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凛焦急地问完了,他今日那折子拟得一塌糊涂,如今问出话来才仿佛回了思绪。 出征……他差点忘了从前这时候白烬也是出征了五部奚…… 此前建昭帝一直把白烬放在羽林军,羽林军是北衙禁军之首,守得还是皇城,不同于南衙那些来日要上战场吃沙子的将士,但世人对白烬的期许,终究还是落在南朝之事上。 白烬出身将门,他师承秦裴,又是……白延章的儿子,出征之日不过是早晚,他定然是要站在战场上证明自己,定然是要扬起这么一张大旗,才有往后白将军的威名,才能不负世人的期许和先辈的嘱托…… 孟凛开门时,白烬正卸下甲胄清点着衣物,白烬年纪还小,他虽练武多年,却不是那种魁梧的身材,穿上衣服时遮住了其下的孔武有力,整个人其实带了点内敛的锋芒。 孟凛站在门口往里一望,他忽然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发觉白小公子已经长大了,他身高窜得很快,同当年十二岁那个受伤的少年几乎千差万别,如今孟凛平视过去,竟是不能直接对上他的眼了,这些日子孟凛虽觉得白烬已然长成了少年将军的模样,却在这一刻白烬释然对他笑了一眼中,发觉其中多了淡然和成熟。 原来白小公子真的是他不能随意糊弄的白将军了。 “是。”白烬微弱地笑了下,“五部奚进犯河西,明日我便要动身了。” “这么快……”孟凛走进去,他觉得有些喉中干涩,“白烬,我还怪……怪舍不得你的。” 白烬手间一顿,他将件衣物收拾整齐了,整个人摆正了去看孟凛,“你当真舍不得我?” “我自然舍不得你。”孟凛叹了口气,他朝白烬走过去,“你这不是白问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他还好意思问。 这一说孟凛自己也卡了一下,他摸了下衣袖,“白烬,出征又不是小事,战场上刀剑无眼,我自然是担心你的安危,你我认识这么多年,我怎么也是想着你的好的,一句舍不得当然是真的舍不得。” “那……”白烬认真地看着他,“那我可以亲你吗?” “?”孟凛脑子一翁,“你说什么?” “……”孟凛揉了揉脑门,“哎哟小公子,我今日淋了雨,还得回去换身衣服……” 白烬却是先抓住了孟凛的手腕,可他一把抓住的还有他的衣袖,湿漉漉的衣袖半挂在他的手臂上,孟凛的手凉的有些过分。 “……”白烬将他的手松了开来,“罢了,你回去吧。” “白烬。”孟凛衣袖蹭着他的手,他又复杂地多想了会儿,“你干嘛对我这么好,你这会儿是不是还在想我会不会……” 孟凛猛然打了个喷嚏,“……着凉。” “我对你好?”白烬突然往孟凛靠了一步,差点抵着了孟凛身上带的寒意,“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孟凛自觉这话问得就是自找的。 “那……”孟凛也没退,他抬眼道:“那你明日出征之前,我去送你。” 作话: 五部奚有历史原型但是并没有过多参考,请勿考究 时间线终于重合了这个惊蛰 啊下章会是糖糖
第53章 动心 “孟凛承认,他是真的动心了。” 第二日雷雨已停,滚滚阴云之下,城外大军即将开拔,旌旗猎猎间刀剑凛然,骇得猛禽都一时退避三舍。 建昭帝封了白烬为北征军的主将,他少年将军,又是第一次出征,当年秦老将军麾下的副将并未告老,如今添给了白烬,而楼远也是第一次随军出征,由白烬保举做了前锋。 带着世人的嘱托与朝中的期望,年轻的将军踏上了北上的征途。 一眼回望都城,城门巍峨耸立,乌云之下朱红的大门竟是有些浓墨重彩。 “小将军,舍不得吗?”楼远拉着马绳几乎与白烬并立马上,“我从前少出远门,这次北上,我见我娘心中不舍,也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但我爹应当是挺高兴的。” “离家远行,自是不舍。”白烬将目光收回,他似乎敛起了所有情绪,浅浅地看了楼远一眼,“但楼大将军对你期望甚高,此番自然很是高兴。” “父亲期望,我不欲辜负。”楼远眼神坚定地点了头,“但是小将军,前几日我爹邀你过府一聚,到底是说了什么?竟是连我也不能听了?” 白烬不过沉默了须臾,楼远立刻就自己接了话去,“此去北上,我与大哥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了……” “小将军——”隔着人马,林归骑着马飞快地奔行着,下面人认得他是白烬身边的人,任着他一路奔到了白烬的身侧。 林归“吁”了一声,“小将军,孟公子在长亭等你,还请你……” 今日白烬出门太早,竟是没等到孟凛送他,他回望时内心惆怅,还以为孟凛当真不想来送他了。 “将军。”楼远朝天上望了眼时辰,立刻拉住马绳放缓了步子,“属下在此等候。” 白烬一点头,勒着绳子偏转了马去。 长亭短亭隐在树后,昨日雨迹未干,透绿的新芽浸了雨水,入眼就是葱郁。 白烬下马,踩在带着新绿的湿土上,孟凛站在长亭中,晨时有些冷,他披着斗篷背对着来路,一眼望去,这场景他有些像是身在画中。 林归在亭外的路上守着,白烬独自走了过去。 “孟凛。”白烬对着他的后背道:“我以为你今日不来了。” 孟凛转过身,白烬这话入了耳,竟觉得他有些委屈似的,“小公子,我如何这般说话不算数了?” 孟凛今日眉眼温柔,像是要说几句真心话的模样,他打量了白烬一身装束,“白烬如今算不得小公子了,白将军披挂上阵,今后是人人传颂的大将军,以后建功立业,白烬,我替你高兴。” 