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换了个其他人,孟凛就真信了,可这人是自己也吃过亏的应如晦,他朝那杯茶水扫了一眼,转头去问江桓:“他说的话,你如何看?” 有人处心积虑地要来喜欢自己,这事解释起来其实并不让江桓觉得讨厌,他其实根本没有想过那么多,兴致来了亲个嘴,最多还在床上滚一遭,喜欢了就据为己有,要是哪天不想要了,也还有好聚好散的打算,他又不是把自己卖给了应如晦,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他对应如晦好像生了些朋友之外的感情,就像孟凛对白烬那样。 “我……我不后悔。”江桓英气的眉头皱到一起,反而生出几分凝重的认真来了,“孟凛,我江桓不做后悔的事情。” “你啊……”孟凛叹了口气,他没什么好说的,再多说他就成了不通情理的大恶人了。 孟凛端过那杯茶,只喝了一小口,然后又放回桌上,“太凉了。” “应如晦。”孟凛站起来俯视着他,他微眯着眼,不笑的脸上带着冷意,竟是有些阴郁,“若是有一天江桓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会让你给他陪葬。” “呸呸呸……”江桓坐的位置看不到孟凛的脸,他赶忙道:“你说什么晦气话。” 应如晦却知道孟凛是认真的,他站起来与孟凛平视,“我答应你。” “好。”孟凛脸上的阴郁消失得极快,他看了倒霉弟弟一眼,然后就要抽身从那房间里出去。 可他走到门边,发现江桓还跟在他身后。 孟凛脸上有些发黑,“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江桓一愣,“我回……我回江家。” “回什么江家。”孟凛顾自地把应如晦的房门一拉,“都到了他房里了,这大晚上的你还回什么江家……” “……” 孟凛一个人走在庭院里,他无端觉得有些伤心了,怎么江桓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了应如晦?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都到了这府上,孟凛想去找白烬。 可……秦裴还在呢。燕陕町 去了就是挨骂…… 不管了,孟凛趁着月光往白烬的住处走,挨骂就挨骂吧。 作话: 全是铺垫,这章flag立得过多。(不是所有都会成真)
第89章 信物 “无论是白子焱还是白烬,你有一整个的我。” 几日之后,京城里传来了召白烬回京的旨意。 旨意上不为其他,竟然是为了齐曜的婚事。 传旨来的是个羽林军的小将,从前跟过白烬,他将宫里来的旨意递到白烬手里,还给白烬带了一封齐曜的亲笔信过来。 应如晦拿着那旨意看了几遍,疑道:“这……陛下竟然准了六殿下和萧家小姐的婚约?” 白烬看完了信递到应如晦面前,他脸色有些凝重,“这旨意是太子去求请的。” 应如晦皱了皱眉,他一目十行地看了信,“殿下心仪萧家小姐已久,如今求仁得仁本是皆大欢喜,可他从前向陛下求娶的时候惹了陛下不快,闹出了好一阵波折,只好搁置了段时间,但如今陛下不仅同意了,还……还是太子殿下去求来的旨意。” “难道太子会舍得他的母家在自己和旁人身上摇摆不定吗?”应如晦抚掌道:“我看不见得吧。” 白烬沉默了半晌,他如今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齐恂是仇人已是板上钉钉,这家仇他等了十多年,立下夙愿一定要洗掉白家通敌的罪名,可那事实的真相一旦向当今陛下捅开,白家怕是也不能求仁得仁地洗刷冤屈,但齐恂一日是太子,要想扳倒他就愈发难了几分,为此白烬不得不从长计议。 “或许,他只是想缓和和六殿下的关系。”白烬仿佛自己也不信,他摇了摇头,“只能等回京再看看如何应付了。” 应如晦把信放下,他看出白烬有些心不在焉,也就不和他再深谈,“既是明日动身,白将军就不必在我这里费神了。”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白烬向来情绪浅淡,如今却是从眉眼里漏出了些许落寞,应如晦一猜,觉得他怕是有些舍不得孟凛了。 “也好。”白烬就着桌子起身离开。 而不过半个时辰,孟凛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事态突然,白烬处理着手头的事情脱不开身,因而先让林归去告知了他一声。 孟凛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脑子里好像有些发翁——白烬要回京了…… 这时间离本来的日子也不远了,孟凛一直在掰着手指头数着归期,算着近期还有几日得以相聚,可这日子忽然就成了具象的明日,突然得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其实早做了心里准备,白烬不可能不回京的,哪怕他想过无数次要将他抵在自己身边方寸的地方日日作伴,可他是白烬。 白烬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国恨、家仇,其中每一个都是重若千钧,连如今的这一趟岭中之行,孟凛都知道那是白烬为了自己而生生挣脱出的片刻喘息。 孟凛从来都知道“成全”二字如何去写,他也没想用什么法子再留住他,何况这不过须臾的分别,白烬又不是不回来,也不是不要他,说是离别太过浓墨重彩,却依然比孟凛想的要难舍难分。 