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钱请大夫也没钱买药,简单把鞭伤处理了一下,换了件干净的衣服,窝在床上待到了晚上。 天黑了也不点灯,只能在听见若有若无的猫声,越来越近,是他抱回来的那只小黑猫。现在不能叫小黑猫了,叫松子,这名字是时松起的。 松子晚上喜欢挨着人睡,到了晚上就回来跟着时松睡枕边。 时松抱着松子摸着它的脑袋,今天放空了一天。他现在觉得自己好虚无,摸到毛茸茸的松子才感觉到现在这个世界的真实。 他一直在想,他在这儿能干嘛呢?这两个月以来,好像总没件好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没有亲人朋友,活得也憋屈。 去死吗?可是他又怕,他怕死怕疼,万一死后的世界更糟怎么办?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将时松游离在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怔怔地看着那扇门,没有发声,也没有要开的意思。 “时松?”门外响起柏秋行的声音,“睡了?” 时松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大热天也不嫌热,朦朦胧胧回了一声“嗯”。他现在不太想见到这个人,脑海中一直想起白天那句话。 “我原以为你已经改过自新了,却不成想还是这一副模样。” 其实他怎么想这句话都不要紧,左右不了柏秋行。他心里也明白,柏秋行没有理由相信自己,所以不信也正常,总不能伺候了他几天,那人就无条件相信自己了。 “开门。” 时松窝火,明明都说了睡了,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开门。 屋里没有动静,柏秋行的语调没有什么起伏:“等会儿你再继续睡,开门。” 时松仍没有打算去开的意思,干脆直接装睡着了。不久,外面又响起柏秋行的声音。 “东西放门口了,取不取随你。” 过了好久,直到时松确定了不会再有柏秋行的声音,他才翻下床,赤脚摸黑朝门口走去。 开了门,只见门口立着个小白瓶,不仔细根本看不到。 时松躬身,一手托着挂在肩膀上的松子,一手捞起那个小瓶子。他凑近闻了闻,立马把脸扭成一团,没翻盖都能闻见一股浓郁难言的药味。 “一个巴掌一个甜枣。”他在门口把玩了那白瓶半天,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收下,最后还是嘟囔道:“巴掌也挨了,这甜枣,不要白不要。” 直到时松收了瓶子关上了门,柏秋行才从柱子后现身。他看着那扇才闭上的门出了神,不知过了多久才转步回房。
第7章 “刺客?”柏秋行头也不抬地问着来人,手上的毫笔苍劲有力地在纸上游走。 “是,昨日亥时。”吴晟作为御史中丞,才解决完昨夜宋府那档子事儿,此时来柏府汇报情况也无可厚非。 他颔首应道:“不过,还好大人高见,派了些人手盯着宋府。” 柏秋行无意瞥了一眼正在看他题字的时松,随即敛眸道:“没死就成。把人送到台狱去,既然是褚卫全手下的人,就让他亲自去审。宋允的话,你去看着。” 吴晟道:“是。按照大人的吩咐,宋府外留着我们的人盯着,是否需要下官带人去搜查?” 柏秋行搁笔道:“不必,我亲自去。” 他对着还在歪头观察他落笔结构的时松,随口道:“你跟着我去。” “嗯。”时松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嗯??” 他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吴晟,又对上柏秋行毫无情绪的眸子,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道:“我?” 柏秋行语气一如既往:“怎么?不愿意?我让你搬来这三更冬,不就是让你来给我打下手的?” 不愿意!当然不愿意!经历了上次暗巷遇袭,时松可不敢和柏秋行随意外出了。尤其是在自己知道,此行是必定又会遇袭的情况下,他当然不敢再随口答应了。 吴晟知道没自己的事儿了,便拘礼道:“那下官先回台狱看着宋允。” 待吴晟走后,时松灵光一现,想到了个开脱办法,他嘿然道:“那个大人,小的今日算了一卦,此行必定有血光之灾,要不然改日再去?或者,若是大人今日一定要去那宋宅,不若找个高手跟着您,不仅能打下手,还能下手打。” 柏秋行点头,随即道:“我看你就挺合适的。不是只杀过一次人么?今日正好,让你练手。” “?”时松正准备继续找借口,转念一想,去了也未尝是件坏事。 自己知道宋府小池藏有刺客,要是自己出声提醒柏秋行,让他先发制人,说不定以后柏秋行就对他刮目相看了,在三更冬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可若是自己帮柏秋行躲过了此次,那就意味着,原本该在他伤后出现,精心照料的萧洛钰,可能就无法出场了,下一步还怎么增进感情? 虽然时松现在对萧洛钰更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可人家是女主金身,再得罪了她,自己怕是没什么好下场了。 不过,女主就一定得是她吗? 于是时松做了两个大决定。 第一个就是,今晚跟着柏秋行去宋宅。第二个就是,拆官配。他决定,将他一直看好的萧洛宁扶正。 路上他看着柏秋行挺拔的背影,双手合十,既矛盾又心安地想着,既然我把你老婆搞丢了,我一定赔你个更好的! 