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寄月如果在意他的话,就应该在出院之后上线跟他说明消失那么久的原因。 时烬没有发现,在江寄月跟他说了这件秘密后,他自动将江寄月与他失联的原因怪罪在季怀宸身上。 如果季怀宸没有硬拉着江寄月去参加订婚宴,江寄月就不会遭遇那场灾祸,如果季怀宸没有喝得不省人事,江寄月就不会受伤。 江寄月做什么都是对的,错的永远都是其他人。 - 江寄月跟时烬在房间里待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房门被人敲响,江寄月站起来开门,文佟拿着补好的衣服,笑着递给江寄月。 “好了,你看看,我的缝补技术应该没有退步吧。” 江寄月接过来,随意扫了一眼针脚细密的衣服,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件衣服撕裂过,现在再看,根本看不出原本的裂口。 “谢谢您。”江寄月没有多说,也没仔细观察缝补处,衣服可以带回去再看,当着文佟的面仔细检查有些不合适,让季家的女主人做这种事已经够逾矩了,尽管是文佟主动提出来要帮忙的。 文佟眼里的笑意淡了几分,扫了眼门内,床边放着一个拉好的行李箱,时烬坐在江寄月的床上,警惕地看向门边,文佟往里望的时候,正好与时烬的目光撞上。 与初见时不同,文佟对时烬的冷淡排斥消了不少,她不得不承认,她那个没用的亲儿子还是输给了这个年轻人。连她都认为,时烬一定不会让江寄月再受委屈。 “行李收拾好了,要走了吗?”文佟收回目光,问江寄月。 江寄月点点头,语气突然变得十分郑重:“夫人,谢谢您当初愿意收留我,这份恩情我会记一辈子的,这几年季家在我身上花的,我以后一定会还给……” “寄月,可以等会再走吗?”文佟打断了江寄月还未说尽的话,笑意温和,“抱歉,可能还得耽误你们一些时间,有些话,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江寄月没有着急询问是什么话,闻言脸色平静,点了下头:“好。” …… 说是有话要谈,江寄月以为文佟会带他去书房或者休息室里好好谈话,他没想到,在他答应之后,文佟选择跟他在走廊里谈话。 在江寄月的印象里,文佟一直都是个恪守成规的人,这种在走廊内谈事的事情,在文佟这里,已经算是很失礼的举动了。 江寄月没有注意到一点,文佟打断他的话时,就已经失礼了。 文佟踩着极细的高跟鞋,站姿优雅,比江寄月略矮了一点,两人对视的时候,却让江寄月本能忽略了那点微不足道的身高差。 文佟:“你不欠季家什么。” 江寄月笑笑,没有应和。 江寄月以为文佟在说客套话,季家家大业大,多养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季家花在他身上的开销,对比季家一整年的支出,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文佟不在意那点小钱,江寄月却分外在意,他不想欠别人什么,尤其是欠季怀宸。 文佟内心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些话坦白,毕竟,是季家先对不起江寄月的。 “你父母本来能避免那场灾祸的。” 江寄月的笑容僵住:“什么?” 文佟掀开眼皮,逼迫自己与江寄月对视:“我跟季怀宸的爸爸原本说好要带季怀宸去游乐园,但因为临时有事要出差,只能取消了这次计划,季怀宸闹脾气,趁着管家阿姨没注意,一个人跑去了游乐园,季怀宸的父亲联系了你的父亲,让他帮忙找季怀宸,你父母那天进货后,中途又去了游乐园,将季怀宸送到家后才离开……后来,就出了那场车祸。” 文佟也是后来才知道中途发生过这件事。 造成江寄月父母车祸死亡的原因是大卡车司机酒后驾驶,江寄月的父亲没有疲劳驾驶,他们在休息区休息了一段时间才再次上路,跟季家没有关系,但又怎么可能全无关系呢? 如果她跟季怀宸的父亲没有失约的话,如果季怀宸没有偷偷跑出去,如果季怀宸的父亲没有联系江寄月的父亲,那这场意外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江寄月的父母会提前回到江寄月身边,不会在路上遇到酒驾的大卡车。 