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没有呢!倘若不是呢!”赤霞女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她脸颊紧绷,看上去像个即将碎裂的瓷人儿,显是愤怒至极,“那就要牺牲莫离愁吗?” 师飞尘冷冷道:“不管是与不是,莫离愁为非作歹,曾灭人满门,说是罪恶滔天也不为过,你怎知这样一个人会无端端好心帮你,纵然他真有悔过向善之心,此刻幡然醒悟,那以死谢罪又有何不可。你对他心生怜悯,又可曾想过因他而死的人!” 赤霞女脸色煞白,她凝视着师飞尘:“那因我而死的人呢!” 师飞尘的脸有一瞬间变得空白,顿时慌张起来:“你与他怎么相同,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旁围观的于观真看着显然没打算给自己面子的师飞尘,默默地背起了这身黑锅,双方的立场他都能理解,正是因为能够理解,他才…… 于观真看向默不作声的掌门,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并没有阻止师飞尘,这些话是他借着师飞尘的口来告诉自己。 剑阁如今立于两难,救与不救都不对,更何况还无法分清于观真的立场。 因此掌门在等他表态,让剑阁可以借两难的立场来把损失减到最小,要是于观真当真是为救九幽君而来,到最后崔嵬定然会与他一拍两散,他也可对外说是缥缈主人挟恩图报;要是于观真是真心喜欢崔嵬,自然就不成威胁。 这才是“不论如何抉择,都无二话”的意思。 这不就巧了,有些时候坏人就是比好人更方便行事,于观真微微笑道:“既二位争执不下,我倒是有个主意。”
第130章 剑阁,大殿。 殿中以掌门为首,各大峰主并长老难得齐聚一堂,静候大殿之中,原无哀与狄桐还有几位年轻一辈的杰出弟子则站在门边。 迎接人间的帝王恐怕也只有这样的排场,原无哀心头忐忑,大抵已猜到是何人来访。 狄桐难得安安静静站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着,只见各位长辈都一脸严肃,就连向来温柔可亲的掌门此刻都不见半点和颜悦色,小心肝不由得跳了跳,后悔起今早贪懒,要是自动请缨去照顾莫离愁,哪用得着在这里站得头昏脑涨。 他是孩子心性,对名利地位一点儿也不挂怀,根本不在乎有多少弟子艳羡自己现在所站的这个位置。 未过多久,只听得远处传来浑厚之声,人还未至,笑声已到殿中:“天玄门长宁子冒昧来访,还望陆道兄拨冗一见。” 若说长宁子声中还带几分亲和,那么接下来的另一人语调森然,不像上门拜访,到似上门来讨债:“无涯宫应九湘前来拜访。” 狄桐倏然一惊,这才知道自己在此恭迎的贵客是无涯宫与天玄门的掌门人,一时间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通常三派往来,本应先送请帖礼品,定好会面的时日,断没有贸贸然前来的道理,此番如此突然,可掌门怎么好似心知肚明,提前叫他们准备起来迎接贵客。 原无哀却是手心里捏了把冷汗,跟懵懵懂懂的狄桐不同,他已反应过来了,掌门不确定天玄门与无涯宫是否同心,因此只说是贵客来访,可眼下两派一同前来,定然是已商量好了对策,打剑阁一个措手不及,此行目的定然与缥缈主人上山一事有关。 声音消散后,不多时就见着无涯宫宫主与天玄门门主一同出现在大门处,随行的还有数十名弟子。 掌门颔首微笑道:“多年不见,两位道友如今仍是风采依旧,吾心甚慰,请上座。” 大殿之中早已摆好席位,应九湘与长宁子对望一眼,到底给了这个面子,均是不动声色地落座。 放眼整片中原,为世人所知的只有修仙宗门唯有剑阁、无涯宫、天玄门三处。 寻常人总热衷于给三大宗门排个前后,认定它们虽超脱于其他小门小派,但彼此之间仍会分出高低,而剑阁无疑是公认的名门正派之首。 实则不然,三大宗门之间向来难分高下,剑阁因崔嵬与朝堂结缘,纵百般推拒,在世人心中仍是无名有实的国教;而无涯宫以学识入道,门下弟子大多都有一技之长,常能研制出新奇的法术与丹药,甚至有弟子观天象踏山河,将各地灵脉灵兽等情况习性描绘成册,常在人世走动却不沾因果;天玄门则历史悠久,隐居山中,藏匿了不知道多少已失传的古籍,向来只收有缘之人,弟子多是精挑细选的人中龙凤,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许多年来,三大宗门一直维持着相当的平衡,掌门人之间也多是好友,只是自亦正亦邪的缥缈主人成功开宗立派,三大高手只剩下崔嵬一人之后,九幽君与赤霞女相恋成孽缘,三宗的关系就彻底微妙了起来。 于另两宗来看,当初崔嵬口出狂言倒姑且算是应九湘伤心之下口不择言挑起的事端,可是九幽君杀人无疑是赤霞女执着于儿女私情而铸下大错,剑阁有管教不严之过;如今缥缈主人竟与赤霞女同上剑阁,甚至有风声说是他为救九幽君而来,这就不由得他们不怀疑剑阁是否真打算同流合污,放纵赤霞女再一次因私忘公。 应九湘与长宁子对此事颇为担忧,这才未递请帖,擅自拜访,免得剑阁提前做好准备,将他们敷衍过去。 掌门寒暄了几句,又吩咐下去:“来人,上茶。” “不必,陆常月,我们今日来不为吃茶。”应九湘冷冰冰道,她容貌生得甚美,仪态高雅雍容,只是满头青丝白了小半,看上去颇见沧桑,“咱们三大宗门向来齐心合力,为苍生黎民奔走,这些年来不知铲除多少肆意伤人的妖魔,惩治多少祸乱人心的邪佞,如今剑阁莫非要背道而驰,与缥缈峰那类邪门外道同流合污?” 