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灵很快又道:“对了,小鱼干,你到时候能不能帮我探听一下,他们那儿的大神是什么样的?我也想知道自己的来历。” 这就直接给我定好旅游目的地了吗!? 于观真无奈地点点头,姑且不说性命的事,就连玄素子也说他死而复生的咒术很可能来自于巫蛊,这绝不会是巧合,追溯前因,必然要寻找缥缈主人的过往——按照崔嵬等人的说法,缥缈主人从来孤身一人,那些徒弟视他为蛇蝎,估计所知也不多,倒不如去苗疆走一遭,说不准会有什么奇遇。 看来苗疆一途是势在必行了。 三人说了一番,药浴渐冷,于观真要出来更衣,方觉始与阿灵这才退到房外去。 崔嵬恰好从外头回来,买了几样春水酒家的菜肴供以果腹,此刻正在石桌前将饭菜一一摆出,他仍不怎么与阿灵说话,言语行为十分冷淡。 与其说是心结,倒不如说是一种淡化,这样的心病纵然是方觉始这样的神医都无从下手,甚至都不算是一种病,他只好远远站着,避免打扰阿灵难得与爱子相处的机会,忽然想起屋内的于观真来。 他确实不曾见过缥缈主人,此番算是初见,久处下来才觉这人并不像是传闻之中那么冷酷恶毒,不近人情。 缥缈主人并非正派之人,他能将巫蛊与医术结合在一起,为自己延续心脉,可见不光有本事,而且极不信任他人,要害绝不敢假手第二者。 崔嵬一诺千金,为他奔波千里,寻来自己与玄素子为他看病疗伤,此举虽感人至深,但不足为奇;反倒是按照缥缈主人的心性,竟也坦诚相待,绝无二心,甚有几次方觉始以金针探穴,故意刺在要害之处,对方竟全然没有半分怀疑反抗。 失忆并非是失魂,他对崔嵬如此信任,甚至爱屋及乌到对自己都全不设防,这就奇得叫人见鬼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看来崔大剑仙不是有难胜似有难。 那头饭菜很快就布置好了,正逢着于观真出来,四人一道落座吃饭,白花花的米饭被盛在一个大瓷盆之中,粒肥而味香,崔嵬盛好饭,冷不防开口道:“伤势如何?” “要去苗疆走一遭。”方觉始手快,从食盒最底下的甜糕里先拈了块胭脂糯垫肚子,舔舔沾了米粒的指腹道,“我跟灵夫人算是想了许多办法,要么是没用,要么是被那虺破坏了,再不然就是进行不下去,他这伤这几日稳定住了,可已拖得太久,最好尽快前往苗疆找那位大巫祝出手,帮他看看这蛊物怎么才能去掉。” 崔嵬面露为难之色:“当真要去苗疆?” “怎么?”阿灵从饭碗里抬起头来,颊边还沾着几粒米饭,看起来有些茫然,“阿嵬你也不喜欢那里,不想去吗?” 于观真心下突感失落,他自然明白崔嵬已对自己仁至义尽,便开口道:“不妨事,我与方小大夫去也可以。” 方觉始顿时叫唤起来:“这怎么行呢,你一个伤患,我又没法踏进生苗地,没了崔嵬同行,这一路都不知道要徒增多少变故!” 崔嵬叹气道:“不……罢了,吃饭吧,我想也许是不妨事的。” 阿灵好奇道:“到底怎么了?” 崔嵬停下筷子,也不说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了,神情凝重道:“我曾与大巫祝动过手,恐怕他不会想见到我。” 于观真:“……” 方觉始:“……” 阿灵:“……” 过了半晌,方觉始幽幽道:“好,不愧是我的好友,崔嵬,我实在是欣赏你啊!凭什么只有我在人家的地盘被追得满地乱跑,哈,你们大巫祝还不是照样挨过打。好兄弟,多谢你替我挽回一局,大恩不言谢,我记在心里了。” 崔嵬纠正道:“只是动过手,并未分出输赢。” 于观真皱起眉:“你不是惹是生非之人,有何缘由吗?” 崔嵬长叹一声,显然有什么秘密要保守,最终他以相当巧妙的方式告知三人:“我答应过棋老永生永世不再提起此事。” 噢。 跟那位棋老有关。 这听起来就更奇幻了。 方觉始兴致勃勃的,看起来几乎要从桌子上爬过去钻到崔嵬的怀里问他:“到底是什么事?” 崔嵬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脸拍开,冷冰冰道:“食不言,吃饭。” 等到吵吵嚷嚷的一餐饭后,众人取出镇在冰水里的瓜果剖开消食,崔嵬这才对于观真道:“你放心,我答应过的事,永远不会反悔。” 于观真垂眸笑道:“那我自然是,什么都不怕了。”
第62章 王磊之受情伤太重,没过几日就来请辞。 阿灵不知道其中纠葛,很是婉言相劝了两句,之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准了这事。正巧他们俩说话时,于观真正在喝药,听见后就将自己的荷包解下给他,说是补偿家用,只是王磊之也拒不肯收。 “你不用与我客气,你当我是同情你、可怜你么?”于观真知道他心中有结,好言相劝道,“你到底照顾这么多日药草,算是救我半条性命,我不久就要离开丹阳,往后萍水相逢再无瓜葛,我要卖你什么好,之前你家中用具被我打烂不少,就算闹到官府去,也要照价赔偿。你家中本就清贫,难道要为一时之气故意为难自己吗?” 他口齿伶俐,软硬兼施,面子里子都已然做足,纵然王磊之再不识抬举,也不好不下这个台阶,只好将那荷包接过手来,掂掂重量,并不坠手,心头别扭方才褪去些许。 王磊之闷声低头,与他们两个人作个揖,只道:“多谢二位东家几日照顾了。” 待他走后,阿灵方才支在门口询问:“奇了,小鱼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小石头竟如此客气起来。” 