孟凛走到白烬门外的时候,他正在书桌旁将一份份已经理完的公务交给下面的人,略微蹙起的眉头里有些愁绪,做起事来却一点都不含糊,等到面前的人全都一个个离开了,他才抬起头来,看见了孟凛站在门边。 白烬脸上微妙的表情变了好几种,有些局促地先是敛了敛眉,竟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手边像是有些无措,一本拿着的书被他放错了正反,白烬对视着孟凛抿了下嘴,可接着他那皱起的眉心化不开,却是强颜对着孟凛笑了一下。 那笑得还有些难看。 孟凛心里叹了口气,上前走进了房里。 孟凛其实还没想好怎么说,哭哭啼啼那就太夸大其词了,可他心里的确是有些难过的,他都在想要不自己干脆向建昭皇帝再演上一出死里逃生的戏码,然后再同白烬一起去做个相互扶持的同僚。 还是白烬先拉过了孟凛的手要说话,可他却是先低头呵了一口气,“手怎么这么凉?” 孟凛不仅手凉,额头还出了冷汗,他早就习惯了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撞得他不得安生,孟凛干巴巴道:“不妨事,师父还住在府里。” 白烬心里忽然有些揪心的疼,孟凛的病始终不好,他像捧着易碎的陶瓷,如今还得把这罐子放在自己看不着的地方。 白烬道:“等京城里的事情了了,我就早些回来。” “每月得空了,我就写信给你,知冷知热,添衣加食,行事谨慎,不……”白烬仔细地想着,“不流连贪耍,忘食晚归,不与旁人厮混,挥霍无度……” 白烬太过认真,惹得孟凛笑了,“小公子像是家有悍妻,管你管得好生严格。” “家妻管我倒是不严……”白烬给孟凛暖着手,往他指节上捏了一下,“但的确是有些凶了。” 孟凛昂着笑眼,“土匪窝里哪有不凶的,白小将军莫不是后悔了?” 白烬故意地嘴角一落,“悔不当初。” 孟凛反驳之前,白烬轻声道:“后悔没早些把他娶回了家,给我做将军夫人。” 白烬的花言巧语一日比一日精进,竟给孟凛说得脸红心跳,直接连离别的愁绪也要冲淡了,孟凛咳了一声,“这不会也是林归教你的吧?” “不是。”白烬耳根子有些红,“这是我的心里话。” “那好。”孟凛的手被白烬拉着,不得发挥,就用头去蹭了下白烬的耳朵,“我给你做将军夫人,但不说全部身家,白将军,你可不能给我个空口白话。” “唔……信物吗?”白烬想了会,握着孟凛的手伸进他的怀里。 摸上白烬的胸膛,孟凛被他这难得“白日宣淫”的举动吓了一跳,却在他手的指引下触摸到个坚硬的物什。 摸到这形状,孟凛忽地心脏猛跳了一下,一块月牙形的黑色石头系在绳上,握到了孟凛的手里。 “这虽是石头,但由我爹传下给我,上头刻的家训‘忠孝仁义’我怕你不喜欢,所以一直没有给你,可我白家的传世之物,也就剩了这一个了。”白烬展开孟凛的手,和他一道看着这月牙形的石头吊坠,“幼时我一直戴着,直到……直到白家出事,我取下来再也没给别人看过。” 月牙形的石头在眼前晃悠,孟凛忽然听到了耳边朦胧的水声,哗哗流淌的江水裹挟着他陷入黑暗,可在一片黑暗里,有一只手,把孟凛从奔腾的乱流里拉了出来。 孟凛溺水之际艰难地眨着眼,朦胧看见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幼孩赤裸着上身,胸口晃悠着个黑色的月牙,却是这个幼孩,将七八岁的孟凛从寒江里拉了上来。 那是从前他在南朝落水的回忆。 “从前怕你难过,白烬,我一直不敢跟你提及。”孟凛闭了下眼,“你从前……去过南朝。” 孟凛这话问了第三次了,那答案他心里其实已知,头一回没用疑问,只是算着当年的时间,正是白家破落之时,那对白烬来讲,恐怕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白烬捏着那石头发了下愣,“我……好像去过的。” “第一回离开京城,父亲同我说让我随师父外出游历,那一走……就是十几年,十几年没回过京城。”白烬的眼里眨过了漏出的悲伤,“后来我才知道,师父带我出去竟是避祸,甚至远走了次南朝。” “只是我那时还小,回忆被后来得知真相的悲伤给冲淡了,如今不记得在南朝的机遇如何。” 白烬不记得了……孟凛温柔地看着他的脸,视线在他眼角下不明显的泪痣上停留了下,也对,那时白烬脸上还没有这粒痣,幼时悲痛,哪里还记得那么些回忆呢? “小公子行善不求回报,幼时从江里把我捡起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白家的幼子,那石头摆在我眼前晃悠了十几年,谁知你都不记得了,但是没关系……”孟凛把遗憾都抛过脑后,一把把白烬抱过去了,“久别重逢的时候,就换了我来给你治伤,这世间的人生际遇,总归是因果相循。” 孟凛至今记得,他在那夜的烛火之下,见着那有些眼熟的脸庞,他那于生死仇恨中浸润的生命忽地松动了片刻,他在秋雨桂花树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竟是在那一瞬,忽地生出了许多活下去的勇气。 冰冷漠然的孟凛在烛光中尝试着笑了许多次,才终于在那个十二岁少年清醒的时候,清泉似的声音带着笑意:“小公子醒了?” 竟在六年之后,毫无瓜葛的两个人,又一次有了相逢。 “我救了你?”白烬诧异地回忆,可他带着歉意,“你落水那次,我的确不记得了。” “那你可是亏了。”孟凛把脖子埋在白烬颈间,“只有我拥有五六岁的白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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