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烬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心疼还是难过,亦或是生气?这时候他其实没有立场与孟凛再生气了,哪怕他是不告而别,但他不告诉自己也是因为念着自己的情绪,就像世间有亲人逝去,家中的子女尚且为要事烦忧,就有长者不愿让他因此伤心不已,耽误了紧要之事,就算是逝者,也不想让自己的离去,牵扯到生者的来日。 白烬心乱如麻,他甚至顾念不了孟凛瞒他了,他心疼孟凛当时的处境,亲眼看着亲人逝去,他当时是忍受了如何的煎熬,才终于提起笔来,写下书信然后一个人离开? 况且南朝危险莫测,如今一个人远在南朝的孟凛,又是有什么样的人生际遇? 白烬翻开后面的纸页,继续往下看着:“此去南朝,心中所想本是满心怨恨,可前后思量,不免自问,这世间芸芸众生,皆是只为了自己的悲喜哀怨而活吗?” “我出生之时正逢战乱,我亦出生于南都长乐,年幼多年皆是生长于南朝,若非孟明枢弃我不顾,如今按其发展,我怕是与现在立场有异,辗转南北,又立于岭中,其实这世间的朝堂纷扰,胜败之名,我从不曾在乎过。” “直至与你相识,白家出身将门,世代忠骨,哪怕遭奸人所害,亦不见你有过异心,出入朝堂一心为忠,此等赤诚我百世难修,见你如此,其实我曾为你不平,这世道本不该值得你如此尽力而为,但一遭生死来过,我又忽而另有思量,情愿以己之身,或许可以一试,可否成全你两世不曾变过的救世之心。” “爱屋及乌也好,此去南朝,若能成全你的一腔赤诚,我也定当竭力以赴。” “——初寒手书于夜。” 夜里的烛火不过指甲大小,且于风中左右摇摆不定,不过些微大的清风,就可留下独独一缕青烟,但暗夜之中,一盏烛火足以照亮方寸,指引着前方的道路。 白烬将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他放在手心看了一会儿,把那封信揣进怀里,放在了心口的位置。 白烬把目光挪向窗外,面对着南朝的方向。 他忽而比什么时候都想孟凛,他想去见他一面。 作话: 下一章就干柴烈火
第106章 见你 南朝,明亲王府偏院。 是夜,孟凛这日被南朝皇帝朱殷接见,南朝宫里的礼仪效仿北朝,繁琐至极,朱殷当年起兵一举创立新朝,凭靠着野心勃勃与当初大宋已有背离的人心,但他治理西南的本事放到偌大的南方,水土不服地出过许些岔子,待到他如今年老,竟然笃信起了寻仙问道之法,朝中一半的权力由他的两个儿子互相争夺,一半被孟明枢一手遮天了去。 没有把握的时候,孟凛懂得装傻充愣的本事,只是耽搁了许久,直到天黑时分,他才从皇宫里出来,回到偏院已经是夜里。 孟凛到了院子外面还有些发愁,有了那一天他屋子里被人送了女人的先例,这几日每日都有人送了不同类型的姑娘进他的屋子,试探他的喜好似的,只不过孟凛都没收,但那人反倒是锲而不舍起来,孟凛不便让暗卫来拦,他今日干脆把陈玄留在了院子。 今天总不至于还要处理这桃花债吧。 陈玄迎上来的时候孟凛朝他偏头过去,他眼神示意瞥了一下屋里,“今日?” 陈玄咳了一声,支支吾吾似的,“属下,属下未曾拦住……” “?”孟凛看着他不可置信,“我说陈大护卫,还有什么人是你拦不住的?” “今日……今日……”陈玄揖着手请罪,“今日这个……生得好看,万一,万一公子喜欢呢?” “你说什么胡话?”孟凛最近拿惯了扇子,但今日穿了官袍,没在腰上摸到,他直接往陈玄胸口锤了一拳,“这个月你俸禄没了。” 陈玄:“……” 孟凛生了会儿气,但他想到现在这个局面也是他自己造就,终于决定不再卖关子,该找那个“好心人”谈谈了。 孟凛打开房门进了屋子,他还没来得及吩咐陈玄一声,背后的门被陈玄从外面关上了。 不是……陈玄还真想给他牵红线? 也罢,孟凛往屋子里走,屋里点了灯烛还算明亮,他视线一扫,见到了熟悉掩下的床帘,孟凛不禁叹了口气,今日怕是又得去睡陈玄的床了…… 慢悠悠地走到桌边,孟凛从壶中倒了杯水来润润嗓,然后才冲那床帘后道:“我已体会你家主人用心良苦,因而还请姑娘自己出来吧。” 那床帘有些縠纹一般动了动,却再没发出别的动静。 “唔……”孟凛见那帘后没有反应,他一手杵着桌子,换而温声道:“我说姑娘,你家主人既让你来伺候我,如此闭帘不见可不是好法子,你不妨出来与我相见,今日陈玄可是同我说,姑娘生得好生花容月貌。” 屋里一阵平静,那床上还是没有人出来,即便孟凛对女子可多些耐心,他也没什么想再说的了,孟凛一口喝完了杯中倒的茶,随后就移步往床边走。 孟凛的指节碰上床帘,他刚掀开一条缝,就看见里面的人穿的是件暗色的衣服,孟凛怔了片刻,何时有姑娘开始这样的打扮了。 但他的手才刚要挽起帘子,里头忽然就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那手精准地用着力气,用孟凛几乎挣脱不了的力道把他拉进了床帘里。 “陈……陈玄……”孟凛有些惊慌地喊了一声,那只手瞬间将他拉上了软绵的床榻,随后还没待他看清,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几乎滚了半个身,然后就被按着朝上平躺在了床上。 