天未晚,薄云飘然,给西山落日罩上一层清纱。 西大街街尾的宋府,看上去与平时毫无异样。不过时松知道,这宅子附近都是御史台的人,就连买烧饼的那个年轻小伙子,少说也在御史台干了两年。 两人没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进去,绕到宅后从偏门进。宋宅后面不是小巷街道,而是一片小竹林,直连宋宅偏门。 清风轻扫,绿竹轻摇,步子随着细叶沙沙轻响。 自从时松上次在御花园里遇到蛇后,他现在对这种夏日茂林产生了极大的恐惧,几乎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跟在柏秋行后面。 柏秋行对他这种行为感觉到很恼火,几欲开口又欲言而止,直到时松第三次踩到他靴子。 “……”他停步,偏头漠然地看着时松,若是眼神能说话,那时松已经被他骂死了。 时松见他不走了,还以为有什么动作了,缩在后面还一脸无辜地问道:“怎么了大人?” 柏秋行就着侧头的姿势,垂眸看了一眼时松踩着他还毫无知觉蹄子。 那双蒙灰的布鞋,看上去脏脏的。若是仔细瞧,还能看出有被树枝石子儿刮破的旧迹。 时松顺着他视线垂头看去,见状立马收了脚,口中忙道:“大人切勿怪罪,小的不是故意的……” 柏秋行收回目光没说什么,端步继续朝着不远处的木门前行,突然开口问道:“你来我府中多久了?” “……小的不知。”这事儿得问富贵儿了,时松是真不知道。但凡富贵儿这个角色不是炮灰,在书里多活了几章,这个问题估计他还能答上。 柏秋行换了个问法道:“你是几时来柏府的?” 时松挠了挠头,想了半天才道:“……小的不知。” 柏秋行略有些无语,又问道:“今朝年岁?”他不信时松连这个问题都答不上。 不过,时松还真答不上。 “……小的不清楚。” “……” 直到拐进偏门后,时松才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他怕又踩着那双金贵得连鞋边都是缂丝做的,比他几条命还贵的靴子,踩坏了可赔不起…… 偏门连着后院,穿过假山便能看见一处红漆四角亭,亭下便是一方小池。池子里,只有夕阳照射的金红鳞鱼,毫无忧虑地戏水肆游。 时松不用在心里比划就能看出,这池塘比柏府那个小多了。 不过,就这么小的一方池塘,下面却藏着莫大的杀机。 柏秋行提步,在仅有的一条断砖残路上往亭子方向走去,却不料刚走两步,就被时松拦住了。 时松疾步跑到他身前,言语诚恳道:“大人,那池里,有刺客!” “又是你算出来的?”柏秋行依旧步子不停。 时松急忙跟在他旁边,劝道:“大人!你信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那池子里真有东西!” 柏秋行这才停下来,乜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缓缓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呃……”时松还真没想过该怎么办,要说现在都走到这儿了,要是什么都不干就折回去,那不是脑子进水了吗? 可要是要干什么,免不了又要打一架。柏秋行还好说,自己什么都不会,死在这儿了咋办?本来这一趟是为了让柏秋行对自己刮目相看,却没想过应对之策和后路,现在倒是落得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柏秋行没等他回答,开口道:“既然你能算出水里有刺客,那你给我算算,明乐失粮和宋辛遇袭这两起案子,怎么回事?” 这事儿时松拿手啊!哪怕道这儿两三个月了,他也能把书里的内容记得清清楚楚。 明乐失粮的起因,确实只是一起腐败案罢了。 原本褚卫全亲点粮后,剩下的运输分派,都由宋辛经手。 宋辛接手后,没打算从中揩这么多,想着一两百石便也够了。不过孟庆钟找上门,撺掇着煽风点火,自己也确实贪心不足。 宋辛在这京中没有能放下这么多粮食的地方,孟庆钟便给他提供了城郊的一处偏宅,自己从偷运的灾粮里抽出三分之一给孟庆钟作为租赁费,这便是孟庆钟与他合作的条件。 不过,宋辛此人也没这么大胆子,敢将那一千多石粮食明目张胆地私吞掉。他将这些粮食运到城郊后,原本是找了霉粮充到原本的该运去明乐县的赈灾粮里面。岂料寻得的霉粮被柏秋行截了先,这才东窗事发。 然而,到了这一步就不是简单的贪吏腐败案了,因为那一千多石的粮食即将进到张齐敬的私库。 一想到这里,时松心道不好,为何自己非要跟着书上的步骤来?反正自己又没有什么系统限制,也暂时不用管男女主的感情线。 于是时松拉着柏秋行边往外走边道:“大人,去城郊,那些粮食都在那儿!” 刚走两步,便听见池水搅动的声音,时松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手腕被反扣住,突然涌上一股力道,柏秋行死死攥着他手将他扯到了后面。 时松定住步子,一把银刀赫然插在了自己刚刚站着的地方。他还没回过神,又涌上一批蒙面者。 柏秋行一手拽着他,旋身拔起刚刚立地的长刀,抵住袭击,嘴上还说着:“该叫你神算子还是该叫你乌鸦嘴?” 饶是时松经历过一次这种场面,还是很难不感觉害怕,毕竟是玩命的。 他虽不能反击,但神经紧绷着,尽量保证自己不丢命。他眼疾手快地躲过一刀,声音虽不如上次发颤得厉害,但也算不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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