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偏巧知道了应大人入这国子监的年份。” 应如晦手间一紧,脸上却是平淡,“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孟大人想知道不妨来问我,如此倒是大动干戈了。” “我早先不过一介布衣,又远居京城,哪里有机会知道这个。”孟凛一挑眉梢,“如今知道了,也不过拿来奉承应大人几句,应大人当玩笑听也就罢了。” 应如晦微微沉眼:“说笑。” 孟凛则抬起眼眸:“自然是说笑。” 二人说话都爱说上一半,能让随行的人都听不懂其中的玄机来。 孟凛观赏着应如晦微弱的表情,而他昨日同元伯邳在经楼闲谈—— 孟凛同他步于书架下,“元大人,说起来我有位远房的表亲,从前也是来国子监上过学的,只不过说来惭愧,舍弟愚昧,未能在京中久留,如今也未能在才学上有所大成。” “哦?”元伯邳颇有兴致地问:“不妨问问你这位表亲是何年入学?正巧到了经楼,倒可以查看一番。” 孟凛伸出手指,作了数:“应当是建昭九年。” “建昭九年……九年……”元伯邳默念着去书架上寻着名册来,他道:“九年倒是不难找,从前也有人来此翻过这年……” 元伯邳从那架上拿出一大本名册,往那蓝色的封皮上呼地吹了口气,那灰尘置在射进来的阳光下行迹顿现,他咳声地抱怨了经楼负责洒扫的小吏。 “真是辛苦大人。”孟凛避着灰尘凑上去,他一目十行地扫着名字,终于把目光落在了“江桓”的名字上。 小桓……孟凛想:当初若不是我去了岭中,怕是小桓如今还能留在京城…… 当初孟凛离开南朝,初去岭中,他江叔叔似乎是怕他一个人孤寂,把他花了重金送去国子监读书的儿子江桓给叫了回来,江桓偏爱习武,仿佛和书上的东西有什么仇怨,学得千万个不情愿,说到喊他回来,他直接是卷铺盖连夜回了岭中,再也没有回去过。 孟凛才看到名字慨叹了会儿,他目光往下一扫,竟是在隔着的两个名字下面,看见了“应如晦”的大名。 应如晦……竟然同江桓是旧相识? 孟凛立即警觉地想了起来:在淮北时,应如晦仿佛见到孟凛时就笃定他参与其中…… 难道应如晦是知道些什么? …… *** 白烬也带着人来了国子监。 孟凛同旁人一副温雅自持的模样,见到白小将军来了,眼角眉梢中仿佛是添了喜悦,弯得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喜笑颜开。 过了新年,孟凛才算是真的沉下来准备着科举,他深觉在白小公子面前心浮气躁,再沉静的水都能给搅和乱了,科考在即不禁心里生了警惕,因此同他见面都少了些次数,如今再又朝夕相处地见着面,竟生出些久别重逢的喜悦来。 管他记不记得白烬是不是真的亲了他一口。 孟凛一面觉得白小将军喝醉了酒,碰了下他的嘴实属意外,一面又有些异样的遗憾,日日在些情谊与偏见里顾自打转,都快把自己沉溺在风花雪月里了。 好在他还能占些前世的便宜,才让这次的科考没能落了空。 “白小将军来了。”应如晦迎着人走上前去,“今日陛下倒是给足了新科状元的面子,竟让白小将军亲自过来护卫周全。” 白烬径直往孟凛身边走,隔着中间朝应如晦停下点了头,他寡淡道:“职责所在。” 然后又往孟凛身边走了过去。 孟凛笑得明媚,眼里仿佛盛了灿烂春光,他一身红袍,拱手朝白烬有礼地拜了一拜,“参见白小将军。” 这一下白烬竟恍惚想到前世时孟凛给他行礼,也是这般正经的模样,可如今二人的关系差别大了,往后京城里他们并肩走着,便是相互扶持的同僚了。 白烬抬手让他不必多礼,手间碰到了孟凛的袍子,下边隔着他的手,他停留着道:“不必多礼,时辰不早,孟大人先去讲学,午后还有陛下的宣召。” 这声“孟大人”喊得孟凛有些心惊肉跳的,几个时辰前还和白烬互相喊着大名,这会儿“小将军”、“孟大人”喊了一个来回,无端生出几分刻意的感觉来。 孟凛心想自己完了,从前他也没什么心思想这些啊…… 应如晦仿佛很是会看场合,拉着元伯邳聊着事情,让孟凛和白烬并肩走着。 白烬声音不大:“恭喜孟大人。” 孟凛也小声笑道:“小将军昨日都没跟我说过恭喜,怎么今日还要跟我如此客套?” “今日来时见你红衣怒马,大抵心中很是愉悦,如此意气风发。”白烬微微转了下头,“我想你应当很是开心,还是应当祝贺一番。” 孟凛体会了些话里的意思,“我以为小将军今日事务繁忙,怎么还能在街上看见了我?” “我如何看不到你。”白烬并肩时又往前走了些,堪堪错出了个身位来,“我从你身侧走过,只是孟大人看着听月楼的姑娘笑得很是欢喜,自然没看见我同你擦肩而过。” “?”孟凛眼见着白烬走到前面,那样子仿佛是……生了他的气? “诶——小公子。”孟凛往前又迈了大步,他赶紧要说:“我……” “孟凛。”白烬忽地又打断了他,“我没有别的意思……” “你若是无意,对着姑娘如此笑,怕是有些失礼,而且……”他不等孟凛再说什么:“我是真的在祝贺于你。” “你能金榜题名,我很是为你开心。” …… 作话: 前几天还在跟朋友开玩笑:可恶文案写的状元,写到四十章了还没考上,泪目终于考上了……
