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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仍旧有一些人骨看起来还比较新鲜，透着象牙般瓷白的颜色。 沈知然并不是法医，她也只能从这些骨头上看出这些信息，更多的却也分辨不出什么来了。 石台内部的空间十分宽敞，除了这些成堆的白骨，墙角下还有些用树枝支起来的简易架子，上面挂着数量不多的肉。 肉似乎经过暴晒，已经缩水成了干瘪的肉干。 看起来就像是普通人家里过年时都要晾制的腊肉——前提是忽视那肉干形状的话。 可那即使经过暴晒缩水却仍能清晰显示出人腿模样的肉块，显然没办法让人忽视。 沈知然的眉头微微隆起，胸腔里那股难言的恶心感又在飞快上涌。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眼前的一幕幕无一不在提醒着她，这些人肉被当成了食物。 吃人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沈知然只在书籍上看到过。 在贫瘠的古代，饥荒灾年的时候便会发生吃人的事情，但那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灵魔大陆有大量修者，即使有灾祸，也可以寻求修仙者的帮助。 青玄宗也绝不可能坐视不管。 因此灵魔大陆人们安居乐业，已经许久未曾出现过饥荒灾民了。 而在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上……竟然出现了食人的场景。 看这少年对此熟视无睹的样子，沈知然不得不引出一个骇人听闻的猜想——这少年是不是……也是吃过人肉的？
第59章 角落里传来一阵动静, 刚刚的那个少年似乎已经处理好身上的伤口，他站起身来, 在暗红的墙壁上一阵摸索。 等他的手再次离开墙壁, 掌心已经多了一沓枯黄的纸张。 那枯黄纸张的样子，竟然和他们刚刚在少年身上拿出来的一模一样。 沈知然挑了挑眉，难道刚刚只看到一半的后续记录, 竟然在这里？ 少年捏着那几页纸，翻动得飞快。 他翻了一遍又一遍，窸窸窣窣的纸页摩擦声不绝于耳。蓦的, 他翻动纸页的动作一顿, 转而将手中的纸张猛地拍在掌心里，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他喉咙里又开始传来呜呜的嘶吼声, 像风穿过萧瑟山谷的呼号。 沈知然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紧攥着的纸页, 又想到刚刚看了一半戛然而止的记录, 心中好奇极了。 反正现在少年看不见她们, 等过一会少年放下了手中攥着的纸页, 她一定要过去看一看，这几张纸上到底是什么？ 沈知然刚这样想着, 慕青篱已经抬脚踏出了结界。 她张了张口，刚想提醒他，便看到慕青篱毫不客气地一手扣住那少年的肩膀，一手将少年掌心的纸页抽了出来。 那动作无比自然，不像是个仙家表率, 反倒像是个惯于行凶的江阳大盗。 沈知然眨了眨眼：“……” “吼！” 少年的反应比她更快, 他喉咙里溢出一声怒吼, 眼瞳因为用力而瞪得如铜铃一般，表情瞬间扭曲起来, 当即便想往慕青篱身上扑。 慕青篱蹙眉一闪，重新抽出困魔锁，将人困成了一团。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展开刚刚从少年手中取来的草纸。 沈知然歪了歪头，就着他的动作往纸张上看去。 一眼望上去便能看出来，纸上的字迹十分眼熟，和刚才看到的那几张简直是如出一辙。 沈知然甚至摸出之前留下的纸张比对了下，果然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刚才在纸张上最后一天记载的日期是十三。 这次直直跳到了二十五。 足足过去了十二天。 此时记录这些日记的人显然十分慌乱，他的字迹不复刚开始平缓舒畅，变得凌乱无章。 七月二十五。 我劝了他们，可他们为何不信？ 他们疯了，他们全都疯了。 我死了不要紧，可是素月和临安他们怎么办？素月与我相伴多年，临安如今才刚刚十二岁。 早知道，我就不应该带着她们进入这个小镇，更不应该留下来，我实在是对不起他们啊。 七月三十。 刚翻到这一页，沈知然便微微一顿。 十分出乎意料，上一页，日记的主人还陷入惊恐慌乱之中，字迹凌乱不堪。可就在这一页，日记主人的字迹奇迹般又变得平缓下来。 让人不禁猜测，难道是记录的主人成功逃离的危险？ 但沈知然继续往下看下去，很快便发现并不是如此。 记录的主人不但没能成功逃离，甚至反而还彻底失去了斗志。 素月死了。 事到如今，我自知命不久矣。 但我相信这样一个镇子绝对不可能继续存在下去多久。 如果……如果日后还有有缘人过来，如果看到了我留下的这些记录。能否……帮忙收敛我们一家人的尸骨…… 沈知然的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字上，眉头微蹙。 “有点奇怪。” 慕青篱：“哪里奇怪？” “我刚才觉得，这个小镇里的村民是不是有吃人的癖好。所以这纸页的主人才会说这里很恐怖，这里的人疯了。但是——” 沈知然捏着最后一页纸，蹙紧了眉，“若是这样的话，已经知道了岐水镇危险，并且放弃了希望的男人，为什么还会说——‘如果有缘人能看到我一家人的尸骨……’” 她指尖在最后一行字上滑动：“如果歧水镇的镇民真的有食人的癖好，他怎么这么肯定，他一家人的尸骨能留下来？” 