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说边像是哄小孩儿一样轻轻晃着怀里的人: “你不用太担心,有我在呢,不会有事儿的。” “我陪你回去。” 阎云舟实在是放不下心来,宁咎有些不赞同: “你还是留下吧,这几天正难受着,路上颠簸怎么受的住。” 这几天这人身上酸疼,下午还会低烧,人被磨的都没了精神。 “我没事儿的,我路上慢些没关系。” 宁咎也知道阎云舟多疼阎月杳,算了,这人就是留在这里也心里不踏实: “好吧,那一会儿我让黄老再多开些安眠的,你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你再走,我会嘱咐暗玄,路上不得太赶,更不允许昼夜赶路,不然,回到王府你试试。” 阎云舟微微垂眸笑了一下: “是,我会注意的,都听你的。” 刀口疝有可能引起腹部黏连,甚至严重的会导致肠梗阻,宁咎也不敢和阎云舟说这些,但是时间上确实是耽误不得了,陪着阎云舟用了晚膳之后,他便准备出发。 阎云舟还是不太放心,宁咎虽说是会骑马,但是这样时间长的骑马赶路他还是担心: “让暗玄跟着你,听话,别让我担心。” 宁咎本来想留着暗玄看着阎云舟的,不过听了他这样的话也就没有拒绝。 当天晚上宁咎带着暗玄和一队侍卫连夜赶回了京城,宁咎也怕这个时间耽误了,便出现什么不可挽回的并发症,一路上每到驿站便换乘快马,他虽然是会骑马,但是这样几乎不休息地骑马,还真是有些吃不消。 天快亮的时候宁咎下马时的腿都已经都有发抖了,暗玄上前: “侯爷,歇一会儿吧,好歹吃点儿东西。” 这样跑他们受得了,宁咎可受不了,宁咎没有再拒绝,一路上也没有进城,就在驿站里着人下了点儿面条,吃完休息了一刻钟的时间便再次赶路。 阎云舟那边也紧紧是睡了一个晚上,晨起早膳之后便启程回京。 几乎不分昼夜的走,宁咎赶在第二天的晚上到了王府,京城这几日多雨,宁咎下马的时候浑身都已经被浇透了,程清浅也没有想到宁咎会回来的这么快,宁咎这个样子也没办法去海棠苑,便回了风华苑先洗澡换了一身衣服。 “闫管家,你将我之前的那个包找出来。” “是,侯爷。” 宁咎快速换了一身衣服,便撑了伞去了海棠苑,程清浅肉眼可见地瘦了不少,可见这些时日都在日日为女儿悬心: “大嫂。” “侯爷,劳你跑一趟了。” 程清浅的眼底一片青影,宁咎开口: “都是一家人大嫂不必客套,来,小杳儿,给婶婶看看。” 阎月杳一直管宁咎叫婶婶,弄的宁咎哭笑不得,久而久之的也不觉得这个“婶婶”有什么大不了的了,比之三年前的小丫头,此刻的阎月杳也有十一岁了,在古代这样的地方,这么大的女孩子已经要避讳了。 但是此刻性命攸关,也顾不得那些所谓的礼数了,程清浅将屋内所有的人都给遣了下去,宁咎进了内侍,小姑娘眼泪汪汪的,一双黑葡萄的眼睛此刻有些像桃核,很显然,不舒服。 “婶婶。” “好,没事儿的,现在听我说,来,平躺下来。” 阎月杳听话地平躺下来,宁咎坐在了床边,轻轻掀开了小姑娘的衣服,露出了下腹部的位置,切口疝的表征非常明显,甚至在现在,早些年影像医学并不是特别普及的时候,一些偏远的地方诊断切口疝,甚至不需要借助影像。 宁咎将手覆在了阎月杳腹部明显肿大的地方,小姑娘很瘦,腹部脂肪层很薄,对于观察肠形和蠕动波倒是更有利一些,切口疝根据疝环大小的不同,需要选择不同的手术修复方式,所以宁咎第一步便是要确定这疝环的大小。 “好,现在听婶婶的话,屏住呼吸,不要吸气不要吐气。” 阎月杳有些害怕,却还是听话地屏住了呼吸,宁咎在她的腹部仔细触诊,他心底其实也有些忐忑,若是一开始就发现的切口疝,疝环一般都比较小,疝环小于5cm这种情况可以直接缝合,若是大于5cm但不多还能用十号线在腹壁一层缝合。 但是如果耽误的时间久了,疝环扩大,那么就要借助材料进行修复了,而这修复切口疝的材料他可没有带过来,手触诊的时候他的担心不比程清浅少。 好在,按着现在的触诊情况,直接缝合的问题应该不大,半天他才站起来,程清浅的手中都是冷汗: “侯爷,杳儿她?” “大嫂不用担心,比我来时预想的要好,这叫切口疝,之前杳儿因为阑尾炎腹部开过一次刀,这刀口疝是有一定概率会发生的,现在需要重新修复刀口的位置。” 程清浅紧张地开口: “是还要开刀吗?” 宁咎点了点头,他本以为程清浅的接受能力要比阎云舟差的多,却没想到眼前女子只是脸色白了一下之后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那就一切拜托侯爷了。” 这样的信任倒是让宁咎本来准备了一堆的说辞都无从说起,不过这样也好: “好,那就准备一下,晚上杳儿吃东西了吗?” “没有,她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好,我知道了,大嫂外面等吧,我着人布置一下屋里。” 手术对宁咎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不过这切口疝的手术他上一次跟台还是实习轮转科室的时候。 