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没什么好恐惧和焦虑的。 陶澜见他真的没有婚前恐惧症,幽幽叹了口气,“本来以为会有一场病友交流。” 他们马上要成为夫夫了,不会有夫夫之实,其他夫夫义务江怀黎愿意承担,比如关心王爷的身体。 他提前适应了一下,温声问:“王爷为何会焦虑?” “哎,就是,怀黎你知道吗,我有信心做好一个好爸爸,事实证明,我做的确实也不错。可是,我没信心做好一个好夫君。”他很焦虑啊,“做不好夫君的爸爸还是一个好爸爸吗?” 江怀黎:“……” 他莫名就懂了他口中“爸爸”的意思。 懂了以后,他就很后悔,他刚才为什么要问? 江怀黎冷下了脸,“要是没有其他事,请王爷先回吧。” 陶澜脸黑了,“还没结婚,你就做出把本王赶出来房间的事来了?” 江怀黎态度很坚决,“结婚前一日见面本就不合规矩,王爷还是快些回去吧。” “你、你要本王走,也得给本王一个梯子啊。”陶澜一身阴鸷之气,“这是权谋文又不是武侠文玄幻文,本王不会轻功也不会飞!” “……” 江安面容呆滞地从别院扛来一个梯子。 大婚前一晚,澜王爬梯子翻进未婚夫的愿意,从未婚夫院里翻墙走了,前后不过一刻钟。 澜王大婚倒计时,零日。 全京城上到皇族权贵,下到黎民百姓都关注的澜王大婚,终于来了。 京城早上开启得都比往常更早一些。 各大观婚酒楼茶楼早在十日之前就被预定一空,天刚蒙蒙亮就开门迎客,好不热闹。 就连花轿途径的路边,一大早都站满了人。 其中有画师,有乐师,还有做生意的人,摆摊卖鲜花的、卖婚庆用品的、卖花生红枣的、卖话本的应有尽有。 之前钦天监说今日有雨水,有人说有雨正常,那是江公子的泪,恨不能四月飞雪。 没想到,今日大晴,灿烂的日光把红绸里的金线照得闪闪发光,半个京城笼罩在一片金红之中。 最为耀眼的是江怀黎身上的红。 今日江怀黎寅时三刻就被叫起床了,满院子的家奴伺候他洗漱梳妆。 婚服繁琐,一层又一层,青鸾飞,祥云绕,最后由玉带相束。 四个家奴提着他的婚服尾摆,让他坐下梳头时婚服不垂地。 很多女子化的成婚仪式都被陶澜否掉或替换了,但最后的婚礼流程是由皇上敲定的,梳头这一项就保留了。在皇上看来梳头祝福是吉利,不能没有。 他特意让江昭容来为江怀黎梳头。 本来梳头之人,是本族有福的女人。江怀黎母亲已逝,抛开某个没人敢谈的事,江昭容来为江怀黎梳头,不仅是圣恩,也合适。 她拿着檀木梳落在他的头顶,一直梳至腰下。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① 她的动作很温柔,声音轻轻的,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 江怀黎通过铜镜,看到她握着自己的头发,低头静默不言,似是在哽咽。 旁边有人提醒,“娘娘,不要误了时辰。” 江昭容又梳了一下,说:“如此便可。” 梳头祝福原本有四下,他只梳了三下,第四下是“多子”。 接着,她把做好的那顶头冠戴到江怀黎头上。 原本还有妆娘要来给江怀黎描眉点唇,江怀黎拒绝了,只让她稍微修了下眉。即便这样,装扮结束的他,还是让满屋的人难以移开双眼。 一直青衫素衣的人,今日可以算得上是盛装打扮,一身华丽红衣,头戴宝石头冠,那宝石不一味求大,大小不一,蓝白错落,璀璨如漫天星河。 最美的一方星河被人为地移落到他头上,闪耀的星光滑过眼眸,恍若天人。 天人之姿被一块长长垂膝的喜幜遮住。 江怀黎被眼眶发红的江安扶着,去大堂给长辈敬出门茶。 一路顺利,这样的好日子,江鸿竟没出来搞乱。 红幔下,江怀黎问江安:“江鸿在哪里?” 江鸿应该出来参加他的大婚才对,只要他来,一定会做出什么。 江安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他身后的江福回的话,“少爷,昨天澜王府来人说,鸿少爷身上伤还没好利索,带血是为不详,今天不让他出门。” 江怀黎没说什么,款款走进大堂。 另一边,陶澜比江怀黎还要忙。 他和江怀黎差不多时间起床,任由一群人把他装扮完,身着红色莽服去宫里给太后、皇上、皇后行礼,再带着礼部官员、内库官员、护卫等九十九名,去江府接亲。 当然他见了江府长辈不用再一一下跪了,只需简单弯腰见礼,他就可以把他的怀黎接回家了。 起身时,他得意地看了一眼江浩严。 江浩严:“……” 今日是儿子大婚之日,他努力维持着脸上“开心”的笑。 陶澜走到江安前面,从他手里接过江怀黎的手。不是第一次牵手了,但两人都觉得对方此时有些紧张,手的温度比之前要高。 陶澜低声说:“怀黎,我来接你了,带你去澜王府。” 江怀黎“嗯”了一声。 他牵着他的手走出江府大门,坐上花轿。 