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繁琐,江家上下长老连同家主江桓与新任巡抚花了许多天,才拟出了大概。 而应如晦那边也将事情报请了朝廷,岭中紧要,朝中又有着六皇子齐曜的关系,竟是迅速地拨了银子下来,承了此前向江桓所言的铺路之事。 正正应着春来万象新的预兆。 这事儿孟凛不方便光明出面,账面却是他亲自来把了关卡,早几日遇见应如晦和气地来取过几次银两,拿的还是江桓的手信,怎么,江桓自己手下没人吗?让应如晦来作什么…… 自己从前在淮北的时候也没管江家要过几个钱,如今给应如晦修个宅邸却是花费水涨船高,要不是这宅子白烬还要住,凑合凑合修得了。 白烬还要住……孟凛又开始犯愁了。 元宵之后白烬事情多了,毕竟白将军不可能什么事也不做,就与孟凛这管着内账的闲人终日厮混,可如今相聚不过十来日,孟凛就想到了日后分别的事了。 白烬不会一直呆在岭中的,北朝来日还要一雪前耻,白烬还要收归南朝,替白家洗刷冤屈,他如今呆在岭中,若是只为着与孟凛的相聚,那正是结实地耽误了人家。 可想到分离,孟凛又舍不得。 要是白烬可以一直不走就好了,江家也不缺钱,拿来养一个白小公子绰绰有余,孟凛千百个乐意,岭中虽不是什么繁华京都,但是不缺山清水秀,四处都是适合隐居的地方,只要江家发话,没有谁会来打扰他们。 但白将军总是要回京的。 想到这里,孟凛一拍桌案,这账也不算了,他得邀白烬去看看这岭中的好风光,万一他喜欢呢? 怎么也让他看看自己打下的江山,他要是也喜欢这岭中的山水,等白烬了却了愿望,就再等他回来。 “爬山?”白烬正翻看岭中地图,愁着这路要怎么选,就被孟凛塞了一脸的期待过去,白烬把地图放回桌上,又确认了一遍:“你今日想要强其筋骨,因而想要我陪你去爬山?” 上一回让他练武不是很不情愿吗? 白烬接了他伸过来的手,带着些正经的神色:“你若说好是爬山,可不许坐马车,不可半途而废,不可怨声载道。” 孟凛这下来的决心被白烬说得一怔,怎么在白小公子眼里,自己就如此吃不来苦吗? 孟凛一咬牙:“行!” 要是路上累了回不来,就死皮赖脸地让白烬背自己回来。 上洛城外有坐奉阳山,山势不高,山林却密,因为山顶有坐观音神像,偶尔会有人前去上香。 这日清风暖煦,艳阳透过山林的树叶,折射成道道光线洒下,绮丽得好似幻影。 这林荫下的路走得有些像当初要去京城的那日,孟凛骑着马与白烬狂奔,许是少年心动,一日复一日的岁月静好。 孟凛不禁心里明媚,可不消多久,他那好心情就给一路的坎坷给毁了彻底。 岭中的人不认得孟凛,才爬上了山不远,就有人敢提着刀朝他索要过路费了。 孟凛脸黑地看白烬把那人揍了一顿,他朝四周望了眼陈玄有没有暗里跟上,恨不得让他再把这人扔去喂狗。 遇上这种事,谁还觉得这山林风光明媚? 走了几步更是离谱,白烬忽地脚下一顿,他才出手去要拦着孟凛莫要往前,“慢着。” 可这开口已然迟了,孟凛脚下没有轻重,走了这么远的路已是很累,眼珠子压根不往脚下看,他一脚踢着了根极细的绳子,机杼响动的声音立即从四周传了过来。 白烬叹气间伸手拉住了孟凛后脑勺的衣服,几乎是将他提起往后一拉,孟凛站不住的脚尖一滑,磕着白烬的肩骨落进了他的怀里。 白烬竟还被孟凛这一身的骨头硌得轻轻“嘶”了一声,四周却是已经射过来令人眼花的树杈子,削尖的树枝利得像是羽箭,朝着路中的两个人直直地射了过去。 白烬搂着孟凛转圈扬剑砍过,哗哗的树枝断落在地,尖锐的树枝扎进了泥里。 “……”孟凛给这一圈转得头晕眼花,心里却是忍不住怒了:这谁在大路上还设陷阱?! 他抬头看了眼白烬的表情,白烬竟是半点情绪也没有,他停下来还将孟凛搂着,像是怕他站不住脚,又给他再靠一会儿。 “要让我知道这哪个王八蛋干的,我非得把他赶出岭中!”孟凛忍不住骂道,却又记得自己方才撞上了白烬的胸膛,他不知道撞在何处,直接上手把白烬的胸前揉了个遍,“疼不疼?” 白烬轻轻咳了一声,这场合他应对无碍,却被孟凛摸得有些痒,只是一个位置都没摸对,白烬拉过孟凛的手揉上肩窝处,故意道:“疼的。” 孟凛更懊恼了,本是想出来让白烬给岭中留个好印象,如今连带着自己都有些嫌弃了,这都什么跟什么?江桓平日里怎么约束的人? 但他还是解释了句:“岭中也不是……一直这么不太平……” “都是……巧合……” 白烬仿佛知道孟凛的意思,他大概想给自己心里再挽回点岭中的形象,但他只拉下了些嘴角,依旧抱着孟凛说:“你太瘦了。” 孟凛方才用骨头把人硌着了,如今还给人搂在怀里,被他握着手揉上肩骨,在这大庭广众的山林里,他竟然有些耳根子发热。 但孟凛立马心道:管他呢,有谁敢乱嚼耳根子,就让他以后在岭中再混不下去! “还继续爬吗?”白小公子撩了人,若即若离地松了手,“你可是答应了我不半途而废。” 方才这一受惊,孟凛连刚刚的累都忘了,“爬,就是这一路艰险,白小公子还得护着我些。” 岭中明明是自己的地盘,这话怎么说得这么憋屈…… 白烬轻轻“嗯”了一声,“那我们继续。” 