这瞬间太快了,孟凛在被刺杀与轻薄间停留了一会儿,但哪个姑娘能有这么大力气,陈玄今日都干了些什…… “白烬……”孟凛一点挣扎的力气瞬间化为了无形,他睁眼对上白烬的脸,不可置信的情绪带着惊讶与欣喜,孟凛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若非做梦,怎么见到白烬? 孟凛不觉眼睛动了动,他忽然觉得眼底好似有些温热,自从常叔走了,孟凛再也没流过眼泪,但一滴清泪不知为何从他的眼角流了下去。 那滴眼泪还没流到他的发间,立刻被白烬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接住了,温热的触感碰上皮肤,孟凛这才真实地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 还没等孟凛说什么,白烬看着他的眼里好似汇聚了万千的情绪,他在片刻的对视之后,立刻俯下了头,用着一种热烈的姿态,亲上了孟凛的嘴。 白烬的亲吻灼热得像是一团火,永远可以融化掉孟凛心里盖上的积雪,短暂的离别仿佛有千万年那么久,积聚已久的相思与哀愁在这一吻里忽然地喷涌而出,仿佛要把人的理智吞噬。 白烬压着孟凛把他按进柔软的被单里,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吻他,不管攻城掠地地长驱直入,在紊乱的喘息里堵住他的每一寸呼吸。 孟凛被吻得失了神志,他已经许久没有经受过白烬如此强烈的亲吻,越来越浓重的呼吸与逐渐苍白的头脑让他觉得自己深陷在白烬的世界里。 白烬在这时候喊了一声:“初寒……” 孟凛在片刻的清醒里呼吸到了空气,他氤氲的眼里竟然有些红了,他盯着近在咫尺的脸,很是轻声地说:“我很想你。” “白烬,我很想你。”孟凛又一遍地说着。 白烬的心口忽然觉得猛然一疼,孟凛这反应比他想的还要大,他觉得孟凛在他离开时经历的悲伤比他想的还要浓重。 是啊,常叔死了,孟凛怎么可能不伤心难过,何况白烬还不知道吴常是如何死在孟凛的面前。 “我在。”白烬去托着孟凛的头把他抱进怀里,他重复道:“我在。” 孟凛拉着白烬胳膊上的衣服,听见白烬平稳的呼吸落在他的耳侧,他这才慢慢在拥抱里寻回了思绪,所以,白烬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白烬知道他来南朝这件事比他想得要快,但哪怕他知道了,南北两朝所隔千里万里,白烬是如何在当前的局面下来到南朝,来找到他的院子呢? “白烬……”孟凛抓着他胸口的衣襟,“你,你怎么会在南朝……” “傻瓜。”白烬轻轻把孟凛松开,又让他的头躺回了床上,他好像是想了会儿,“我想你了,就来找你。” “可你……” 孟凛想说白烬在北朝还有未了之事,南朝凶险万分,但他还没说什么,白烬又俯身下去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白烬的温柔像是春水,亲化了他心头所有的涟漪,孟凛好像置身花丛,在那片刻能够忘掉所有的仇怨与伤痛。 孟凛去抓白烬的手指,“白烬,你……你生我气吗?” 白烬盯着他的眉目,仿佛要把他所有的心思全读出来,他尽量和气地说:“你说哪一点?” 孟凛在这片刻里被噎住了,他躲闪似地眨了眨眼,“常叔之事……” 提到吴常,孟凛忽然觉得心口一疼,他决计不会告诉白烬吴常死于他追出去的那一天,也不会告诉他自己亲眼见着吴常被万箭穿心而死。 孟凛的沉默让白烬也觉得难受,他伸手去抚了下孟凛的脸,像是谨防他再掉下眼泪似的,“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你不愿我为此哀愁,我怎能因此而气你。” 从前说同悲同喜,但既是情谊已经到了这一步,人大抵是能分担喜乐,却不愿让人一起伤怀,况且白烬此前有过一丝的怪罪之心,在见到孟凛那一刻,又如何不会烟消云散。 孟凛自己看不到,白烬对着他那少有红通通的眼,便知道他心里其实积聚了许多,就连白烬见着也会因此自省。 “那旁的事情……”孟凛表情回归平常,只有眼尾似乎还有些红,但他的思绪已经明了,他忽然紧张了下拉着白烬的胳膊,“不对,南朝如今凶险,孟明枢指不定就盯着我的院子,北朝,北朝尚且还有许多事情未了,你怎么会来此处?” “是……”孟凛眼里黯了一下,“是因为我,我还是惹你担心,本来瞒你就是不想让你为此分心,你又怎么能……” 白烬把他抓胳膊的手拉着放下,“朝廷里的事我自有分寸,如今我奉命前往淮北治理疫病,有楼远随行,因而想去岭中见你一面,可你……我见了你的信,如何会不想来见你一面。” “我的信,你都见到了。”孟凛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我本来以为还能瞒你再久些,最好能让我在南朝理出头绪,等我有了筹码可以和孟明枢当真地碰上一次,我想让你得偿所愿,其实我明知你不会拦着我。” “我不拦你。”白烬温柔地说着,但这短暂的会面,白烬不想就这样说些伤心的事,因而他碰了下孟凛的鼻尖,“可我此来南朝得见你的筹谋,孟四公子如今的美名长乐皆知,我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孟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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