于观真只好将事情重说一遍,阿灵听了,倒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又去到秋千之上闷闷不乐起来。 “伯母,你怎么了?”于观真问她。 阿灵有几分难过:“你们都要走了,往常热热闹闹的,我好开心,这会儿连小石头都不来了,我心中不快活。” 这般寂寥滋味,于观真才尝过不久,顿时有几分不是滋味,刚要开口宽慰,还不等他说话,就见着崔嵬从花下踱步而出,淡淡开口:“你不必在意,过段时日,她就将你我抛在脑后,只不过一时心伤,无须当真。” 他如此冷言冷语,全无半分体贴关怀,阿灵连秋千也不支了,她并着腿坐在上头,低声道:“你真就这么恨我?” “我不恨你。”崔嵬平静道,“我只是了解你,正因如此我才明白,待你明日、后日看到什么新的花样,见到怎样新的风光,刚高兴起来时想到我今日的话,你就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了,这样你就明白自己此时说的话是多么残忍。” 阿灵咬住下唇,居然无法反驳,很快就捂着面跑走了。 于观真的神情有些复杂,他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即便对伯母说几句好话,叫她稍稍开怀一些,不是大家都高兴吗?” “高兴?”崔嵬好似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他看向于观真许久,很快又变得平静下来,“因为你也全然不在意,对吗?你本就将这些话当做谎言,你知道她绝不会因你的离去难过多久,于是也与她做这样的虚与委蛇,好似这事是真的一样,自己付出的是虚情假意,反倒指责当真的人无理取闹。” 于观真一时语塞,居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半晌才道:“你一定要如此针锋相对不成,为什么偏要这样子想,她说这些话,叫我知道有人挂念我,心中很安慰;纵然她以后快乐,我也替她高兴。” 崔嵬站在月色之下,神情晦暗莫名,紫藤萝被风吹拂起来,细碎繁茂的花朵在风中微微颤抖着,倒映在那双翠色的眼瞳之中,柔化不了半分冰雪:“我不喜欢……” 于观真看得有些痴,下意识问道:“什么?” “我不喜欢别人将我说得很重很重,心里却把我放得很轻很轻。”崔嵬对他说话,看上去既不是难过,也不是伤心,“我会当真。” 崔嵬少见展露出自身的脆弱与孤独,于观真望着他,只觉得说出这句话的崔嵬不知怎么显得可怜可爱起来,想要上前去安慰这个本该强大到无懈可击的男人,又满足于此刻的距离静静旁观着,欣赏从那浑然天成的心窍里不慎流露出来的一丝痛楚。 他知晓,一旦自己如同寻常人一般上去关心崔嵬,照顾崔嵬,试图给予同情跟怜惜,对方立刻又会变回高高在上的藏锋客。 崔嵬并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他,也并不是不知道如何与人沟通,这些话不过是他的所思所想…… “这是我与伯母的事。”于观真觉得有趣,他仔仔细细地盯着崔嵬的神态,故意道,“你特意来说这句话,其实有些无礼的。” 崔嵬的神情很快就冷下来,他居然没有发火,而是慢慢往后退了两步,回到花藤架子下面去,容貌在那璀璨艳丽的绽放里变得模糊不清:“既是如此,是我多事了。” 于观真简直要笑出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高兴:“你在关心我。” 既不是出于大局,更不是出于诺言,而是如同寻常友人一般那样的关切在意。 这次崔嵬没有作答,沉默地站着,似是点了头,又似乎没有,很快就转身离去了。 这让于观真想起了之前行船时看到了郊外一群孩子放风筝的场景,如果崔嵬也在其中,他一定是其中将风筝的线抓得最紧的那个。 其他的孩子要将风筝放得越高越好,见着风筝断了线,最多哭闹一阵,转头再去买个更新的,更喜欢的。可是崔嵬正好相反,他不要风筝放得高,只要风筝在自己的眼里,他能盯着、看着,要是那风筝有一日断了,飞了,他就再也不玩风筝了。 第二日收拾齐整,三人来到巷口用大船下水,只见远方旭日初升,将水面照得金光灿烂,蒸腾出江上的薄雾时舒时卷。 方觉始剪了几个纸人帮忙划船,他们三个一块儿坐在船头看水,只见着他从怀里掏出张羊皮卷子来:“路上有段路程,咱们的神通虽能省下不少日程,但也到底得找些事情解闷,再来这次事险,多知晓些消息,总比一头雾水的好。” 于观真恍然道:“不错,正是这个理,还是方小大夫细心体贴,愿闻其详。” “苗疆向来神秘。”崔嵬也略感讶异,“可别是什么道听途说的消息。” 方觉始得意无比地哼哼笑起来:“我方大夫怎么会是那样的人,早年去苗疆也不是白被追杀的,要是一无所获,也太辱没了我的本事。这张羊皮纸都是我自己的所见所闻,且老实与你们说吧,我这里红口白牙地就讲明白了,这活蛊根本不是寻常苗医能做到的,要真想找个结果出来,只能是找大巫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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