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朝廷的人也没那么快找到藏粮之处,审了宋辛好几天,他才吐出城郊外的这处宅子。 不过当柏秋行找到那处宅子的时候,那些米粮已经不翼而飞了。 事发后孟庆钟也没那个胆子还敢继续在里面搅和,他咬定了自己一概不知,将所有责任推到宋辛身上。 于是那一千多石粮食全进了张齐敬私库。且不说孟庆钟一直以为那些粮食是被宋辛处理了,就算他知道了那批粮食是被张齐敬偷运走了,也不敢说什么,因为张齐敬手里有他的把柄,极大的把柄。 但凡这一千多石粮食跟原书里一样,真的进了张齐敬的私库,这起案子就成了谋反案了。 因为张齐敬在筹兵囤粮,他要反。 至于张齐敬为何有胆量要反,纯粹是他那张家背后势力给他的胆子。 不过张齐敬终究没得逞,现在柏秋行将这起案子又变回了贪官污吏的腐败案。 时松没告诉柏秋行张齐敬要反,毕竟这种话说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至于张齐敬到底会不会反,也只有以后才能确定了。 时松说的这些跟柏秋行猜的八九不离十,不过柏秋还有一点始终猜不透。 “你觉得,”柏秋行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时松,“张齐敬手里有孟庆钟的什么?” 时松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凑到柏秋行耳边,最终只吐出六个字。 “天机不可泄露。” “……”温热吐息弄得柏秋行很不悦,他蹙眉往边上倾身,脸上写满了“嫌弃”二字,若不是有失风度,他已经把时松踹下马车了。 心里早被人踹飞的时松并没在意这些,只是在心中默想着。 他知道,单单是这个失粮案的话,孟庆钟不一定会死,可若是张齐敬将他见不得人的事呈上去,那孟庆钟就必死无疑了。 虽然书上还没写到这儿,但前期提过一嘴。毕竟这件事情涉及到皇家秘辛,也是要掉脑袋的,他还是觉得自己先闭嘴的好,反正这些破事以后总会大白于天下的。 时松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刀口,在水里泡过之后,那条口子就泛白不再流血,但疼痛感还是有的,不过他觉得,柏秋行身上的那些伤应该比自己更甚。 很快他就换了个话题,满眼期待地问道:“大人,我可以跟你学武功吗?” 柏秋行扫了一眼他方才摸过的边白里红的刀口子,随即敛眸问道:“你的字练好了?” 时松:“……” “等你将你那不堪入目的字练正了再说。” “……”时松叹了口气,“就不能两件事一起学吗?” 于是柏秋行说出了那句他熟悉无比的话来。 “也行,”柏秋行若有所思点点头,“你别后悔就行。” “?” 暗狱通道两边置得有火把,将窄道照得通亮。铁栏牢狱尽充斥着霉草气息,倒是少了血腥腐味。 往里走了没两步,便瞧见了吴晟。 “大人。” 柏秋行驻足,侧眼一扫吴晟身后牢房里的人,看上去不像是受了牢狱之灾,倒像是坚信自己无罪的模样。 是宋允。 他收回视线问道:“说了些什么?” 吴晟道:“他说,他的确和孟庆钟碰过——” “大人!大人!”宋允方才看见吴晟朝柏秋行行礼,就知道来人不简单,想着若是自己能与他搭上话,便也能多几分出狱的机会。 “我确实和那姓孟的碰过几次面,不过是为城郊租宅之事,那是我大哥委托我的!”宋允两手握着铁栏,若不是被铁栏拦住,他恨不得将那张灰黑大脸贴到柏秋行身上,“他说他找了外室还有了身孕!大嫂知道后铁定要与他闹,他怕事情传开了他官途不保,于是委托我去找姓孟的,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柏秋行没看他,只侧身问道:“几分可信?” 吴晟抬眼瞧着他那神情,知道问的不是自己,便也没作声。 “啊?”时松看了一眼微朝着自己的柏秋行,随即毫不犹豫回道:“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柏秋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好半天才若有若无地点点头,抬步继续往里走,还对吴晟交代道:“带人去把孟庆钟请来,家眷就地看守。” “是。” 宋允见大人物走了,慌神忙道:“大人你看什么时候能把我放了啊……” 没有人理他。 “这宋辛还真是,”时松连连啧声,“连自己亲弟弟都带坑蒙拐骗的。” 这句话,他在当初看书的时候就吐槽过了。 柏秋行睨了他一眼,应道:“利益为己留,生死由他担。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没有人会将同时涉及这两样的事情与他人和盘托出。” 时松脑抽地来了句:“那大人若是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也不会告诉自己至亲挚爱之人?” 柏秋行驻足不前,良久后才道:“你说的这两类人,我都没有。” 没有至亲,也没有挚爱。 从他父母被斩头于闹市开始,从他高中入朝为天子办事开始,一直以来,都只有他一个人。 至于以后的挚爱,他没有想过。他从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上什么人,至少在他现在所见过的人里面,没有感受到过情爱欢愉。 时松顿了好久,才在他身后道:“总归会有的。” “那就等有了再说。” 褚卫全才离开不久,宋辛屁股都还没坐热乎,就又来了个柏秋行。 铁牢锁链被人打开,柏秋行负手提步。他瞧着满身血污靠着墙的宋辛,蓬头垢面的也看不出是死是活。 柏秋行语气客气挑不出毛病,声音却是冷的。 “宋大人。”
