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婚期越来越近,宝言垠州的本家叔伯和外祖家的亲戚们都来了京城。宝言见到了儿时的玩伴,欢喜之余,她越发感觉到,她离儿时的自己已经很远了。细想想,就连去年的自己,她也觉得很远。虽不是一夕之间长大,但她确实已经长大了。 近来侯夫人每夜都陪宝言睡,临睡前总要讲一些过去从来没讲过的事,比如夫妻之间的事。别的侯夫人都好说,只一样,侯夫人思索了好几日,还问了旁人,最后终于在宝言婚礼前五日的晚上与宝言说起。 “宝言,你怎么看苏良娣?”侯夫人问道,“你知道的,她要和你同一日嫁入东宫。” 侯夫人听说这事的时候,心中气闷了许久。忠勇侯还找了相熟的言官上书,说这不符合礼法。皇上倒是安抚了忠勇侯,只不过皇上将一切都推到了皇后身上。忠勇侯无法,怕闹得太过,宝言到时候被皇后责难,只有让步同意了。 “我是太子妃,她是良娣。我是妻,她是妾。”宝言道,这事先前大嫂就曾和她说过,当时大嫂是这么说的,宝言便也这么说给侯夫人听。 侯夫人笑笑:“你明白就好。不管现在身份再高,嫁过去之后,她就是矮你一截。还有先前你二嫂总跟你说什么要和太子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你二嫂这话没错,但也没全对。毕竟太子不是宝言一个人的丈夫,现在有苏良娣,往后肯定更多,宝言要是一颗心全付出去了,说不定要伤心了。娘跟你说,付出三份真心,做出十分的样子就足够了。” 宝言心道:我一点都没付出去呢,娘亲的担心是多余的。不过她也不敢说这话,她这一说,娘亲又要担心旁的了。 “娘亲放心,我懂的。像哥哥嫂子他们那样,才叫两情相悦。我和太子之间不是,我只管当好太子妃就是。嬷嬷也跟教导过我,我和太子之间,不光是夫妻,还是君臣。”宝言缓缓说道。 “很好,我们宝言真的长大了。”侯夫人叹道。 “还有几日就嫁人了,不长大也不行呀。”宝言说着往侯夫人身边靠了靠,亲昵地道。 侯夫人斟酌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今日一口气全说了好,便问道:“宝言近来有没有再梦见什么?” “没有。”宝言道,她是真的什么都没梦到,倒是又梦见了一次太子,梦里他在放纸鸢,她把他纸鸢的线给剪了。 “那些话,娘说了好多次了,想来你都听烦了。”侯夫人笑道,“今日娘再说最后一次,不管梦是真是假,宝言只管好好当太子妃,什么都不用怕。” “娘,我知道了,您不说我都快把那梦给忘了。”宝言笑着应了。 侯夫人又继续说着一些夫妻之间应该注意的事,慢慢地就说到了子嗣上。 “皇上的子嗣不丰,他定然希望太子能多些子嗣。”侯夫人说着,停顿了一下,“娘亲不希望你太早有子嗣。当然,你没有,旁人也不能有。” “这,我要怎么做?”宝言不解。 “生孩子本来就是鬼门关,加上我朝这又防双生子,是难上加难。定国公府的事,你也听说了。宫里的皇后不用说也知道定然向着苏良娣,万一你怀身子了,难保她们不拿你的孩子做文章。” 宝言闻言,背后起了一阵冷汗。 “这,那我要怎么做?”宝言这些日子,本来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这会儿听侯夫人一说,心里又怕起来。 “一是你自己得晚两年生,一两年不生,皇后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二是不能让苏良娣生。”侯夫人道。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吧,太子要是去苏良娣那,我拦着不让去吗?”宝言道。 侯夫人道:“这就要使些手段了。” 深宅大院也好,后宫也好,哪有当家主母没些手段的。侯夫人就算自己用不上,各种手段还是知道的。 宝言听侯夫人说着后宅的手段,听得脊背发凉。娘亲又说不光是宫中如此,寻常人家也如此,心里越发觉得身为女子也太难了些。 侯夫人教完宝言,叹道:“娘希望这些你全都用不上,但是你肯定得知道,还得记牢,你不用也要防着旁人用。最好太子如他表现出来的,对你倾心,这样起码暂时,你是用不上的。” 宝言听了娘亲的话,久久说不出话来,侯夫人最后小声道:“你放心,到时候有张嬷嬷在,她会教你的。” 宝言这才定心些,张嬷嬷她是知道的,宫里的老人。听娘的口气,大概是被娘 “收买”了。 一连几日,不管白日怎么忙,到了晚间,侯夫人总要和宝言一起,娘儿俩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然而再说不完,也到了最后一夜。该教宝言的,这半年来,已经全教完了。到最后这一夜,侯夫人一句也没重复,只和宝言说着她小时候的事,将宝言哄睡着之后,侯夫人看着闺女,一夜未眠。 十月初五,太子醮戒。 十月初六,宜嫁娶,太子大婚。 天未亮,宝言便被娘亲唤醒,来不及她多思多想,便被簇拥着起身梳妆,更换燕居冠服。 梳妆更衣后,宝言醮戒。贺家的祖祠在垠州,便在家中小祠堂醮戒。 