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端了水来给宝言净手,萧祺彦就在一旁看着。宝言略背着身子,不想叫太子瞧见自己的样子。刚才怎么就那样慌慌张张的,不就是不好看的字被太子瞧见,那又如何! 萧祺彦见宝言难为情,便不看她,走到窗边,看窗外的雨景,院中被雨水洗过的草木葱葱郁郁。 宝言净过手,也走到窗边。 萧祺彦转身对宝言笑笑,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站在窗边,听着雨声,看着窗外的景致。忽地一对燕子飞来,停在支撑窗户的叉杆上。 萧祺彦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唇角弯弯看向宝言。 宝言疑惑地看向萧祺彦,想问他笑什么,还想问他要在这站到什么时候,虽然她的小院景致很美,但也没有御花园美啊! 见宝言面带疑惑,萧祺彦笑意更盛,略低着头,小声道:“窗沿下,停了一对燕子。” 宝言也看到了两只燕子,她时常看到燕子,不觉得有什么稀奇,莫非太子在宫里不常看到? “是有两只燕子,殿下在宫中不常见?”宝言道。 萧祺彦叹气:“不是两只,是一对。” 宝言愣了一下才回过味来,什么叫不是两只,是一对,太子想说他和自己也是一对呢。 见宝言的神情,萧祺彦便知她懂了。 “呀,两只燕子飞走了。”宝言故意道。 宝言这是故意使坏呢,萧祺彦心道。 “你要剪掉我给你亲手编织的第一条手绳吗?”萧祺彦问道,语气带着些委屈。 “弄上墨点了。”宝言道,“谁叫你给我系了死扣解不开呢。” “手来。”萧祺彦道,“我来解。” “我等下叫翠柳解,我不剪了便是。”宝言把手藏到身后,不给萧祺彦。 萧祺彦笑道:“我系的结,旁人解不开。”说着他朝宝言伸出手。 宝言不动,萧祺彦指着窗台道:“那你手放这儿我来解,这可是我亲手编的,头一回,你要是剪了,我可伤心。” 宝言只好往窗边走了一步,将手搁在木窗台上。 萧祺彦右手轻轻地转动五色绳,将绳结转到正面,接着他捻了捻绳结,然后两手一起很快就解开了。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把五色绳抽到了自己手上。 “瞧瞧,这么简单就解开了,可不许剪了。”萧祺彦道。 “端午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要换新首饰戴呢,哪有姑娘家一直戴手绳的。”宝言道。 “是吗?”萧祺彦笑笑,将五色绳放到窗台上,“那你手再来。” “又做什么?”宝言觉得萧祺彦总跟自己的手过不去似的。 “来,给你换个首饰戴。”萧祺彦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通体莹白的玉镯来。 宝言不想要,但萧祺彦一直看着自己,宝言觉得她要是一直不伸手,他能一直站到晚上。她只好将手伸了过去。 萧祺彦左手拖着宝言的手臂,右手将玉镯戴在宝言手上,他极为小心,避免两人接触。宝言看出他的手在轻微颤抖着。 宝言转转手腕,这玉镯一看便知是稀罕物了,客气道:“多谢太子殿下。” “提前的生辰礼。”萧祺彦笑道,“此后几个月,我不能再来了。” “哦。”不来更好,宝言低下头,怕自己偷笑被发现。 萧祺彦身子略往前倾,细声道:“我再来,便是来迎亲了。”
第23章 相思 宝言往后退了一步,忽地一阵风吹过,萧祺彦忙用袖子遮住吹进来的细雨,人也略侧过身,宽阔的背挡住了窗口吹进来的风雨。 宝言抬眼,撞进萧祺彦温柔的眼神里,她呼吸一滞,竟忘了移开眼,就这样和萧祺彦对视着。 窗外的风越刮越大,雨飘到宝言脸上,她清醒过来,移开视线。 “起风了。”萧祺彦温柔地道,“该把窗关上,书房不宜太湿。” “嗯……嗯。”宝言垂眸,她刚才怎么了,看太子看呆了? 宝言退到桌案后,吩咐侍女关窗,收拾起桌案上的纸笔。 窗关上后,雨也大了,打在窗户上劈啪作响。宝言感觉雨声敲在自己心里似的,雨这样大,太子还要留到什么时候…… “雨下大了,但我得走了,今日本就是抽空来,偏还遇上雨天。”萧祺彦走到宝言身边道。 宝言心里松口气,还好他要走了。 萧祺彦知道宝言不会留自己,可看到她松了个口气的样子,心里难免泛起一阵酸楚。 “雨天路滑,殿下当心,我送殿下出门。”宝言福了福身子道。 萧祺彦轻叹:“就这么想我走啊?” “殿下自己说得走了,想必是政务繁忙。”宝言轻声道。 “是呢,是呢。”萧祺彦叹着,并没有迈动步子,而是静静地看着宝言。 宝言被他看得不自在,催促道:“殿下?” 萧祺彦终于忍不住在宝言脸上轻轻捏了一下:“小没良心,我走了,等我来娶你。” 说完萧祺彦头也不回地走了,宝言愣在原地,捂着自己被太子捏过的脸。这人,真是过分…… “太子妃,您得送殿下。”张嬷嬷上前道。 宝言不情不愿地追出去,萧祺彦已经出了梧桐院的正堂,候在门口的内侍,给他撑了伞,他头也不回地走进风雨里。 此时风大雨大,但他步履稳健,身姿挺拔,看着似乎再大的风雨他都不惧。 宝言看着萧祺彦消失在院门口,她摸了摸手上的玉镯,转身又回了书房。 