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扶风亲启……” “落款孟明枢……” 封封都是孟明枢与方扶风来往的书信…… 这场景竟是同前世……如出一辙? 却是换了人来做着其中的主角了。 *** 城西观音庙不远处的阁楼上,孟凛还坐在其中喝茶。 他闭眼听了会儿刀剑相撞的声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知道方扶风喜不喜欢我送他的这份大礼。”孟凛睁眼抿了口茶,“我可是还特意让人给他开出一条生路。” “今日之后,北朝可就容不下他了。”他放下茶杯,“齐恂受他牵连管教不力,定然不会放过他,搞砸了事情,孟明枢也要怪罪于他,还有北朝的通缉,不知他能逃到几时……” “我也算是,报了些往日的仇怨了。” 孟凛忆着前世的往事,当初他同孟明枢往来不过是为了追究母亲的事,有形无形之中的确是给孟明枢帮了些忙,可经过了一场几近生死的秋猎,孟凛已经不想再同这个混账爹往来了。 但他以为念着些亲生的情分,他和孟明枢多少可以好聚好散,孟明枢得知此事后托人跟他说,愿意将他母亲的遗物交还过来。 往日唯一的挂念就是母亲,孟凛答应了观音庙最后的一场交易。 可观音庙的那日,方扶风的确来了,来的还有白烬和羽林军…… 孟明枢要弃他也就罢了,那盒子里却是半分母亲的遗物也没有放进,全是张张逼他走上绝路的罪状。 原来是丁点父子情分也没有,甚至还要用反叛的罪名将他送进刑部大牢。 大牢外风雪呼啸,孟凛从来没有觉得那么冷过。 “孟公子在这牢房过得可好?” 混沌之际,孟凛刚给灌了汤药,他在冰冷的大狱里听到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那人蒙了面,可这声音哪怕压低了他也能听出来——方扶风。 从前孟凛死时对他道:“我要死了,你是不是很是欢喜?” “我是个乱臣贼子,我死了不算什么,但事情可不会就此了结,没完没了……你等得起。” …… 从前他死后如何发展他并不知道了,可如今避着这场祸端,他也要方扶风尝尝自己曾经的苦楚。 吴常在他身后叹了口气,“你来此地,竟是为了看这样一幅场景。” 南朝的人遭殃,吴常自然心里痛快,可他又觉得自家公子过得实在太苦了,他能有一日不筹谋吗?死了一人还有旁人,孟凛以后都要这样在生死的谋划里活过吗? 还不如让他和白小公子一道过下去…… 作话: 是的,应该让他和白小公子一起过下去
第52章 战事 “那我可以亲你吗?” 通敌叛国的罪过朝夕便传遍整个京城,这一番过场走得与前世的孟凛一样—— 建昭帝得知立刻发了大火,方扶风挂着进宫走动的亲军之职,竟是个南朝奸细,抓捕通缉的文书顷刻就下了下去;太子齐恂竟也因为识人不善给追究了过错,责令其闭门东宫反省不出;连带着侍卫亲军都给彻查了一番,方扶风的亲信一干人等全给入了大狱,东宫的守卫一时换了彻底。 刑部主理案子,不成文的规矩太多了,若能逮着一个人把案子结了,向来是求之不得。方府被各方人马一齐翻了个底朝天,本来坐实罪名已是板上钉钉,除了牵扯的南朝之事,方扶风手底下竟还连着许多不干净的事情,一齐挖出了许多从前的旧案: 因着这侍卫亲军头领的身份,所行的便宜之处太多,御花园中命人毒害皇子,教唆人陷害新科状元;梅花宴上遣人混入其中刺杀太子,搅和梅花宴的意图从前经他所言,就是要让北朝再办不下去这收敛人心的梅花宴;就连楼远查了许久不曾追踪的阿芙蓉一案,竟也寻到了源头。 楼远甚至是前世的白烬,追查阿芙蓉时总会被对方敏锐地补上漏洞,一查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摸不到线头,里头竟然是有方扶风在后面控着风向,阿芙蓉本就产于南朝,沾染上毁人于无形的东西被他暗地里传入北朝流通,其行必然当诛! …… 而民间对这方扶风的口诛笔伐更甚,朝臣一日成为人人唾骂的奸细,茶余饭后的谩骂之声不绝于耳,指着脊梁骨骂他通敌叛国,连民间的话本戏曲也将他的名字写进去唱了白脸,“方扶风”一名从未如此流传甚广过。 …… 孟凛看着这事后的发展,竟有那么片刻的唏嘘,从前他入狱死得快,除了牢房里那几个每日轮班的狱卒,没见着这么多人骂他,但是这些话……白烬都听到了吧? 白小将军在城中当值,路过茶楼喝口茶,里头坐的闲人都在愤世嫉俗地骂着孟凛,而他当街听了句小曲儿,里头也在换着花样将他曾经熟识的邻里骂成了乱臣贼子,哦,没准其中还有抓捕贼人的英雄唱着白烬…… 但这惆怅的都是少有的时候,方扶风的事办完了,孟凛更愁的是怎么面对白烬。 孟凛自认白烬挑明心意之后他没再主动过,从前那凑上去撩拨的行径他都收敛起来了,但白小公子却一点退却的意思都没有,而且他俩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孟凛觉得自己如何做都有些不大厚道。 但近日白烬几乎宿在营中,忙着事情无暇归家,孟凛休养一番后也去了翰林院就职,两人许久没再见面,这事儿就稀里糊涂地一直耽搁着。 