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伤你也看到了,琵琶骨,不过是让他疼一疼,要不了他的性命。”孟隐继而把那根匕首给白烬抛了去,他玩味似地看着白烬,“你既在乎他,那也感受一下这是如何的疼法。” 孟凛的瞳孔骤然一缩,他盯着白烬的眼睛,那拒绝的意味当算明显,他也知道白烬定然是看懂了,以孟隐的性子,他只会无限地折磨白烬,哪怕今日白烬死在这里,他也不可能会放了自己。 白烬看往孟凛的眼神好似添了无限柔情,可他还是去将匕首捡起来了。 孟凛闭上了眼,细微的利刃擦过骨头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孟凛忽然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嗡声,但白烬连一声闷哼都没发出,就直接拿匕首刺进了自己左肩的琵琶骨。 孟隐顿时就笑了,他那阴郁的脸上笑起来变得狰狞,他好像尝到了什么甜头,他低头去看孟凛的反应,却发现孟凛在仰头看他。 孟凛的眼里冷冰冰的,深仇大恨也不过如此,他忽然忍着剧痛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即便琵琶骨被牢牢锁住,他还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用手抓住了孟隐的手腕,他提剑的那只手腕。 “不要——”白烬一声喊叫的同时,孟隐竟然也慌张了,孟凛竟毫不犹豫地将脖子往剑上靠了上去。 只要他死了,白烬就不必受孟隐掣肘,他也不必再为自己受什么伤害了。 利刃割破了孟凛喉间表面的皮肤,凉意在他的脖颈间蔓延开来,但他还未割破那下面的血管,孟凛耳边竟先响起了孟隐的哀嚎声。 方才孟隐见白烬扎了自己的左肩,得逞的情绪几乎占据了他的思绪,但白烬立刻拔出了匕首,他毫不犹豫地在他疏忽的时候就动身上前,可他完全没有料到孟凛接下来的动作。 白烬那一刻心口被狠狠地撕裂开来似的,他不管不顾地在那一刻倾身上去,用那沾着血迹的匕首直接划上了孟隐的胳膊。 殷红的鲜血立刻喷涌而出,孟隐连骨头都感觉到了疼痛,若非匕首太短,白烬那一刀能生生斩断他一条胳膊。 长剑坠地的声音敲响,孟凛在扑空的那一刻几乎怔住,他仰头就见白烬拥住了他的肩头。 孟隐抱着胳膊嚎叫了声,他狠狠地望着白烬,却被白烬又是一脚踢了出去,白烬那一脚踢得够狠,直接将他踹到了后墙,孟隐还未愤恨地说什么,就已经晕了过去。 白烬无暇管他,只去看自己怀里的孟凛,“孟凛……” 孟凛的喉间还在不停流着血,他倾身的时候几乎要摔倒,却被白烬给接住了,白烬的左肩才受了伤,那血色扎得孟凛眼睛和心口都疼得厉害,他直接弯下膝盖往下跪去,将重心撑地,让白烬不再用左肩支撑他整个身体。 孟凛感觉自己眼里都模糊了,他也不知道是身体疼还是心里疼,眼泪好像止不住地在流,他艰难地抬起手,好似是触了下白烬的左肩,又轻轻地勾了下白烬的衣服。 白烬跟着孟凛这轻微的动作俯身下去,他看孟凛好像给他扯出一个微笑,他难受地往他嘴角亲了上去。 白烬的嘴唇才碰上去,孟凛就好像热烈地去迎接他,他喉中好似发出了几声哽咽,他在无声地向白烬索取。 但白烬尝到了孟凛嘴里的血腥味,他好像是燃着身体里的骨血,用着最后的气力去亲吻白烬,其中仿佛还有甘愿赴死的决心与绝处逢生的欣喜。 白烬吻了不久就将头抬起来了,孟凛伤得太重,他不敢再多加拖延,他贴着孟凛的耳朵轻声说:“我带你回去。” 孟凛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但他依旧死死抓着白烬的衣服,用着他仅存的那点力气攥着他的衣角不愿松开,白烬看了看孟凛满身的血迹,他直接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了,然后盖在了孟凛身上,然后孟凛才垂下了手。 白烬用剑将孟凛脚上的锁链斩断,然后一整个将他抱起,走出了房门。 外面的将士已经基本上将人收拾了干净,白烬抱着孟凛直接走过,他冷冷地吩咐了声:”屋里还有一个,直接把人绑了带回去。” 白烬不敢再多停留,孟凛的伤势不能再有所拖延,他将孟凛扶上马,自己再要上去的时候,孟凛竟又对他摇了摇头,白烬以为孟凛是没力气再说话,他仔细辨认了孟凛的嘴型,他好似是说了“后面”两个字。 白烬会心地把孟凛往马后扶了扶,然后自己上马坐在前面,他轻声地对孟凛说:“抱住我。” 孟凛用左手贴着白烬的腰侧,又点了头。 “驾——”白烬牵着马绳,飞快要往府衙去了。 风呼呼地吹过孟凛的脸侧,他睁开眼睛再看着白烬的脖颈,他直接将脖子搭在了他的肩上,仿佛还在嗅着白烬的味道。 但他脖间的冷意越来越明显了,孟凛感觉自己的力气在慢慢流逝,连耳边的风声都要远去了。 孟凛用嘴无声地说着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听到,他在喊着白烬名字,他在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他心悦他。 可他的整个人在倏然之间一僵,即便他早已预备好了即将到来的疼痛,却还是比他想的要疼得多。 呼呼的风声里,连白烬都在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孟凛!” “孟凛——” 一只羽箭从远处射来,竟直接穿透了孟凛的身子,没入了白烬的后背。 作话: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前世的时候孟凛在猎场中过箭
