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缥缈主人乖乖离去,未东明倒的确生出几分好奇,他拍了拍手好吸引莫离愁的注意力:“小子,你师尊好像很看重你啊。” 莫离愁全身滚烫,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看他,此刻也尽烧得通红,犹如猛兽般嘶吼起来。 “叫什么叫。”未东明兴致勃勃,他被困十年得以放出,只觉得天地大有不同,连莫离愁的苦痛都显得有趣起来,“你倒厉害,这会儿功夫还有力气叫。” 莫离愁的喉咙干得说不出话来,似绷紧的弦,稍一撩拨都会带伤见血,他气力渐渐不支,叫声就弱了下去。 没多会儿,于观真就带了不少柴火过来,当时未东明融化山壁时走了个蛇形,对着提柴的他格外不便,坐下后不免抱怨:“你何必走得这么歪歪扭扭的。” “要是叫崔嵬看见火光,你这弟子是要还是不要呢。”未东明其实只是为了好玩,这会儿随口应付他,然后在柴火里用脚踢着挑挑拣拣了一番,啧啧有声地评价起来,“这柴太细,烧不了多久;这木头又新,烧起来烟大,你怎么连柴也不会挑。” 他虽语气嫌弃,但看模样却像是在拨弄什么新奇的玩具。 于观真的眉毛微微跳了下,寒声道:“我再去捡。” “不必了。这会儿出去你回来就全是不能烧的湿柴了。”未东明摇头道,“生火吧,我怕我将它们全烧成灰。” 于观真冷笑了声:“你倒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撇去未东明所说烟甚大的那些柴木,于观真将剩下的都聚在了莫离愁身旁不远处,等生起火来后,外头果真倾盆雨下,一时间嘈杂的雨声彻底灌满了整个山洞,他往外看去,只觉得眼前一白,是闪电先至,随后雷声才到。 雨声伴随在轰隆隆的雷霆之中,晃走了于观真的心神,等到他转过头来时,未东明已经动完手,莫离愁此刻好似从雪地里被拖出来一般,整个人已经失温,眼睫与眉毛都凝结着薄薄的霜雪,正在地上瑟瑟发抖,如婴儿般蜷曲起来。 未东明把玩着之前得到的黑珍珠,又指挥道:“我已将他体内的火气都吸走了,只是他这会儿没办法自己运功,你度些灵气给他吧。” 于观真本欲动手,心中陡然生疑,脸上倒是丝毫不动,反而微微笑道:“我却有个好办法,赤霞女的内丹正在我手里,机会难得,我正好拿来试试她这以妖身修人法的内丹能不能与人相融。” 他说着,倒真从袖中取出内丹来,未东明脸色绷紧,顾不得黑珍珠就顷刻间劈手来夺,却见于观真翻手一伸,竟从那蛇瞳般的黑珍珠内抽出一把长刃。这长刀通身乌黑,质地犹如老木,偏偏落在于观真的手里像条黑蛇,一脚踏出,藏锋刀就已贴在了未东明的脖子上。 “看来你想试试赤霞女是否真的能与你同归于尽。”于观真举起那颗冰蓝色的内丹,微微笑道,“要是不成,倒也无所谓,我反正走得掉。” 未东明颈上冰冷,倒不惊慌,只是眨着眼睛打量了于观真片刻,忽然嘿笑了两声:“不管你是什么,倒真差点唬住我。你肯定没有跟他这人打过交道,否则看你的本事,不该只学个皮相。” 于观真并不进他的套:“也许你并没有那么了解我。” “我确实不了解你,不过我很了解尘艳郎。他不会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尤其是委屈自己接近的还是崔嵬。”未东明挑着眉,懒散地应付道,“我本来以为你是为了杀他,不过那个蹩脚的谎言让我彻底明白过来,要么你是真心对他到宁愿当个傻子,要么就是真的没反应过来。” “可这两样,都不是尘艳郎会做的。” 于观真轻轻呼出一口气,这话已经说得非常直截了当了,未东明就差直接来一句你是个假货,他低头瞥了眼莫离愁。 “这对你很重要吗?” 未东明蹙眉:“什么意思?” “倘若你现在想回到冰狱,尚且为时不晚。”于观真微微笑道,“我的意思很简单,救你的人是我,如果你非要等着自己心里的尘艳郎来救,那么趁着没走太远,我现在倒还来得及送你回去。” 未东明奇异地打量着他,似乎是重新认识到于观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不由得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来,凭良心说,此人长得确实不赖,然而这笑容却令于观真感到一阵阵的毛骨悚然。 “说得不错,你到底是不是尘艳郎对我一点都不重要。”未东明拖长了腔调,似乎暂歇那些心思,慢条斯理道,“看来你倒没有那么好糊弄,按道理来讲我本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不过你害死了丑叔,权当扯平。如今我们两不亏欠,你准备如何说服我老老实实地帮你忙呢?” 于观真已经感觉到莫离愁的呼吸几近消失了,他心中焦虑,脸上倒不显露:“我不打算说服你。” 未东明歪头笑道:“我还以为你很看重这个小子,可怜他一心帮你做事。” “是啊。”于观真手中的长刃顷刻间荡然无存,他有趣地凝视着那颗黑珍珠,倒没打算夺回手中,淡然道,“我也以为你很在意赤霞女。” 未东明的脸一下子就僵硬在了脸上:“你不敢,崔嵬连这颗黑珍珠都送给了你。” “你可以赌一把。”于观真气定神闲地靠在山壁上,闭眼休憩起来,“既然崔嵬连黑珍珠都能送给我,到时候赤霞女死了,我想他也会更相信我的说辞。” 未东明一时沉默,他不得不承认于观真的说法极具威胁力,这人虽不是尘艳郎,但相处下来倒是比尘艳郎能沟通些,也罢,他叹了口气,伸手覆在莫离愁的脸上,将灵力缓缓送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不敢休息的于观真找了个话题开腔:“……你与尘艳郎很熟悉吗?” “算是吧。”未东明漫不经心道,“我与他认识了很多年。” 