不管应九湘想不想喝茶,弟子们还是奉上了茶水。 陆常月道:“严重了,应道友何出此言?” “有人亲眼见到缥缈主人送赤霞女回剑阁。”应九湘面容冷若寒霜,“我与长宁子来时还问询过,那九幽君的老奴阿丑一同现身,还伤了数十条人命。哼,缥缈主人与九幽君有故,与剑阁素来不亲近,难道你要告诉我这几件事只是巧合不成?” 长宁子微微皱眉,他性情向来平和,不似应九湘这般咄咄逼人,温声道:“陆道友,莫怪应道友这般怒气冲冲,非是我们二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你我都知九幽君是何等凶恶,若叫他侥幸脱逃,再加上缥缈主人,只怕对人世间又是一场灾劫。” 二人软硬兼施,一时间气氛紧张,弟子们大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听此消息难掩讶异之色,只是无人喧哗出声。 “我自然明白此事是何等严重。”陆常月点头道,“其实纵然二位不来,我本也当发请帖邀二位前来商议有关缥缈主人的事。” 应九湘知晓陆常月并非油嘴滑舌之徒,脸色稍稍缓和,她行事向来雷厉风行,见陆常月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赶忙催促道:“陆道友何必吞吞吐吐,三派当初发下宏愿要齐心协力护佑苍生,言犹在耳,并非一句空谈。只要你无意助纣为虐,有什么难处只管说来。” 这时崔嵬冷哼一声,他惯来是大局里的刺头,哪里都少不了他的身影,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以应九湘最甚,除去剑阁弟子之外,另两大门派的弟子对这位传说之中的藏锋客向来是又敬畏又恐惧的。 他才只是稍稍出了个声,众弟子们都绷紧了身体,眼珠子都不敢乱瞧。 崔嵬性情喜怒无常,为人又冷傲无比,偏生实力强大,当初三大高手去其二,唯独他一人活下来。之后缥缈主人闭山多年,寸步不出,众人嘴上纵然不说,心中默认此乃崔嵬的功劳。 后来赤霞女与九幽君相恋,他一力担保,尽管最终姻缘成孽缘,可崔嵬的的确确如自己所言,将九幽君囚禁在剑阁数年。要不是九幽君的火脉特殊,恐怕崔嵬早就一剑将其了结,也不必今日的麻烦。 没有人能否认崔嵬的功绩,也无人可用责任、正义、对错来束缚他。 宗门内有这样一位狂妄自傲的强者固然很好,却也同样头痛,应九湘每次见到崔嵬,就会觉得现在还能笑口常开的陆常月十分适合修佛。 长宁子以眼神安抚了下应九湘,和善开口道:“不知藏锋客有何赐教?” 崔嵬简洁道:“没什么赐教,你们所说的话,师飞尘已说过无数遍,只会更过,不会更少,只是这麻烦拖到今日都解决不了,我倒想听听你们的打算。” “崔嵬。”陆常月喝止他,“二位见笑了。” 长宁子倒不觉得冒犯,实际上这还算是崔嵬这些年来较为和善的一次了,他温声道:“果真有所隐情,到底是什么麻烦,竟令藏锋客都为难?” “他确实应该为难。” 犹如石破天惊般,殿外出现一道人影,身形修长高挑,衣袖带风,澹然若深渊之静。 应九湘的脸色一变,乍见杀夫仇人,怒气顷刻间涌上心头,好在她很快调解心性,忍耐下来,静静看着对方走到了大殿之中:“你怎么在这里?” “你们不就是为我而来。”于观真失笑道,“怎还问出这样的问题。” 应九湘自觉失言,于是转头看向陆常月,等待对方给出一个回答:“陆道友,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观真缓缓道:“我人就在这里,难道你们不该问我?” “哼,难道我问了你就会直说?”应九湘冷笑一声道,“尘艳郎,别将我当做未启蒙的孩童一样好骗,我虽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留在剑阁之中,但莫要以为我如陆道友这般好说话,无论你打什么如意算盘,都是痴心妄想。” “这倒是巧了。”于观真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坐在了一张椅子上,他端起茶水轻嗅,又慢慢抿了一口,冷淡道,“要不是赤霞女强行带走我的徒弟,我还真不愿意来剑阁做客。” 他满面厌烦之色,只要长了眼睛就看得出来缥缈主人的心情不佳,这倒是应九湘与长宁子不曾料想过的局面,众人目光齐聚在赤霞女身上,只见她目光凛凛,与平日并无不同,二人向陆常月求证道:“当真如此?” “不错。”陆常月苦笑道,“二位道友不必困惑,我正要说起这件事,你们可还记得缥缈主人门下曾有一名弟子血洗了天江武家。” “自然记得。” “唉,说来惭愧,这名弟子幼时曾想拜入剑阁门下,可我认定他戾气太重,将他赶出山门。”陆常月叹息道,“如今想来,都怪我当时一念之差。” 长宁子困惑道:“陆道友这是哪里话,此子性情凶蛮狠辣,实在世所罕见,当说是陆道友高瞻远瞩才是。” “这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应九湘很是不快,不过她反应倒是很快,忽然道,“莫不是此人行凶时叫赤霞女抓住?” 陆常月叹气道:“恰恰相反,正是这名弟子感念崔嵬当年的恩情,得知丑奴来求缥缈主人出手搭救九幽君后,竟隐瞒消息,忍受火毒之苦,将我门中与丑奴勾结的弟子杀死,又传口信给赤霞女。丑奴眼下已自绝而死,世上除了九幽君再无人可救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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