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正从那面容难辨的人身上淅淅沥沥而下,在地上聚成了一滩猩红。 远远望去,十分刺眼。 “哟,来了。”谢巧发现了不远处的二人,将指尖的银针收入发冠,接着飘飘然落下了地。 从始至终,他都未给树下那具尸体一个眼神。 仿佛那就是团会散发出恶臭的垃圾。 “那药性倒是十分强劲,竟让我睡了一柱香的时间。”谢巧理了理袖口,眼角挂着病态的嫣红。 贺凌云看着树下鲜血淋漓的男人,初步推断出了个不得了的结论,心中大震,一时说不出话来。 倒是薛青城面不改色道:“谢兄既无事,便快随我们离开吧。” “这里的人甚为热情,倒叫我不愿离开了。”谢巧轻笑了一声,说出来的话叫贺凌云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要论变态,她眼前这位可是毫不逊色。 几人在村中兜兜转转,终于将五人聚齐。 临了,贺凌云又将那被拐的无辜女子救出,一并带上了船。 “诸位大哥大姐行行好,放了我们吧!”姚虎与那驼背老头齐齐跪在地上,冲几人磕头。 薛青城提着长剑,横在二人身前,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滚。” 闻言,这两人顿时来了精神,又冲着几人磕了几个响头,接着屁滚尿流地滚了出去。 “师兄,我们就这么离开也太便宜他们了!”贺凌云愤愤道。 想他们若不是有灵力护体,此时的处境怕是要两级反转了。 “无妨,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报应。”薛青城看着姚虎二人狼狈逃窜的背影,冷声道。 闻漱立于船头,将手中的火折子悄悄丢入水中。 与此同时,恶人岛上的大片灵植正沐浴在熊熊的火光中。 “上岛时我便察觉出不对,在我中了迷香之际,我更确信了一点,这座岛上的居民用来对付外人的手段,应当是岛上大片的迷魂草,此草若是不除,后患无穷。”薛青城道。 折枝一脸状况外地趴在船头,她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后便发现船要出发了。 而姚大叔和那个老爷爷一副良心有愧的模样,还真是怪得很。 * 在这座岛上耽搁了整整一天,几人都觉周身乏得厉害,不稍片刻,贺凌云便悠悠睡了过去。 “还要去桃源么?”闻漱倚靠着船壁,满目皆是担忧之色。 他们这一路多坎坷,半点收获没有不说,光是时间就耽搁了一半。 薛青城垂着眼眸,擦拭着手中的长剑,闻言,手下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向一言不发的折枝。 静默良久,他开口道:“要去,不过不是现在。” 闻漱不解,“师兄有何打算?” 薛青城:“调头,先去天演城。”
第89章 天演 离了雨水丰沛的燕洲, 几人长途跋涉来到了黄沙肆虐的天演城边境。 途中耽搁了些时日,此时距离一个月的时限仅剩十五天。 “莫姑娘身上的伤不碍事么?”闻漱搓着被冻僵的手,冲马车里扬了扬下巴, 随着说话的动作, 口中竟呼出了道白气。 刚下了马车的贺凌云便被黄沙迷了眼睛, 她定了片刻, 接过边上薛青城递来的水袋,拧开后就地冲起了眼睛。 “刚换了药,此刻睡下了。”贺凌云晃了晃水袋, 见还剩下些许, 便顺手上了嘴, 抿了一口。清冽的水下了肚, 她才反应过来这是谁的东西。 她偷偷瞥了眼依靠着马车的薛青城,发觉对方的视线正落在水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于是贺凌云轻咳了一声,动作迅速地将水袋拧紧, 还了回去, 自顾说道:“莫姑娘的神智清醒了许多, 也愿意进食了。” “嗯。”薛青城点点头,沉声应道:“如此便好,不日便可放她还家了。” 闻言,贺凌云面色古怪地回头看了眼马车, 随后往薛青城跟前凑了一步, 压低声音道:“莫姑娘不愿意回。” 薛青城挑眉:“为何?” 贺凌云汗然:“自然是怕乡邻在她背后嚼舌根。” 闻漱插嘴道:“那就带回宗门。” 贺凌云与薛青城齐齐看了过去, 后者眉头微皱, 冷冷道:“这不合规矩。”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心中还想着规矩。贺凌云噎了一瞬, 顺着薛青城的话往下接:“先走一步看一步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天演城的黄沙越发肆虐了。 谢巧忙着生火,却因兜头而来的疾风迟迟未能将柴堆点着,整个人缩着脖子,显出了几分狼狈。 “怎么冷成这幅鬼样子?”他埋怨了声,见底下终于冒出了火星子,连忙伸手将其拢住。 贺凌云从暗袋中掏出了土陶锅,几只铁架子,还有一叠碗,整齐地摆放在一旁。 谢巧回头便看见了这一幕,不解道:“你这是野炊来了?” 贺凌云轻哼了一声,在几人的眼皮子底下又掏出了一颗大白菜,几根胡萝卜,甚至拿出了一块洁白的豆腐。 谢巧:“……” 待东西都掏得差不多了,贺凌云洋洋得意道:“今日我便露上一手,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看着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谢巧到嘴边的吐槽又艰难地咽了回去。 