接下来可算是走了几步顺畅路,这山上半道开始,就是修了栈道的台阶路,有些陡峭,年久失修的台阶断了一半,若不留心,还有可能不甚掉下去。 孟凛许久不动,爬了几阶开始气喘吁吁了,他不得不承认,平日里有些欠缺走动。 孟凛走不动了懊恼:“这一趟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白烬……”孟凛几乎半个身子靠在了白烬身上,“我要是腿疼,能不能不爬了?” 白烬算着距离,觉得还不到让他停下的时候,因而摇了摇头,“不能。” “你就是……”白烬咳了一声,不大好意思地低声道:“就是腰疼也不能。” “……”孟凛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脸上有些发烫,他嘟囔了句:“到底是谁在我不在的时候把白小公子教坏了。”言珊霆 “救命!救命——哎哟……”一声哀嚎忽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白烬耳尖,立即戒备地朝四周望去,孟凛本就爬不动心烦,这下更是触了他的霉头:哪个倒霉蛋非要在今天出门找罪受? 树林不远处刀光一闪,一把大刀正正扬起,刀下露出个瘦弱的人影来。 下一刻,白烬手里的剑鞘先离了手,正正卡着刀锋砸上了那远处的兵器,白烬翻身一跃,从那栈道旁的栏杆翻了过去。 那持刀的是个壮汉,他手间吃痛,受了惊来转身一看,立即眼前就闪过冷光,一柄长剑挑过他手间刀柄,差点刺进他的手心,随即胸口给人生生踹了一脚,那踹他的人问:“何故在此伤人?” 壮汉“哎哟”了一声,眼前竟是冒了金星,他倒地骂了一句:“哪个臭多管闲事的……” 随即起身就被脖间横上了剑锋。 孟凛叹着气跟过来,那刀下的是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头,身上背了个篓子,里头放了挖出的草药之类,他半跪撑在地上,一只手往后揉着腰间,孟凛过去扶了他一把。 孟凛瞅了那壮汉一眼,心道:“欺凌老弱,该杀。” 听着那老者微微的哆嗦声,孟凛问:“可有大碍?” 那老者抬头道了声谢,可他与孟凛不过对了一眼,立即两眼一愣,孟凛先喊出了声:“师父?” 白烬闻言也是回头:“王大夫?” 孟凛从前在岭中就医,找的就是这位王大夫王禁之,王禁之短暂地捂了下脸,又发觉多此一举了,因而放下来苦笑了声:“好巧。” 孟凛思绪走了个来回,他把王禁之扶起来,“师父,祁阳一别,可是已经许久未见了。” 白烬的剑还横在那壮汉颈间,他捂着胸口骂骂咧咧,孟凛扶起了王禁之,就上前去走到白烬身侧,他一只手缓缓从白烬手边划过,轻轻地把他的剑挪开了些,另一只手从身上摸出了块令牌来,伸手甩在了那壮汉的胸口。 那壮汉定睛一看,不禁一哆嗦,脸色立马就变了,他脊背挺直了翻身过来跪下了,“饶……饶命……” 孟凛眉头微蹙,抬眸间有些冷意:“去雇顶马车在山下等着,我下山后若是没见着你,你明日就莫想在岭中呆了。” “是是是……” 那壮汉连滚带爬地走了,白烬与孟凛才转过身来,正正对上了王禁之审视的眼神。 许久不见,互相的眼神里都有些试探似的。 王禁之年纪大了,头发发白,身子骨却是硬朗,他率先拍了拍衣服上的泥,抱怨道:“倒了大霉,出来采药丢了江家给的令牌,这岭中可真不是个好地方。” “师父,咱俩也不是不熟,徒儿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孟凛给王禁之行了拜师礼,“今日在岭中相见,巧也不巧,您还是跟我回江家吧。” 当初白烬入京之后,王禁之就从祁阳消失了,知道他刻意离去,孟凛就没有去寻,今日相见有些意外,却也情理之中——江家的老家主与王禁之从前相识,孟凛没给王禁之袒露过自己岭中的身份,却是从江叔叔哪里知道了他是御医,这才为了治病改换身份地去了祁阳。 王禁之一手摸了摸胡子,好似城府深沉地上下打量着孟凛与白烬,“你们是……” “江家从前的老家主,我当叫声叔叔。”孟凛说了实话,他摊开手,“师父,我又不害你。” “……”王禁之听了,就把身后的背篓一扔,“倒霉玩意儿,还不过来扶我。” 王禁之揉着腰间“嘶”了一声,“刚才那个人可是下了死手,我一把年纪能被他那么摔吗?” 这才像是王禁之…… 可孟凛却往后退了一步,朝白烬胳膊上靠去,“师父,您可别让我扶了,我自己还走不动呢……” “……”白烬探了探身子,“我来吧……” 作话: 这一天,江桓在家里打了一天的喷嚏 主线关键人物——太医王禁之(林示)加入剧情中
第77章 御医 “今后还是要节制一些。” 爬山的事情被迫中止,苦了白烬带着一老一弱,下了山去。 见了江天一色的令牌,那壮汉不敢失约,雇了马车在山下等着,又将人送回了江府。马车穿过街道,隐蔽地走了后门进去。
164 首页 上一页 83 84 85 86 87 8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