忠勇侯夫妇领着宝言到祠堂行礼、宝言亲手奠酒。祭拜过先祖,宝言回到正堂,便有酒菜端进来,宝言饮了一小口酒,又略了吃两口饭食,不为饱腹,只为礼成。 宝言用过酒菜,跪拜爹娘,四拜过后,忠勇侯依制道:“尔往大内,夙夜勤慎……” 醮戒礼成后,宝言回到梧桐院更衣。 此时,萧祺彦的仪仗已经出了宫门,往贺家来迎亲。 更换好翟衣,宝言坐在镜前看着自己,心中竟也不慌乱。璇薇和玉蘅两个看着宝言,觉得她很有太子妃的气度,甚至有些不敢直视她。 宝言在镜中看到两位嫂子的神情,弯弯唇角朝她们笑。这两位嫂子,宝言心中都喜欢得很,只可惜,过了今日她们不能再日日相伴了。 穿上翟衣,戴上凤冠的宝言几乎不说话了,只静静地坐着。璇薇和玉蘅一直陪在她身边,她们也不多言语什么。这些日子,该说了都说了,这会儿她们就静静地陪在宝言身边。 吉时到,宝言听见爆竹和宫乐之声。一直平静的心,突突跳了起来。 太子来迎亲了。 此时的忠勇侯府外,太子的仪仗已到。 宝言这会儿心突突跳得厉害,紧张起来,看向两位嫂子。璇薇发现玉蘅竟有些发抖,便上前握住宝言的手。玉蘅也上前,小声道:“宝言,不怕。” 璇薇朝宝言颔首,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女官进来,说太子妃该往前院去了。 宝言被引至正堂,萧祺彦已经到贺家门外。 此时乐声已停,宾客皆肃静,宝言能隐约听到萧祺彦外头道:“某奉制亲迎。” 宝言忽地想起她上一次见太子,他临走前说的,他再来便是来迎亲了。 萧祺彦来到正院,拜谒授雁,行礼过后,宝言便由女官领到太子身边。 忠勇侯夫妇依制说着劝勉宝言的话:“戒之戒之……” 宝言听到爹娘的声音,皆带着哽咽,心中不舍,但又知不能落泪,只好尽忍着。 拜别爹娘后,女官引宝言坐肩舆出门,到了门外。一顶凤轿在等着宝言,宝言上凤轿,不多时,太子便掀开轿帘,太子超宝言伸手,小声道:“宝言,我来娶你了。” 宝言将手放到萧祺彦手上,萧祺彦牵着她登上辂车。 太子和太子妃的仪仗,离开忠勇侯府,往宫门去。 萧祺彦一直牵着宝言的手,握得紧紧的。他终于娶到宝言了,今生,宝言是他的太子妃,他的妻。从他重生的那一刻起,他等的便是今日。 宝言被萧祺彦握着手,很奇怪的事,她竟没觉得太厌恶,也没有旁的感觉。她感觉到萧祺彦握着她的手竟然也在发抖,他似乎比自己还要紧张。 两人握着手直到东宫,到宫门,萧祺彦牵着宝言下辂车,乘坐肩舆。宝言心想,这一日,又是轿,又是车,又是肩舆,倒是热闹。 直至东宫正殿,两人下了肩舆,萧祺彦在东,宝言在西,两人进了东宫殿。 此时天色已晚,东宫殿中灯火已明。早有礼官等在此处。 萧祺彦和宝言被礼官引至正殿正房,在此行合卺同牢之礼。 宝言与太子对拜,吃过合卺酒,赞者称礼成。宝言这会儿,心绪竟又平静下来,礼成了,她与太子的婚礼,总算结束了。 房中终于只剩下宝言和萧祺彦两人,宝言此时心绪平静,萧祺彦的心倒是难以平静。 宝言其实腹中是有些饿的,但太子只顾看着自己,话也不说,叫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宝言心道,没成亲的时候,话不是挺多,花样也多,怎么成亲了,倒不会说话了,只顾盯着自己瞧。 萧祺彦实在是心里太欢喜,这会儿反而手足无措起来。他看了宝言好久,终于坐到她身边,轻轻唤了一声:“宝言。” “殿下。”宝言也轻声应道,她不看太子,眼睛只往桌爱上的食物瞧。 萧祺彦总算是反应过来了,笑道:“我有些饿了,宝言陪我用些饭食可好?” “好!”宝言忙道,她这一整日都没怎么进食,早就饿了。 见宝言回答得这样快,萧祺彦忍不住笑笑,他牵着宝言的手来到桌案前,亲手给宝言布菜。 宝言看着太子给自己布的菜,以为这也是一种礼节,便也给太子布菜,不过太子喜欢吃什么,她可完全不知道。于是便将自己不喜欢的,夹了一些给太子。 萧祺彦没想到宝言还会给自己布菜,也不管是什么,全都吃了下去。宝言见太子吃的高兴,还用心记下了,以为是他喜欢的呢。 宝言知道晚膳不宜多用,今日又是特殊日子,略吃了一些,便作罢。 见宝言用好了,萧祺彦又牵着宝言的手来到床边坐下。 见太子又只顾盯着自己看,宝言觉得不能指望他能主动发现什么了便道:“殿下,礼成了,我是不是可以更衣了?” 萧祺彦一听更衣两个字,脸都红了:“是,该更衣了。” 宝言遂叫了翠柳进来伺候,与翠柳一起进来的还有青竹,另有两个东宫原来的宫女。 宝言换了衣裳,脱下华冠,洗漱过后,钻进了被子里。婚礼是结束了,她和太子是法礼上的夫妻了,但他们还不是真正的夫妻呢。 宝言将被子拉到鼻子下面,身子有些凉,脸却是滚烫的。前两日,两位嬷嬷也好,娘亲和嫂子也好,都教了自己许多夫妻之间的事。其中就属二嫂教的最离谱,什么不能太紧张,不要太抗拒,要稍稍迎合一点,这样太子舒服,她也舒服,疼了要怎么说,舒服了要怎么哼……二嫂还说,不熟悉不要紧,睡几觉就熟了,天下夫妻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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