宝言来到窗台前,没看到刚才解下来的五色绳,先前太子明明放在这儿的,莫非是风大吹落到地上了?宝言又在书房的地上找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找到。 “小姐找什么?”翠柳问道。 “没什么。”宝言不想说她在找太子编的五色绳。 “莫非小姐是想找太子殿下给您编的五色绳?那个被太子殿下拿走了呢,我亲眼瞧见了。”翠柳道。 “谁找那个了?他拿走就拿走,我是看到有只蝴蝶飞进来了。”宝言说着,心道,他拿走做什么?莫非是怕我剪掉?罢了,拿走就拿走。 翠柳掩嘴偷笑,小姐就是嘴硬,这么大的雨,哪来的蝴蝶。 回宫的马车上,萧祺彦将宝言戴了月余的手绳握在手心,过了一会儿他又放在鼻尖轻轻地嗅了嗅,沾了墨,但能闻到淡淡的香气。萧祺彦脸一红,觉得自己像个偷香的痴汉,慌忙将手绳塞进袖兜。 晃晃悠悠的马车上,萧祺彦又想起了前世之事。那时,宝言将他误认为旁人,端午时,送了他五色绳,还亲手为他系上。 萧祺彦心头一阵灰败,莫非自己竟这样失败,处处不敌那人,宝言今生对自己才这样冷淡。她的笑,她的好,全都不是为他,是为另一个人…… 萧祺彦长长地叹了口气,旁人对他如何,他不在意。但是宝言,唯独宝言,他想要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拥有她。 不然,他重活这一世,又有什么意义呢。 …… 风停雨住后,宝言才到前院去。难得今日前院人也少,花厅里只有侯夫人和两个媳妇在商讨着不久后宝言的生辰宴。 “宝言来了。”玉蘅一见宝言,便起身过来迎她,“我们近来忙,都没时间陪你,快到二嫂身边坐,二嫂可想你呢。” 宝言给侯夫人和两位嫂子福了礼才和玉蘅一起入座。 “太子殿下给你送了什么生辰礼?”玉蘅笑问。 “原来二嫂是好奇这个。”宝言故作失落道,“不是想我了。” 璇薇笑道:“那你真冤枉你二嫂了,她真的每日都要念叨你好几句。” 宝言笑笑,将手伸给玉蘅:“喏,就送了这个。” 玉蘅撩起宝言的衣袖,婆媳三人都看向宝言的手,只见宝言白皙无暇的手腕上,戴着莹白透润的玉镯。 “哦唷,真是好东西。”玉蘅连连称赞,“果然好东西都进贡到宫里了啊。” 宝言这会终于没说:二嫂喜欢就送给你。 璇薇开玩笑道:“那你赶紧多讨好太子妃娘娘,将来叫她多赏赐你一些好东西。” 玉蘅将宝言的胳膊一抱:“我和宝言好着呢,不用讨好。” 宝言笑道:“那是,我和二嫂最好了,往后好东西,少不了二嫂的。娘也有,大嫂也有,全家都有。” 几个人都笑起来,经过两个月,贺家的人都接受了宝言即将出嫁的事实。不像一开始,一提宝言出嫁就全家愁云惨淡。 至于宝言的那个梦,表面上大家都没再提,但背地里谁都没忘,为官的,做事的,读书的,一个个都比从前更严格地约束自己。 贺家人的表现自然逃不过皇上的眼,逃不过京城各勋贵人家的眼。皇上自然是对贺家的表现格外满意,城中人家各有说法,但再也没有人说忠勇侯府蛮横了。 说笑了一会儿,侯夫人对宝言道:“你生辰要到了,照习俗,姑娘家在娘家的最后的一个生辰要大办。” 宝言道:“我是不是可以邀请蒋三家和沈七小姐来?” 璇薇笑道:“可不止她们,可别忘了苏家的小姐。除了她们,一些递过帖子的要来的和皇家沾边的小姐,都得请。” “那可热闹了。”宝言笑道。 侯夫人笑道:“可不是,你素来见的人少,也该见见。” 宝言当然是不想见的,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她还不想嫁人呢,不也得嫁。还是嫁一个将来可能要杀自己全家的人。 宝言再也没有做过那样的梦,时间久了,梦里的细节,她记的也越来越少了。有时候她自己也恍惚,或许那不是个预知梦,就是一个普通的梦,一切就是一个巧合。但事关家人,她又无法完全忽视。 所以,宝言时常苦恼,自己到底该怎么面对太子才好。宝言想起适才太子以衣袖为她挡雨时的样子……她摸着手上的玉镯,思绪飘得越来越远。 “宝言……宝言……” 侯夫人连叫了两声,宝言才回过神。 “想什么呢,走神了?”玉蘅笑道。 宝言含羞一笑,微微垂下头:“什么都没想。” 玉蘅凑到宝言身边:“害羞了,莫非在想太子?” “才没有,想他做什么,不是才来过。”宝言道。 “好了,玉蘅,你别打趣宝言了,宝言可不像你,想当年……”璇薇笑道。 “哎呀,大嫂!”玉蘅忙阻止璇薇,“不许说!” 宝言好奇道:“二嫂怎么了?大嫂赶紧说。” 璇薇知道玉蘅性子,压根不怕说,便笑道:“你二嫂和你二哥订亲后,两人偷偷写了许多信,你二嫂没少在信中对你二哥诉相思。” 玉蘅果然是不怕被说的,哪怕是当着婆婆的面,她颇得意地道:“相思当然要大胆地诉说出来,不然广孝怎么知道!我瞧那戏里、话本子里许多都是有话不说的,惹得闹误会,闹矛盾,最后一拍两散的都有,我和广孝就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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