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凛相信白烬那一箭射不中他,但徐礼救他终究是用心,孟凛顺了口气,“劳烦,劳烦你了。” 徐礼把刀收回腰间的刀鞘,就要替孟凛再解开身上的绳子,但这时朱启明与孟阳从城楼上下来,前头的孟阳甚至喊了句:“慢着。” 徐礼的手一顿,紧接着朱启明身边的护卫快步走上来,接替了他似的站在了他的位置,按住了孟凛的肩。 孟凛站直了身子,他定了定神,颔首道:“殿下这是何意?” 朱启明盯着孟凛的表情,又忽然笑了,他走过去站在孟凛身后,把手握上了他的手腕,“四公子受了苦,自然要本宫亲自来给你解开绳子。”嬿山厅 朱启明的手没有直接探上绳子,而是按着孟凛被绳子磨破皮肤的位置狠狠地按了几下,孟凛皱了下眉,强行笑道:“劳烦殿下了。” “四公子这一日一夜身在敌营,可有什么旁的遭遇?”朱启明解绳子的动作缓慢,“身上可曾受了什么伤。” 绳子上的毛刺划过伤口,孟凛沉着气道:“托了殿下的福,手下抓了那么些北朝将士,他们想拿我换人,未曾对我严刑拷打,不然以我这身子骨,怕是捱不到回来面见殿下了。” 朱启明终于把他手上的绳子解开了,“你为了我军粮草舍生取义,这是大义之举,届时回京,本宫定然将此事告知父皇,也当让四公子这苦并不白吃。” 孟凛把手收回来揉着发麻的手腕,“那还要多谢殿下。” “对了,想必我入了敌营,世子心中应当很是挂念吧。”孟凛取开身上的绳子,朝孟阳走了一步。 孟阳被他这不知好歹的话说得一冲,他把手伸出来,没好气道:“得了,你把圣旨交出来,你别跟我说,你为了保命交给北朝了。” “原来在世子眼中,我就如此不争气,好歹我也为了世子出生入死,如今……”孟凛啧声叹着气,仿佛很是受伤,“如今只换来如此质问,既是陛下的圣旨,我又岂能为了保命而通敌叛国呢?” 孟凛从衣袖里把张小小的皇榜掏了出来,这圣旨为了方便前线掩人耳目特意做小了,孟凛交出去时特意看了眼朱启明,“我想殿下也是如此作想。” 朱启明直接把圣旨接过去了,他多少还得顾及表面的和气,因而拍了拍手,“四公子受了委屈,如今弄得这么狼狈,应当是一夜未曾好好休息了。” 他示意人带他走,“请吧四公子,也该为你接风洗尘了。” 孟凛并不客气,跟着人就往城中走了。 孟凛在归州城住下,但他意料之内,朱启明几乎将他软禁了起来,他就是出门,身边也有人一直跟着。 朱启明忌惮他,既怕他同北朝往来,又怕他做出什么扰乱大局的事。 但如此日子倒是清净,孟凛特意配了药,他得把腿上的伤养好了,江桓那一下打得真是……他们像是有什么深重的恩怨似的。 孟凛像是被外界消息摒弃在外,连战局都不让他听到分毫。 但是五日之后,江南变天了。 这仗从盛夏起打了一月有余,算着日子其实已经入秋,却一直还是暑气弥漫,但那日从黄昏时起,就吹了大风,外面树梢上的叶子吹得乱晃,天色都变成了昏黄。 孟凛端着一杯茶看向窗外,他反倒是把窗子开大了,让风全进了屋子里,那场景竟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孟凛一口将杯中茶饮尽,然后转头面向屋里,他手里倏然一松,就任由那手上的杯子哐然一声砸在地上,响动声下,杯子碎得四分五裂。 听到动静,外头的守卫赶忙开门查看,“发生何事?” 孟凛一脸诧异的样子,他赔笑道:“杯子未曾拿稳,不想打扰了诸位,若是方便,还劳烦喊人进来收拾一番。” 外头的护卫虽是奉命看住他,但还是知晓孟凛的身份,因而客气地领了命,“四公子稍候片刻。” 孟凛慢悠悠地坐到榻边,“有劳。” 这雨在夜里就下了起来,哗哗的大雨仿佛把天撕开了一个口子,淋漓的雨铺天盖地,将整座城都笼罩起来,天色也变得格外黑了。 寒雨也仿佛带了秋天凛冽的影子,让人不知夜里也暗藏凌厉的锋芒。 北朝的大军在这个雨夜行动了。 军营本就驻扎在不远,北朝的将士身披蓑衣,大雨盖住了马蹄与行军的声音,夜里实在太暗,南朝守城的将士竟没有注意到北朝的动作。 一向严守的北城门直到兵临城下,才敲响了钟鼓。 这一场雨本就让许多人睡不着,朱启明在辗转反侧时被敲响了房门,他慌忙披上战甲,登上城楼迎战。 北门刀兵相接的声音立刻就响彻了城楼,甚至盖过了哗啦的雨声。 眼前的夜色几乎要遮住人眼,但北朝的将士身披蓑衣,竟也能分出何人是自己人,鲜血顺着大雨从刀刃上流下,满地的积水几乎都成了赤红。 忽然一线火光冲天而起,在天边划过不带痕迹的弧度,归州城墙上竟支起了重炮,朱启明看着城楼下不休的打斗,他心里冷笑着,多日的交战带走了他的耐心,这大雨敲打得他再不想周旋,他要这城下的一切葬送在这场大雨里。 这时人群里的白烬朝天看了一眼那流星一般的火光。 白烬手里一剑刺过,一个南朝的将士被他刺穿喉咙,喷溅出来的鲜血仿佛一下炸开,在白烬铠甲上与雨水混在一起滴落在地。 但下一刻,那天边划过的火光却没有落在人群里炸开,而是在天上“砰”的一声,散出了流光溢彩的烟花。 