礼炮一响,喜乐相伴,花轿就起来了,前路红灯高挂,后面跟着十里红妆。 坐在花轿里的江怀黎终于轻松了些。 原本江府到澜王府的距离不远,虽是一东一西,但都在靠近皇宫的内城,这次却不走最近的路,要绕很长一段。江怀黎有很长的休息时间。 中后途听到外面过于热闹的声音,以及什么落在花轿上的声音,他实在好奇,掀开头上的红幔,又小心掀出一线轿帘。 前方入目的人山人海惊到了他。 每个人都面带同情地看着他的方向,有人都哭了。 江怀黎:“……” 满怀同情的京城百姓,向花轿上扔了不少鲜花。 很快,他们的同情就被打断了,不只是后方,前方人群中也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江怀黎后移一点,抬头看,看到了漫天飞落的红包。一看就是前面的迎亲队伍撒的,或许还不只是他们。 围观的人踮着脚抢红包,有一男孩在蹲在地上捡到一个红包,打开后掏出几枚铜钱,立即举着双手欢呼,“王爷大婚快乐,王妃大婚快乐!” 江怀黎:“……” 江怀黎放下车帘和红幔,端坐于花轿中到了澜王府。 澜王府大门张灯结彩,有一众官员在等待。 陶澜又亲自接他出轿,“怀黎小心,要跨火盆了。” 江怀黎“嗯”了一声,后面的婚服被人抬起时,听着喜娘的唱叫,抬脚跨过火盆。 礼部的人跟他讲婚礼流程时,每一项的注意事项和意义都跟他说了。 跨火盆是去晦迎吉。 他本不信这些,亲历这些仪式,在鞭炮声中,在祝福声中,在热闹的喜气中,被陶澜牵着手跨过火盆那一刻,他真的希望,火盆能把这一年缠绕在他身上的霉运和莫名的晦气全都去掉,自此清明顺遂。 跨过火盆,就是拜堂了。 按照大晟亲王的婚礼规制,出宫建府的亲王大婚,亲王迎亲前需进宫向皇上皇后行礼,而皇上一般不会再来亲王府,但或许是对这个儿子的偏爱,这次皇上来澜王府了。 拜天地,拜帝后,夫妻对拜,礼成。 拜完堂,江怀黎就可以回去休息了,而陶澜还要出去敬酒。 澜王大婚,所有二品及以上的官员和命妇都要参加,他当然不用全部都敬,但宗族长辈就够他喝的了。 把江怀黎送到房间后,他一点也不想去,“太不合理了,这婚礼流程,一是要累死新郎,二是要喝醉新郎,不管是哪项新郎都没法洞房了。” 房间里有好多人在,江怀黎无法回他,反正他们也不用洞房。 “请问,有人还记得本王是个病人吗?” 没人回应他。 叹了口气,他还是去了,难得的没有黑脸,只是去了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或许是太累了,他把接下来要给他们唱交祝歌的命妇等人赶走,说接下来的流程他都知道,不需要她们在这里唱歌引导。 江怀黎听着他把人赶出去,房间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脚步声向自己靠近。 “怀黎啊,折腾了一天,累了吧?我这就给你把这东西掀开。” 有人倾身靠近他,拿起垂落他腰间的红幔,接着,江怀黎就在满堂喜色和辉煌的灯火中,看到了一身红色蟒袍的陶澜。 陶澜正看着他,目光灼灼,江怀黎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问:“要喝合卺酒了吗?” “啊?啊。”陶澜好像没反应过来,一点点把长长的红幔卷起来放到一旁,才说:“怀黎想喝吗?” 江怀黎道:“我们只是为圣旨结婚,王爷若是已经喝了很多酒,就不喝了吧。” “说的对。”他看起来真的喝了很多,垂眸片刻,拍了拍自己的头,才抬头对他说:“可以不喝合卺酒,但婚戒得带。” 江怀黎:“婚戒在哪里?” “那里。”陶澜指向圆桌。 婚房布置得喜庆而华丽,满眼是红色。 有一个显眼的大圆桌立于中央,四个腿上各贴了一个“囍”字,上面除了酒,还摆放了不少金银珠宝。 陶澜特意让人准备的那两枚婚戒,就在那个圆桌的中央。 两人坐到喜桌上,打开两个盒子。 陶澜解释:“别误会,这婚戒没什么特殊意义,不是要困住你,就是留个纪念品。” 江怀黎:“我知。” 陶澜取出绿玉戒指认真地带到江怀黎的无名指上。 在他的注视下,江怀黎取出另一枚血玉戒指,同样带在陶澜的无名指上。 一红一绿两枚玉戒戴在不同手指的相同位置,在灯下闪着温润的光。 陶澜:“这样,怀黎,我们现在是夫夫了。” 江怀黎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背德”之类的,当即接话:“嗯,以后请王爷多指教。” 陶澜笑了起来,酒后的他,眼睛很亮,就这样在满屋的灯火下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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