专业的手术刀和缝合线在手,这情况便比上一次阑尾炎手术的时候要好多了,宁咎给屋里消毒,铺好了无菌布,去找了一个军中从前的军医跟台,麻药被灌了下去,随即便是刷手,消毒,准备手术。 口罩之下的人,目光专注,手中的刀仿佛早已经和人融为了一体,动作干净利落地下刀,一层一层地解剖出腹壁的各层组织,不得不说阎月杳的运气确实是不错,这一次的切口疝并没有造成腹腔的黏连。 上一次也是这样,阑尾虽然化脓却没有破裂造成腹腔感染,宁咎的眉眼几不可见地舒缓了片刻,在看到较为清晰的边缘结构时心中还在感叹,倒是一个有福气的小姑娘。 他一点儿一点儿地将疝中的内容物一一回纳,逐层修复缝合腹壁组织,快一个时辰之后他才走出了房间,程清浅立刻上前了一步,动了动嘴唇却有些胆怯地不敢问结果。 倒是宁咎先开口: “大嫂不用担心,过程挺顺利的,腹壁已经重新修复,再过小半个时辰杳儿应该就醒了,再说伤口完全长好之前切不可有大的动作,这一周内饮食清淡一些,鱼肉可以多食,水果多吃一些,稍后我会让人将后面用的药送过来。” 程清浅的眼眶都红了,再三谢过了宁咎,宁咎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都已经月上中天了。 他第一件事儿便是让暗玄快马将阎月杳的情况告知阎云舟: “你和他说孩子没事儿,路上不要着急,慢慢走。” “是,侯爷放心。” 宁咎是真的累栽了,骑马骑了两天一夜,就休息了两个多时辰,方才手术的时候全神贯注还不觉得什么,此刻坐在那熟悉的榻上的时候,他只觉得腿上都已经酸的不成样子了,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澡都没有再洗,衣服都没换便栽到榻上睡着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昨夜睡觉没有枕枕头,进来脖子有些落枕。 路上阎云舟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这行针一旦开始便不能停下来,所以这一路上多遭罪也就可想而知了,暗玄到了之后传了话,阎云舟才算是放下了些心。 第二日阎云舟的车架到的时候,宁咎早早便已经等在了城外了,那一队车架远远便停下等他,阎云舟推开车架的大门,便看到远处疾驰而来的人,苍白的面上总算是露出了笑意。 宁咎钻进了车架: “王爷动作不慢啊,我已经要到傍晚才到呢,怎么样?这两日身上难受的厉害吗?” 宁咎上下打量着阎云舟,车架里的人穿比常人厚实不少的长衫,依靠在软塌上,精神瞧着还是差了不少,想也知道这又行针又赶路的人得多遭罪: “还好,咳嗽好多了,就是这两天有些怕冷,黄老说是正常的。” 宁咎听他说咳嗽好了不少才算是放下些心,这样晚上总算是能好好休息了: “杳儿好些了?” 宁咎就知道他放心不下侄女: “嗯,我早上便去看过了,小孩子的恢复能力强,这一次里面用的缝合线是我带过来的,可吸收,后续不需要再拆线,好的还会更快一些,好了,我的王爷,你快少操些心吧,我保证,十天之后小丫头一定活蹦乱跳的。” 阎云舟有些失笑,不过也信得过他。 阎云舟回到王府,都没有歇脚便去了海棠苑,不实实在在看一眼,他不踏实,只是他这一次的脸色倒是将程清浅给吓了一跳: “瑾初可是病了?怎么瞧着消瘦了这么多?” 程清浅只以为他们二人是出去散心游玩,并不知晓阎云舟此刻正在治病的事儿,阎云舟笑着解释了一下这段时间的事儿,程清浅倒是有些自责: “你身子要紧,既然还在行针怎么好这样折腾?” 若是她知道阎云舟此刻的状况绝对不会贸然将信直接送到他手中,哪怕是辗转给宁咎也是好的,总好过他撑着病体勉强回来。 阎月杳一贯和阎云舟亲厚,阎云舟这一次回来都还不忘给她带了一只小羊羔: “二叔,我想去看小绵羊,你现在就带我去看吧。” 阎云舟坐在小姑娘的床前,瞧着她有精神闹着看小羊才总算是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现在不行,要你婶婶说你好了,你才可以去看小羊羔。” 叔侄二人玩闹了一会儿,宁咎瞧着阎云舟精神差了下来才将人带回了院子,回去的路上还不忘打趣: “你可真行,这么匆忙回来你还带了一只羊?” 阎云舟纠正开口: “两只,小羊羔,正是可爱的时候。” 宁咎低头笑出声,他忽然觉得说着小羊羔可爱的阎云舟也挺可爱的。 “你眼里就有你侄女,你怎么没想着给我带两只可爱的小羊羔回来啊?” 阎云舟没有让他抱,黄老说这两天多走走,倒是也有助于排寒,宁咎便扶着他慢慢往院子里晃,阎云舟闻言揶揄地看向他: “给你两只小羊羔不是转眼就成了烤全羊?” “好像你不喜欢吃一样。” 因为中途有了阎月杳这个插曲,这半个月的时间过得比上一次快多了,黄秋生最后一次为阎云舟行针的时候宁咎就在一旁看着: “黄老,这一次之后是不是他冬日里会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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