他虽是有些舍不得白烬走,却知白烬这一生的夙命定然会与战场扯得上关系,不管他们来日的关系会是什么走向,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他怎么也不想一拳打到绵软的真心上。 “我此去山高路远,你在京城诸事小心。”白烬对视着他的双眼,“你平日里莫要日日出去吹风,这几日下雨也莫要淋雨,也别忘了喝药,林归我并未带走,遇到什么麻烦你让他去羽林军找人,应当无人会拦他,有事也可去找六殿下以及……应如晦应大人,还有……” 孟凛不禁笑了,“白小将军竟然也会如此啰嗦。” “……”白烬欲言又止,“也罢,此去应当也不算久,家中桂花树开的时候,我应当就能回来了。” “孟凛……”白烬似乎又犹豫了片刻,这才沉声问道:“我,我回来能吃桂花糖糕吗?” 孟凛方才生了白烬已然不是小公子的感觉,却又被问及桂花糖糕,白烬尚且还是十二岁的时候吃过他的糕点,那时的小白烬吃药嘴上说不怕苦,可谁小小年纪不怕苦啊,孟凛这番不禁偏头想:小公子怕还是小公子吧? “能吃,我此后就有月俸了。”孟凛拍着胸脯道:“吃了小公子这么久的白食,下次换我来请你吃饭。” 看着孟凛笑,白烬心里竟是又生了愁绪,从前离开京城,他只当孑然来去了无牵挂,可如今一算,至少是几月不能归家了,这不舍缠得他心里不乐。 但白小将军一言既出,做不出临阵后退的事情。 “那……我可以……”白烬不禁抿了下嘴,他忽而道:“我早就不与你瞒着我的心意了,今日一别,至少几月难归,你……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孟凛一怔,怎么这话忽然就转到了这里? “……”孟凛面带难色,“不是,白烬,这话你昨日才……” 不对,孟凛反应过来:亲我一下……是……我来亲?这白烬怎么还带得寸进尺的? 见孟凛脸色一变,白烬不禁将心中惆怅显露于表,“罢了……” “我此去凶险……”白烬仿佛欲言又止,竟是只微微沉下了眸子。 孟凛心中叹气,历经了前段时间的事情,白小公子在他面前的凄楚模样他看得比往日几年都多,他自以为自己看破了他的这般面目,却是在“此去凶险”面前又犹豫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就算前世的白烬能得胜归来,万一再有变数呢?如今的变数又岂止一二。 何况……有些事情就是避无可避。 孟凛见着白烬的头微微低垂,这个高度他同白烬竟是正正好地能够平视着,孟凛手指在衣袖里下意识打圈,心中已然打翻了遍地的百般滋味。 他二人如今相视的距离并不算远,不过是日常说话正好的位置,孟凛往前扫了眼距离,他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步子踩得很轻,一步就几乎走到了白烬跟前,孟凛忽然偏着头,眼神复杂地随意往白烬脸上一靠,像是小鸡啄米一样地往白烬的嘴上啄了一下。 “……”孟公子感觉自己没干过这种事,他几乎要把自己的耳朵都给烧烫了,脸上都给这般热意红成了并不惨白的样子,他随之咽了口口水,这感觉太奇怪了,明明……明明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心里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不就是浅浅地亲了白烬一口吗? 白烬却是只愣了一瞬,他抬起眼眸惊讶一闪而过,却是正经地又拉了下嘴角,“孟凛,你……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孟凛仿佛听到什么离奇的话,白烬这……这这这,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怎么不认真了。”孟凛有些恼了一样,话却说得不大声,“我明明……” 孟凛尚未说完,白烬忽地借着这亲近的距离,伸手揽过了孟凛的肩膀,他微微低头,这距离他几乎听到孟凛的鼻息,白小公子眨了下眼,再闭眼时,竟是往孟凛的嘴上又吻了过去。 白烬吻得很轻,像清风不绝地吹着脸,缓缓的呼吸落在孟凛的鼻息处交缠,白烬的手顺势又将他拉进了怀里。 冰冷的甲胄与滚烫的鼻息仿佛让孟凛置身水火,无法直面的心仿佛在这一刻澄明地站在了镜前,他大概……是能听到自己怦然的心跳声的。 世间的天理人伦犹如枷锁束缚着人循规蹈矩,孟凛始终不清,白烬这样谨守礼仪的人为何会喜欢他?他出身带着罪孽,他活着带着病痛,鲜血与算计都难以让他看到明媚的来日,可他仿佛在白烬的真心里看到了他不敢选的将来。 风花雪月朝着他迎面扑面,他一丁点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孟凛昏了头,他伸手覆在白烬的背上,鬼使神差一般地又走近了一步,他在这缠绵里触到了白烬的口齿。 这一刻悱恻的交缠仿佛将时间拉长了无尽,却又戛然而止一般地觉得不过片刻。 雨滴落在水洼里散出涟漪,周围静得甚至未有虫鸣。 “孟凛。”白烬抬头时注视着他,“不用顾及我,你想做什么都不用顾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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