月亮圆了又缺,夜色浓厚,弯月如勾。 刀锋沾染夜里的冷气,像是附上了一层寒霜,转动间折射了双盛满杀意的眼。 方扶风换了青衣,一身黑色在夜里隐着行踪潜进了将军府,隐蔽的陈玄立即发现了他的所在,孟凛听到动静之前,已经是来回过了好几招了。 方扶风行迹有些狼狈,京城严防死守他出不去,羽林军日日巡视,他仿若一条丧家之犬,但他记得谁人让他成了这丧家之犬。 方扶风压刀而下,他切齿道:“喊孟凛出来!” 视线一转,孟凛已经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他缓慢道:“方扶风,几天不见,混得这么差了?” “孟凛!”方扶风刀锋翻转,横去退了陈玄几步,“我要杀了你!” “杀了我?”孟凛站在檐角下,台阶略高,他带着些俯视道:“孟明枢让你杀了我吗?” “你……”方扶风握刀的手攥地几近冒出青筋,他那本斯文的脸生了潦草的胡子,瞪眼起来有了几分凶恶之相,可方扶风竟是在这句孟明枢之下,缓缓将刀放下了些。 孟凛斜睨着他,夜里他只披了件外衣,慵懒道:“方大人,你只能怪孟明枢没跟你挑明我与他的父子关系,况且我好心替你开出一条生路,你怎么就一心想要杀我?” 方扶风压不住心底的火气,他隐忍道:“你无心合作,为何要掀了桌子?我自认并未做过送你入绝境的事,你怎的要如此害我?” “我本就是如此行事,你肯喊我一句四公子,怎么……后悔了?”孟凛笑着同他道:“你不妨去与孟明枢说道说道,看看他是不是还认我这个儿子。” 方扶风握着刀柄几乎要扬刀砍去,可每一句的孟明枢都戳着他的神经,他咬着牙道:“四公子,若是王爷有命……属下定然亲自来取你的性命。” 孟凛颔首,那微弱的月光往他眼里倒映,他微笑道:“好,我等着你。” 方扶风艰难地回转身去,消失在了夜色里。 孟凛走下台阶,他推着陈玄的手将刀入了鞘,他听着院中簌簌地风吹竹响,淡淡道:“陈玄,何必脏了你的手要他性命,现如今,想他死的人还多着。” …… 半月之后,方扶风意料之外地并未抓捕归案,而孟凛已经把翰林院的差事混成了熟差,经过御花园一事,他的亲事再也没人提起过了,仿佛缓缓归于平静。 这天京城难得下了场雨来。 惊蛰雷雨,忽地将天捅出了口子,撕裂一般的轰隆雷声横空炸响,哗哗的大雨浇洒着京城。 “陛下——线报!”兵部尚书接了前线跑死几匹马得来的线报,迎着大雨奔入了皇宫。 尚书大人一头磕在御前,他衣角湿了半边,颤颤巍巍地递出了刚得来的折子,“北方……北方五部奚!五部奚出了内乱,辱玉氏一夜之际夺了木昆氏的大权,木昆氏的将军塔尔跶为保全族,竟是许了新主再起战事的誓愿,前几日塔尔跶带兵进攻河西,又是沿着山裕关派了兵马,正是冲着凉州去了!” “陛下,和议方才过了二十年,五部奚此刻毁了合约又来入侵,遭逢如今时局敏锐,定然是狼子野心,还请陛下早日定夺!” 方扶风之事拔了南朝的眼线,宫里民间一时情绪高涨,多有同南朝敌对的风向,而五部奚多年前就是在南朝叛乱之前,于大宋北方边境生事,那时大宋左支右绌败给南朝也有此原因在内,如今时机巧合,让人不由得怀疑其后行径不轨。 又将南北两朝的时局推上了风口浪尖。 但北方边境由不得朝廷里再多加争吵,建昭帝头疼的毛病又给气犯了,兵部乃至朝中的大将全顶着大雨进了宫,外头的雷鸣轰隆连带着雨声吵得人心情烦闷。 “陛下。”禁军统帅楼怀钦为众将之首,他在前道:“微臣长子楼霄如今镇守凉州,要是五部奚过了山裕关,楼家定然殊死一战。” 建昭揉着眉心,“既是要守,朝中定是要派人前去支援,兵马粮草缺一不可,粮草……粮草?兵部可还记了上回运送粮草的时间?” “回禀陛下。”兵部的人立刻翻了册子,“去年冬日太……太子殿下曾往北方去过一趟,押送的粮草还得……还得溯及去年了。” “去年?”建昭帝又动了怒,“这北方的兵要打仗,如今人手与粮全要调配,你们从前都是干什么吃的?南衙如今能够调出多少人马?” “这……”南衙新编的人十几年没打过仗了,当初秦裴撂挑子不干,他手下的人全给换汤换药地编进了北衙,如今南衙的人怕是连沙子都没吃过。 楼怀钦接过话去,“陛下,只要无人借机生事,人马并非问题,只是如今这出征将领的人选……” 建昭帝忙乱地翻了翻桌上的折子,他抬手问:“诸位将军有谁愿意出战?” 今朝的朝廷重文轻武已经好些年了,当年走了秦裴,又没了白延章,三大将军就剩了个没上过战场的楼怀钦,其他的小将派出去历练守了边境,这番竟是……无人来认了。 “陛下。”隔着几人之后,白烬稳重地揖手一拜,他在这空旷回荡雨声的大殿里扬声道:“微臣,愿意领兵前往。” 竟是白小将军站了出来。 …… *** “白烬!”孟凛进门慌忙将伞收了,大雨将他今日的官服都湿了大半,他扒着门冲屋里道:“我今日看翰林院下来要拟写的旨意,你……你要去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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