第43章 婚约 元伯邳对视了眼应如晦,“原来白小将军和新科状元是认识的,我看他们……” 他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又忽然并排着相看的模样,元伯邳摸了摸胡子,“似乎很是相熟。” “的确相熟。”应如晦从前体会过一番他们的交情不浅,差点从中吃了大亏,他斟酌了才道:“白小将军和孟大人同出淮北,从前就是相识。” “原来是这样……”元伯邳略一思考,不禁感慨道:“他乡遇故知添上金榜题名时,孟大人真是好气运,他这人生之喜占了一半,这洞房花烛夜怕是也……” 应如晦搭手碰了下元伯邳的手臂,他温声地浅笑道:“大人慎言。” 元伯邳愣然之际摇了摇头,这才没说下去了。 讲学正如往年一般,孟凛侃侃而谈已是寻常,白烬站在远处望着他,孟凛从弯着眉眼同他嬉闹,变成了如今口若悬河地讲起书卷上的大道意思,这一刻竟是与白烬从前见着的那个桂花树下念书的少年重合了,国子监燃着的青烟冉冉升空,晴空万里飞着新燕,春风吹开了檐下的桃红李白。 白烬就这样注视着孟凛的一举一动,却忽然隔着距离同他对视了一眼,孟凛朝他笑得温润端方。 白烬那一刻心里倏然一动,可又无法避免地生出了一股遗憾,他竟然想:“如果孟凛不是孟明枢的儿子……” 他要没有这个出身,他往后的仕途定然一帆风顺,他入了翰林院,大宋如今百废待兴,朝中的一潭死水搅和明白,来日必然收复南朝,而孟凛若能封侯拜相,他们一道将名字写入史册,那便是是青史留名。 这样一来,又哪来的前世那些乱臣贼子的无可挽回,他又怎么会步步为营地筹谋生死呢? ……可他就算是姓孟……白烬也不打算撇下他了。 *** 午后便要入宫。 孟凛今日劳碌,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白烬寻了个马车让他坐着,自己也一道陪他坐了进去。 孟凛还在喝水润着嗓子,“今日倒要多谢小将军作陪了。” 白烬看着他喝水的时喉间起伏,不禁又挪开了视线,他说道:“陛下宣召不可不去,只能随后再回去休息。” “有小将军在,我不觉着累。”孟凛嘴上说得轻巧,却还是随手去揉了下太阳穴,他说话打着精神,“如今科考省了殿试,今上只看了文章,我还没见过这位陛下呢。” 白烬听他这样说,才想起他这次是第一次入宫,不禁问:“你……你紧张吗?” “紧张?”那老皇帝孟凛连主意都敢打他的,见他一面哪里会紧张,可他看白烬那个认真样,不觉就起了别的心思,“唉,这都被小公子看出来了。” 孟凛伸出攥着的手,脸上挂着焦虑,“你看我这手上都冒汗了,我小门小户的未曾见过世面,今日若不是有小将军在,我定然讲学都讲不明白,这还要去见陛下,指不定见了龙颜连话都不敢说了。” “……”白烬见他演得起劲,哪里像是紧张的模样,出手就对着他“冒汗”的手一拍而下,“紧张吗?听闻人疼时便能转移注意,孟大人不妨来试一试。” 白烬拍得并不重,孟凛装模作样地把手缩了回去,“小公子心意我先领了,就是这番好意有些费命,我这身娇体弱的受不起。” “……”白烬道:“我没使劲。” “那也是疼的。”孟凛揉着手继续说:“你早关心我便行了,为何要打我?” “我哪里打你了?”白烬被他说得有些绕了,只好重音喊了一声:“孟凛!” 孟凛他什么毛病?这些天来孟凛同他说话愈发不正经了,哪里像个新科状元的样子,白烬想:果然,还是不能太惯着他。 白烬咳声道:“跟我开玩笑也就罢了,陛下面前还是……” “算了。”白烬想提醒他,可又觉得孟凛这些事上都有分寸,他不过就是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罢了,“我多管闲事,你本就不紧张。” 孟凛的七窍玲珑心也不知道白烬心中到底想了几个来回,但关心的情谊他还是能品出来的,他笑了笑,脸色仿佛好了很多,“这马车上坐着多闷,就想逗你一逗,小将军别生我的气。” 他又把手伸了出来,“小公子要是怪我,真让你再打一次可行?” 白烬挪过视线来看了他一看,他身上披着甲,整个人多少添了不近人情的冷意,白烬把手从腰际剑柄上拿开扬起了些。 孟凛额角一挑:不是吧?白烬真要动手? 白烬却是抬手将剑移正了,他气定神闲:“不敢,打了你你要赖账。” “啧啧啧……”孟凛顾自地拂袖端坐,“小公子这是心疼我了。” “……”白烬不语,管他怎么想。 …… 皇宫里,御花园。 建昭皇帝刚批阅了许久的折子,眼睛都看得疼了,春日里百花争妍,便在御花园里召见了新科状元。 “陛下,今日御花园中花开正好,臣妾想,阿锦也是喜欢的。”今日伴驾的是萧贵妃,她满头朱钗,打扮得比御花园的花还要俏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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