慕青篱沉思了一会，然而有用的信息还是太少，他一时半会也不能从这些破碎的信息中发现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沉吟片刻，忽得开口：“可以搜魂。” 沈知然微微瞪大眼睛。 少年只是不能交流，又不是傻子，退一万步，即使他是傻子，他的所见所闻，一言一行，都会被完好地记录在大脑深处。 只要搜魂，一切便无所遁形了。 但是——搜魂这项术法十分残忍，识海乃是一个人最隐秘重要的地方，即使再小心，也很难保证全无损伤。 被搜魂过的人往往轻则沦为傻子，重则当场一命呜呼。 搜魂秘术，往往只有邪修或者对穷凶极恶的暴徒才会使用。 慕青篱扫了一眼被捆成了粽子的少年，语气波澜不惊：“他食用过人肉，且神志不清，已经不能算是个正常人了。” 这个少年，即使不搜魂，他也不会让他活下来。 沈知然点了点头，她稍微的惊诧并不是因为不忍心对这个看起来还年轻的少年搜魂，而是惊诧于这句话竟然能是从慕青篱口中说出来的。 但想想也是，毕竟他曾经也是与魔族征战不休的将士，又怎么可能是看起来那样温润无害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搜魂确实已经是现在最好的方法了。 仿佛是感觉到了危机的降临，少年已经停下了无谓地挣扎，他死死瞪着一步步走进的慕青篱，身上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紧。 有灵光在慕青篱的掌心亮起，他的手掌眼看就要覆上少年的眉心。 “等等。”沈知然突然出声。 慕青篱的动作一顿，看向她的眸子闪过一抹疑惑。 她目光盯着一角，三两步跑到刚刚发现的新大陆上。 就在少年刚刚取出纸页的位置，那里放着一摞杂乱破旧的杂物。 依稀能看出是几件堆叠在一起的皱巴衣服，衣物正上方，还有一本拇指厚的小册子. 她捻起这本小册子，硕大的四个字映入眼帘。 “祭祀手册。” 扉页上□□涸的血迹染成了深红色，但所幸扉页上用黑色墨迹写出的字又大又深，“祭祀手册”四个加粗的大字勉强还能辨认得清楚。 这本册子上的字迹和刚刚看到的日记的主人并不一样，显然不是出自一人。 翻过扉页，整整一面对神明的溢美之词。 沈知然略略扫了一眼便毫不犹豫翻到了下一页。 下一页竟然还是满满的憧憬夸赞之词。 沈知然十分无语的一连翻了数页，终于翻到了她想看到的内容。 ——岐水镇村民祭祀神明的缘由。 愿神明保佑镇民风调雨顺，梁谷丰收。 只是一个普通常见的理由，普通人祭祀神明无非是求一个风调雨顺，生活顺遂。 单单只是祭祀，显然不是引发歧水镇这番古怪的原因。 她继续往后翻去。 这页写的是祭祀的具体流程和祭祀物品。 才看了两行，她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瞬间消失殆尽。 这页上赫然写着——“取新鲜的人腿十八条，新鲜的人心十八个，并肥美的幼童五个，奉于土地之神……” 她瞪大了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再三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人”而不是“猪”或者“鸡鸭牛羊”之类的东西。 她心中又惊又骇，无数条线索在脑海里汇聚起来，一下子明白了大半。 她一直想不明白这座奇怪的石台到底是做什么的，现在终于瞬间想了明白。 这座巨大的高台，并不是什么建筑或者房屋，它是一座祭坛，一座坟墓！ 怪不得这石台里外会有如此多的血迹和尸骨。 并不是吃人……歧水镇的人并没有吃人的习惯，纸页主人口中的危险是——这座镇上的人会用活人来祭祀！ 人牲祭祀，这是只有在封建制奴隶制社会才会出现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能让歧水镇的人们如此丧心病狂用活生生的人来祭祀？ 她目光晦涩，不用多想心中便涌出了答案。 “饥荒” 原因早便已经在手册上写明了不是吗？ 歧水镇的人们以人牲为祀，寄希望于神明庇护，让歧水镇的镇民风调雨顺，粮食丰收。 可是，歧水镇最后又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这个世界没有大慈大悲的神明，以活人祭祀显然无用，荒废的村落和干枯的黄土地就是最好的证据。 难道说最后整个镇子的人们都因为饥荒而消亡了？ 若是这样，那些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木屋和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面前的这个少年。 如果说歧水镇的人并没有食人的习惯，那此处无数被啃食得一干二净的枯骨，还有挂在架子上，晒成了腊肉的人腿，又是怎么一回事？ “咕……嘶……力……力量……” 一道如树皮摩挲般喑哑的呓语忽得从寂静空旷的石台内部响起来。 沈知然回过神，直直望向声音传出的方向。 那被困魔锁牢牢捆住的少年跪在地上，如同中邪般直直盯着角落里成排的枯骨，喉咙里仍在不停地呢喃。 什么情况？ 他竟然是会说话的？！ 他在说什么？
第60章 伴随着少年的呓语,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从幽暗的石台中弥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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