第138章 同归 孟凛被疼痛与席卷而来的记忆给包裹了——他骑着马在猎场飞奔,忽然就有一根长箭擦过焦灼的空气,“倏”地一声追着他的后背,沉沉地从后没入了他的胸膛。 孟凛疼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他感觉喉间的凉意愈发明显,沉重的四肢好像灌了铅,他整个人都伏在白烬的后背上,只用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白烬的衣角。 但他听着白烬在前面对他无尽的呼喊声,孟凛没办法回应,他心中只缓缓升起了被命运轮回死命敲打的无力感,他忽然觉得绕了来回,他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命运轮转、殊途同归,原来他依旧要经受这一箭,或者依旧要离白烬而去吗?晏衫挺 孟凛的眼皮渐渐沉了,他开始看不清白烬的后背,然后沉沉闭上了眼。 随后他觉得整个世界好像忽然被冰天雪地给覆盖了,他连呼吸到嘴里的都是冰碴的味道,压抑的味道刺激着孟凛的感官,孟凛好像在奄奄一息的时候睁了下眼。 这是……孟凛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迷蒙的火把虚影与一个离去的后背在他眼前混成一团,胸口压抑的疼痛与铺天盖地的寒冷全然占据了他的思绪。 他是在做梦吗?他这是身处……刑部大牢? 周遭黯淡成亘古的黑暗,唯有耳畔接踵而至的风雪声提醒着他生命在一点点逝去,一点点将他沉没在无尽的黑暗里。 “我怎么会在刑部大牢?”孟凛自问,他又绝望地嘲讽了自己:“我为何会不在刑部大牢,一场大梦做得真假部分了。” 的确是真假不分了…… 所有的重来与希望,此刻都在孟凛心里湮灭,仿佛这冬日纷扬的大雪,还能一道将他的心也给冻上。 孟凛不知道在黑暗与痛苦里忍受了多久,他分明记得自己经受过这样等待死亡的无力,可此刻竟依旧如此令人绝望。 好像时间够长,他感觉自己身体都虚浮起来,他随着长夜的风,缓缓地离开了刑部大牢。 孟凛好像混混沌沌,只跟着大牢外清晰可见的脚印,跟着那雪里的路一直往前走,可他竟然在那雪路的尽头,看见了白烬的身影。 白烬孤身一人跪在雪地里,纷扬的大雪往他的身上飘去,几乎在他肩头附上了一层冰霜。 孟凛好似忽然清醒了些许,他心里变得又焦又急,他想喊白烬起来,可他发觉自己依旧发不出什么声音,他连去触碰白烬也做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白烬跪在雪地里,与他一道经受这漫天大雪的寒冷。 这时候……孟凛记起来了,白烬是才从刑部大牢里见过了自己,自己冷言冷语地告诉他,是他通敌叛国,做尽了伤天害理的蠢事,要他莫要再与自己扯上分毫的关系。 这话若是重来,孟凛是决计不会同白烬说的,可如今孟凛即便后悔莫及,也换不回一个曾经了。 京城里的寒风冷得冻人骨髓,风凌迟一般往白烬身上刮过,他的眼神仿佛是给冰雪冻住了,他冒着风雪缓缓开口:“不肖子孙,来京城数年,无所作为……” 孟凛的心里骤然一紧,随即他意识到白烬所跪的方向指向白家先祖,但白烬这些年来万事求得明理公正,他怎么会无所作为。 是……是自己当时所言北朝再无可救的话伤了他吗? 白烬嘴里的话并未停下,他一字一句地望着祠堂的方向:“未能遇奸小而处之,以振世道;未能匡扶社稷之危,救民于水火;未能……平南壤之战乱,以全国土。” “未能承先贤之遗志,全……白家之名声。” 白烬咬着牙,每个字好像都在戳着自己的脊梁骨,世人都难以承认自己力不能及,难以认清自己荒唐一生、毫无用处,可白烬句句所言,皆在自省里藏着后悔与怨恨,仿佛不愿放过自己似的言明出来。 一个个字同样敲打在孟凛的心口上,白烬一人多年踽踽独行,其实走得举步维艰,没人知道他求什么,却依旧要一声不响地往前,片刻都不能停下。 可孟凛明明知道他求什么,却是一意孤行,朝着与白烬背离的方向越行越远。 孟凛不停地摇着头,他在白烬面前跪下,他想告诉他并非如此,可他只能看着自己的手像个虚影穿过白烬的身体,仿佛与他的距离,已经远至同一个世界之外。 “然……”面前的白烬忽地猛然低下头,他紧咬的牙关好似被什么锁住了,后话堵在嘴里,仿佛用尽了气力也难以言说,孟凛猜不出着难以启齿的后话是什么,才能让死生不惧的白小公子这般紧要牙关。 “然,心有私念,于世不容。”白烬终究是开口了。 孟凛伸出去想拥抱白烬的手猝然停在原地,他抬起的眼睛仿佛隔着时空与白烬对视,心有私念……白烬难以开口的,不过是心有私念,他跪在雪地里面朝先祖,想要求得原谅的,竟不过是动了从前不该有的念头。 因为自己吗? 孟凛不知道陪白烬跪了多久,白烬忽然地从雪地里拔出了他结了冰霜的剑,他怔怔地往门外走,却在外面遇上了过来的林归,林归望着白烬冷若冰霜的脸说:“刑部大牢您不用去了,孟公子他……” “刑部那边说是畏罪自杀……” 紧接着白烬的长剑坠地,他狼狈地往后退,他竟然不可置信地说:“我不信……” 白烬就这么在孟凛的眼里,沉声倒在了地上。
164 首页 上一页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