天冷风急,若是在此时能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他也无需这般哆嗦了。 如此想着,谢巧低头继续生火,不去管她。 将蔬菜洗净切碎,再一股脑丢入锅中,注入清水,盖上盖子,贺凌云便坐至一旁,静待水沸。 其余几人围炉而坐,看着贺凌云简单粗暴的动作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闻漱低下头,小声道:“我虽然没有做过饭,却看过母亲烹饪,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师妹的步骤少了些什么……” “不是你的错觉。”薛青城低声应了句,“师妹的厨艺一向如此。” 毕竟他有幸尝过。 或许是怕风中的沙子滚进锅里,贺凌云极为小心,只愿意揭开一道缝,时不时往里面丢入些乱七八糟的粉末,并声称那是她精心准备的秘制调料。 看起来实在有些不妙啊…… “师兄,我先去前面捡些树枝。”闻漱率先打破平静,如此说着,已站起身来。 见状,谢巧僵着脸也跟了上去,“我也去。” 不稍片刻,锅前已少了大半的人。 贺凌云掀开眼皮看了眼仅剩的几人,满意地点点头,自得道:“算你们有口福,可以喝上第一口热汤。” 说罢,不知从哪掏出了个石头勺子,便揭开锅盖,往里探去。 又是一阵邪风,将锅中热气掀起,往薛青城脸上拂去。 食物的香气夹杂着佐料复杂的刺激味道,一股脑地往鼻腔钻去,闻得薛青城脸都绿了。 “青菜豆腐保平安。”贺凌云如此说道,从陶罐中捞出粘稠的混合物,放入碗中。 白菜叶子已经烂得不成样了,与碎末豆腐混合成复杂而危险的颜色,飘飘荡荡地在碗上晃动。 “给。”贺凌云的心中始终记挂着没怎么吃饱过的折枝小朋友,于是将第一碗递了过去。 烤着火、正在发愣的女孩儿看着递到眼前的热汤,眼中闪过一瞬间的错愕,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连声道谢,接过碗便端详起来。 “快别愣着了,这会儿风沙大,趁热喝下肚子,也好暖暖身。”贺凌云嘱咐了一句,低下头来,继续盛第二碗,“师兄最近付出了不少努力,是个大功臣,应当多吃一些。” 她此刻似乎忘了薛青城已辟谷,不需要食五谷杂粮,一心想着显摆自己惊世骇俗的厨艺,于是盛了厚厚的一碗。 脸本就绿了的薛青城眼皮一跳,在看清了碗里的东西后,那张脸似乎变得更绿了。 “尝尝吧,很好吃的。”师妹的眼中跳动着充满希翼的光。 薛青城:“……”不管怎么说,先接下来再说,至于吃与不吃…… “吸噜——” 薛青城顺着声音看向折枝,发觉对方已浅浅地喝了一口,此时的脸色不是很妙。 先是一霎那的惨白,接着两颊飞出两朵淡淡地红晕,随后逐渐泛青,最终升至印堂,竟有隐隐发黑的趋势。 瞬息之间,那张瘦弱的脸上轮换了一系列的表情,最后如中了邪术的石像般,暗沉得好似罩了一层灰纱。 对人生无望也不过如此了。 偏偏师妹是个死心眼的,并未察觉出折枝的不对劲,自顾自地给自己盛了一碗,就着碗边吹了吹,最后喝了一口。 等了许久,方才听她开口评价道:“味道还是淡了一些啊……” 这么说着,贺凌云从袖口掏出一枚瓷瓶,打开封口,往锅中倾倒而去。 整整一瓶的不知名调料被尽数倒了进去,连个渣子都不剩,贺凌云这才收了手,拿起手边的勺子,在锅中搅了搅。 “等闻师兄他们回来了,应该就能吃上美味的食物了。” 听着耳边充满自信的嘀咕声,薛青城忽然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是个错误的决定。 “啊……”贺凌云忽然想起了什么,喝汤的动作顿了顿,“瞧我这记性,莫姑娘还没吃饭呢。” “你们先吃着,我给莫姑娘盛一些。”贺凌云放下手中的碗筷,无视一旁默不作声,神色诡异的二人,忙活了起来。 看着师妹爬上马车的背影,薛青城轻叹了一口气,冲折枝低声道:“饿了的话我这里还有几个馒头,不要勉强自己。” 闻言,折枝抬起头,眼珠子动了动,仿佛石化的人解除了诅咒,又重新活了过来,她眼角饱含感动的泪水,冲薛青城神情恳切道:“大哥哥,以后别让姐姐做饭了。” 且不说这锅汤的味道有多么难以下咽,光看贺凌云对自身厨艺的自信,他们以后的肠胃怕是要不保。 薛青城沉默许久,最终点了点头,“好。” * 贺凌云的厨艺并未来得及得到全方位的展示,便被一场铺天盖地的风沙所打断,待闻漱与谢巧二人扛着树枝而归的时候,黄沙已将马车掩埋了大半。 看着面前惨烈的景象,闻漱小心翼翼地掀开马车门帘,在看清了躲在里面的四个人后松了一口气。 “沙暴停了,城门已开,我们也该出发了。”他如是说道。 闻漱口中的“城门”并非是字面意义上的“门”,而是一道普通人看不见也摸不着的黑暗裂隙。 裂隙生于至阴之地,穿梭其中如有刀割,非精神力强之人不得入。 而这仅仅是第一步,在这之后,每过一座城,都要穿梭一条裂隙,其痛苦程度成倍增加。 “趁着裂隙还在,快些出发,若是去迟了,可就得等到明天了。”闻漱继续催促道。 他们不是魔族血脉,没有凭空开裂隙的能力,所以只能抓住时机,从这“公共”的大门进入魔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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