于观真犹豫了片刻,又很快问道:“如果是他的话,刚刚会怎么做?” “……你是想问自己差错出在哪里了吗?”未东明忽而一笑,平淡道,“他的人生里没有侥幸二字,因此不会像你这样说这么多话,浪费时间。如果他手中握有我的把柄,我还敢如此忤逆他,那么这颗内丹如今已经裂开了。” 提起这个人,未东明似乎要显得比其他人更为恐惧,也更为谨慎。 “尘艳郎是个很残忍的人,他根本不在乎多死几个人,也不会等待任何人回心转意,既然筹码没有价值,那他就让这个筹码消失。而且他深知怨恨与恐惧能成为一个人的动力,一个活着的筹码不如一个垂死的筹码,他会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心爱的人,你在乎的人,是因为你的忤逆才受到戕害。” 于观真吃了一惊:“他不怕……” “你是说死吗?”未东明轻笑起来,摇摇头,苦涩道,“不会,他会给你希望,会告诉你还没有死,你还来得及救他,可是你如果再有什么二心,那就只能见到一具尸体。人啊,有时候执念的无非就是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因此到头来,你除了选择相信他,别无他法。” “即便到最后,你所见的只剩下尸体。”未东明低声道,“可那时,你心中对他仅剩的也只有恐惧,甚至会怀疑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不够快……来不及救人,我见过许多人的尊严、精神被他所击垮,支撑这些人的力量彻底消散,什么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你……不太一样。”未东明沉默片刻,似乎正在斟酌用词,“你在交谈时总喜欢给人机会,留下余地。威胁对你而言不过是一种迫不得已的手段,一旦得不偿失,你便从容放弃。” “听起来,他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未东明嗤笑道:“不择手段?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未免太温柔了一些。”
第153章 于观真自认伪装的本事还不错,到如今只被崔嵬与未东明揭穿过。 至于大巫祝与玄素子,这两位好基友神神叨叨且云里雾里的德性简直一模一样,要是一句话能说含糊,绝不会让你知道个清楚,因此于观真对他们俩心里没底,不过毕竟没有实际说出口来,他也就当这两人不算。 崔嵬实际上并没有看出于观真不是本人,而是以为他失忆,实打实算起来,完全戳破于观真的人只有未东明。很难想象未东明已经在冰狱里呆了十年左右,居然能一眼看穿他有问题,这家伙该不会跟尘艳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 这个猜想虽然离谱,但未必没有道理,尘艳郎不近女色,不意味不近男色,未东明同样是一肚子坏水,俗话说什么锅配什么盖,这俩大恶人指不定曾经王八看绿豆对过眼。 至于性取向问题,不有双性恋这个说法吗 于观真半信半疑地试探道:“听你语气,似是对他十分忌惮,难不成有什么把柄拿捏在他的手中?” “巧了,猜错。我与他相识时,浑身半个把柄都找不出,又的确有些本事,正因如此,才能算得上是他的朋友。”未东明竖起一根指头,悠然地摇了摇,以表示否定,“等我有了把柄的时候,他还来不及用,我就被崔嵬抓了。他对崔嵬十万分的忌惮,别说是我这个不算朋友的朋友,就算是徒弟被抓,大概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观真不禁纳闷:“他……他当真这样怕崔嵬?” “崔嵬连黑珍珠都给了你,怎么你对他一点儿都不了解。”未东明抱起手臂,疑虑地打量了会儿他,“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亦或是哪个穷乡僻壤跑出来的?” 于观真冷哼道:“你爱说不说。” “呵。”未东明压根不上他的当,含含糊糊道,“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崔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就不知道,说不准反而更好。” 于观真对未东明的语焉不详深感不满,他皱了皱眉,实在想不出崔嵬还能有什么问题,疑心只是对方故弄玄虚。 “对了,我倒忘记问你。”未东明端着下巴看过来,侧了侧头道,“我看得出来你跟崔嵬不一般,这会儿不惜背叛他也要救我,想来一定不准备任由我一笔勾销,你既然不要孟黄粱,那我左思右想,就只剩下自己了?” “你总不见得是贪图我的美色吧。” 这时候于观真才发现,他之前见到的未东明很可能是在冰狱里闷出病了,大概是对未来本身就没什么希望,一直处于节能状态,因此显得非常正常。反倒是出狱之后,整个人处于快乐放风的自由状态,激情澎湃得让人不忍直视。 他越发确定刚刚只是未东明在打嘴炮了。 “我想知道尘艳郎的事,最好是你知道的所有事。” 未东明咧嘴一笑:“找到他对你很重要?” “没有他对我很重要。” 这句话不知怎么戳到了未东明的笑穴,他捧腹大笑起来,简直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这种举止很难不让人觉得冒犯,于观真的脸色才冷下来,就见未东明直起身体来,他擦了把湿漉漉的脸,两眼放光地看着于观真,又再一次露出那种野兽般的笑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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