第9章 夜深人静,张府书房内还燃着烛火。 吕凌立在桌案旁,看着太师椅上的人,格外不解地问道:“属下不明白,这案子再怎么查也查不到主子头上,您又何必对宋辛下手?” “万一他把孟如朝吐出来,我倒是无所谓,孟如朝这罪可就定死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他。”张齐敬端盏摇头,笑了起来,“死了多可惜,他对我们还是有大用处的。不过现在也不打紧,他还不算傻,知道把宋辛那外室扣住。现在顶多脱层皮,死不了。” 他吹了吹茶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派去的人呢?” 吕凌犹豫道:“死了。” 张齐敬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抬头似以难以置信般问道:“都死了?” “……嗯。” 张齐敬重重摔杯,语气却与平时无异:“你自己看看这是派去的第几批人了?他柏子濯死不了,我拿什么交差?” 吕凌垂头不语。 “出去。”张齐敬闭眼,将吕凌撵了出去,靠在椅子上顺了两口气。 过了良久,他才自语道:“我到要看看,到底是你命更硬,还是我人更多。” 他叹声道:“我本也不想动你,只能怪你投错胎。” 火焰飘动,牢狱黑墙上的影子也随之舞动。 宋辛缓缓抬头,黝黑的眼珠在柏秋行身上来回滚动,他沙哑道:“是我做的,我认下了。” “宋大人此时倒是讲义气了。”柏秋行道:“郊外那处宅子,宋大人还是解释一下为好。” 宋辛笑出声,但受了刑,笑起来扯得肺腑生疼,他咳嗽半晌道:“孟尚书只是将宅子租给了我,并不知晓我将私吞的粮运到了那里。” 柏秋行正欲再开口,却被时松抢了先。 “宋允说的不错,你确有一个身怀六甲的外室,那外室也确实在孟家,不过,并非是城郊外的那处宅子里。”时松抱臂故作思考之状,“你现在膝下无子女,若是此遭捱不下来,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就是你老宋家的独苗苗了。” 被戳中了痛点,宋辛猛然抬头看向柏秋行身边着粗布麻衣的时松,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指着他颤声道:“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柏秋行也皱眉侧目,虽然他知道时松会些江湖把戏,但没想到这么细节的东西都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时松叹了口气,突然对柏秋行道:“大人咱们走吧,不会有下文了,这案子到这儿也就算是完了。” 还不等柏秋行有回应,他蹲身对着宋辛道:“要是我救出你的人,没了威胁,你也就能把姓孟的供出来了。” 时松起身摆摆手,一副惋惜的模样,“可惜了,我不知道你那外室被关在哪儿了。” 宋辛浑身发抖,死死抓着铺地的干草不放,像是要把它们捏烂,跟自己一样,烂在这里,碎在这里。 事实也如时松所说,不会再有下文了。 孟庆钟被请来台狱后,咬死了不承认藏粮那回事儿,跟宋允所交代的完全符合,只说借了宅子给宋辛的外室住。 没有人证亦无物证可以得出孟庆钟与宋辛勾结。这起案子,倒像是真的只有宋辛这一个主谋。 柏秋行无法,只得放人。叫来了才运回失粮的褚卫全,一起将所查结果连夜呈了上去,又重新安排了人将这批粮食往明乐送去,此事才算了结。 宋辛必死无疑,其家眷落得个流放充奴。而孟庆钟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帮凶,但无实质参与行为,便罚了半年俸禄,闭门思过七日。 一番折腾下来,两人回到府中已过子时。 马车缓缓停下,柏秋行开窗,看见了接车的马叔,又扫了一眼柏府檐角上坠着的两盏纸笼微光,随即收回视线落到对座上正靠着车壁呼呼大睡的时松。 也不知时松是太困了还是太累了,从台狱出来后,他就跟个小猫似的垂目窝着不说话了,恐怕连自己进了趟宫都不知道。 柏秋行叫道:“醒了,到了。” 时松没有反应。 “时松,到了。” 时松应该是听见了这一声叫唤,眉间轻蹙了一下,但还是没睁眼。 他挣扎着想要醒过来,但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四肢都没有力气,连带着眼皮也使不上力。 这种感觉,就像是鬼压床。 柏秋行见他还是没反应,又皱眉叫了一声:“时松?” 毫无动静。 柏秋行凑近几分,借着马车里的灯盏看清了时松神情痛苦的面容,伸指探了探时松的额头,烫得跟个火炉似的。 发烧了。 “马叔,”柏秋行语气里没有太多情绪,他先下了马车,侧目朝里,“叫两个人来,把他抬进去,再去给他找个大夫。” 马叔探头看了看里面的人,认出了是三更冬打杂的下人,便应道:“是。” 柏秋行提步,语气淡然道:“完了来书房找我,”他停顿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把他奴契带过来。” 烧成火炉的时松并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刚刚柏秋行叫了他两声就没动静了,他仿佛又陷入了什么梦境,总觉得周围都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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