白烬并未理会,又是一剑斩杀了个南朝将士。 朱启明的瞳孔一下睁大,那烟花落在他眼里五光十色,他不可置信地锤了下那重炮,身边的将士正将火药投进重炮里,朱启明一把把他推开了,他从他手里夺过火把,直接点在了炮上的引线。 “轰”的一声重炮喷出,但那刺眼的烟花又是一样落在朱启明的眼里。 “是谁!是谁!”如此突然的场面,朱启明几乎疯狂地吼起来,他从旁边的墙上拔下一把大刀,他咬牙切齿地对守城的将士道:“严守城门,若是破城,你们统统给我陪葬!” 然后朱启明提就提着一把大刀往城楼里走,“孟凛,一定是孟凛干的!” 早知他与北朝勾结,定是他换了城中火药,两军交战,城上重炮竟变成了烟花,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朱启明不管那么多,他现在就要去杀了孟凛。 归州西城门。 同样被唤醒守城的还有孟阳,北朝大军攻打北城门,他本就只是来运送粮草,因而他带着手下的人以及一些将士,守在了城西。 城西的夜也是一样暗,城楼上的火把点起,在疾风骤雨里晃动得好似将灭,却除了雨声,在没有别的动静。 孟阳腰间挎刀地来回踱步,他手下不禁劝道:“世子,有我等守城,您不妨暂且坐下休息。” 孟阳心说有理,他进了城楼,在手下搬来的椅子前坐下,面前的手下立即转身往城墙走,但他转身时,眼中略带锋芒地抬了一下首。 站在城楼上的将士严阵以待,目视着楼下毫不放松,但忽然其中有人偏头了两下,手里的刀也是缓缓动了。 暗夜里连身边人消失都变得不甚明显,快刀划在人的脖颈,喉中的闷哼声在雨中化为无形,几个孟阳手下打扮的人立于守城将士身后,默声地将人杀了拖往后侧。 身侧人消失的动静终于给人注意到了,一人喉中方才发出一声喊叫,立马就给人抹了脖子。 屋里的孟阳听着声音倏然起身,但他往城墙处方才跨出几步,立马从旁侧视线盲处伸出一把刀来,那刀鬼魅一般地横上了他的脖颈。 孟阳狠声一喝:“什么人?” 可他看清了那几人的打扮,“我的人?”他立即否认了,“不可能,我竟然大意了,居然让人混进了我的手下,你们想干什么?” 持刀的那人把刀往孟阳颈侧贴得更近了,逼得他自己后仰,“世子此刻还是多说无益。” “你们……”孟阳的目光斜着朝他们瞟去,他继续说:“你们是跟我一道从京城过来的,是孟凛?你们难道是孟凛的人?” “我记得他身边,是有些来路不明的暗卫。” 那几人并不回答,而是把目光探向这滴着大雨的城墙外,忽然“锵”的一声,那城墙上好似有什么撞击的声音,借着火把,看清那城墙上好似勾上了铁钩。 几个铁钩接着从暗夜里飞了过来,笔直的绳子牵引下城楼,不过没多久,城墙上就探出了人头。 除了持刀那人,其余几个城上反水的人毕恭毕敬地朝那最先爬上来的人喊了一句:“少主。” 江桓从城墙上下来,立马就把头上的斗笠掀了,他傲慢地抬起头,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然后径直走向了孟阳。 “你是孟明枢的儿子?”江桓打量了他半晌,但还不等孟阳回答,江桓直接一脚朝他肚子上踹了上去,“听孟凛说你们孟家没一个好东西。” 孟阳给这一脚踹出了好几步,他咳声之下,江桓冷冷地朝旁边招了个手,“先把人绑了。” 再转身时,已有一排的北朝将士从那城墙上爬了上来。 江桓从怀里掏出了一支响箭,“嗖”的一声响箭飞舞上天,直接在天上炸成朵花。 这一夜兵分两路,白烬带人攻打北城门,江桓带着人来了城西,正应了几日之前他们与孟凛的约定,孟凛笃定地算到几天之后归州大雨,届时里应外合,声东击西。 “我等既已入城。”江桓在暗夜里露出狠厉的獠牙,“开了西城门,让人马去接应北城,留下几个人,随我去归州府衙拿下朱启明。” “过了今夜,归州就不再姓朱了!” …… 战火成城外蔓延到了归州城内。 江桓带来的将士一半换了城楼上南朝将士的衣服,却还在手臂上系了跟暗红色的布带,又称手地夺了刀,仿佛是无声地混进了南朝将士里,与余下的人反手一击,城内城外相互配合,打了南军措手不及。 这一夜城中商户百姓大门紧闭,但外头的风雨声厮杀声无孔不入地冲击着人的耳朵,他们惴惴不安里抱着钱财捂住眼耳,却一直也没等来闯门而入的抢夺屠杀。 江桓夺了匹马带人直奔归州府衙,就算没有白烬的吩咐,他也要赶紧接到孟凛。 大雨从府衙檐角滑下,然而江桓竟与回府的朱启明撞上了当场。 朱启明来不及诧异江桓如何入城,他已经是认定了孟凛通敌叛国,他身后跟着侍卫与将士拔刀拦在他面前,他怒声道:“杀了他们!” 喊杀声起,江桓直接提起手里刀大力一扬,那刀被夜雨淋得生了寒,旋着从江桓手里脱出,直接对着朱启明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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