想跟着他们一起死吗?!”想到她还没从对方身上挖掘出疑点的答案,她高声提醒道。 她的声音让阿尔缓缓转头,他的嘴唇惨白,上面有他咬出的印子。 “我不能······我们不能就这样。” 和目睹塞西尔手刃妻儿那次一样,他感到强烈的,无法遏制的愤怒和冲动,这比他的恐惧还要强烈千倍万倍。他隐约看到,特蕾莎在塞西尔的保护下,还是被怪物扑倒咬断咽喉。 刹那间做出了无法自行解释的决定,阿尔在莫文姝诧异的呼喊声中往回跑,折返到惊恐逃窜的人群中。 遇见一个人腿软倒地,他扶着对方站稳推向上坡,转身他又扒拉下在另一人身上撕咬的怪物,甚至抬腿猛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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