做事雷厉风行,冷酷不近人情,向来说一不二的文佟在此刻终于有了挫败与无力感。 她对江寄月那么好是有补偿的原因在的,但后来她真心看重并喜欢上了江寄月,这导致她对江寄月愈发愧疚,所以这些年,她从没在物质上亏待过江寄月,季怀宸对江寄月闹小脾气的时候,她总是偏袒江寄月。 刚才,她又知道了一个秘密,原来,她们季家欠江寄月的,还远不止这些。 所以她才会不顾礼数,急切地打断江寄月的话,因为那些话不该由无辜的江寄月来说。 根本没有什么恩情,这是季家应该要补偿给江寄月的。 江寄月表情怔忡,双眼已经长时间没有眨动了。 “寄月,对不起。”文佟想抚摸江寄月苍白的脸颊,刚抬起手她又放下了。 “没关系。” 这次换文佟诧异了,她怔怔看着眼前像是会变脸戏法一般,陡然绽放笑容的江寄月。 江寄月挂着跟平时一样的职业微笑,用着跟文佟说话时惯常用的恭敬语气,说道:“谢谢您愿意告诉我这些,如果没有别的话要聊,那我就先走了。” “你不需要还季家什么,季怀宸欠你的八百万,我会让人转到你的银行卡里。”文佟说。 江寄月坦然接受,一点都不忸怩道:“谢谢您。” 文佟不是没感觉到江寄月在跟她的距离之间竖立起了一层高墙,江寄月以前还会对她露出真心实意的微笑,但此刻已经只剩下了毕恭毕敬。 文佟无奈又挫败,她明白江寄月知道这个秘密后,今后再也无法对她,对季家所有人打开心扉。 她承认自己是有些自私的,知道江寄月会因为这件事与她们产生隔阂,在她已经无法不管这个小孩之后,自私的隐瞒了这件事,她以为能补偿江寄月,可到头来,给江寄月造成伤害的人却是她们。 文佟:“我会看着季怀宸的,绝对不会让他来找你。” “祝您一切安好。”江寄月冲文佟点了下头,转身走向那个暂时居住的房间,他的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在跟谁较劲一样,不许他有一丁点的弯折。 “月月。”江寄月跟文佟去谈话的时候,时烬待在江寄月的房间,一步都未挪,江寄月一开门,他就迅速起身走到了江寄月身边。 只一眼,他就看出了江寄月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 江寄月下意识想说没事,想起时烬说的那些话,他将它咽了下去,再开口时,泄露了一丝丝的脆弱:“时烬,我没力气了,你能不能带我离开呀。” 时烬没有多问,他牵住江寄月的手,应道:“好。” - 夜色沉沉,行李箱滚轮的声响打破了庭院内的寂静。 季怀宸站在窗边发呆,安静地看着时烬和江寄月的背影,等到两人走出了地灯照射的范围,身影融入夜色之中再也看不见了,他依旧盯着两人最后消失的位置,继续发呆。 “网上有关寄月的舆论,我已经让人去处理了,你跟白炀的事情我不想管,但这一次,你要是还坚持选择站在白炀那边的话,我不会放任你继续胡闹下去。” 文佟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季怀宸终于有了反应,他头一次在遇到有关白炀的事情时,表现出无动于衷,甚至是放任不管的态度。 “随便吧,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管他了。”季怀宸容色颓败,有气无力道。 在门后听到江寄月那个秘密之后,季怀宸就变成了这副呆滞的模样。 江寄月说的这些,他完全不知情。 他对那场火印象不深刻,因为醉得太狠,在被人从火场拖出来的时候醒了一次,他只看到了白炀的脸,听到白炀叫他的名字,没多久立马又陷入了昏迷,再醒来,他已经躺在自家医院的病床上了。 听说那晚的火灾有多危险,好多人受了伤,季怀宸没体会过有多危险,可看到烧伤的人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看到白炀痛苦扭曲的表情,他模模糊糊想起了那晚的零星记忆,他记得有人拖着他出了房间,扛着他来到了楼下,这之后,就没印象了…… 朋友们告诉季怀宸,是白炀不顾危险救了他,白炀也没有否认,季怀宸非常感动,是白炀给了他新生命,他从那天起就下定决心,这辈子一定要护着白炀,不管白炀要什么,他都给得起。 可现在江寄月说,那天救了他的人其实是江寄月? 究竟谁在说谎? 其实他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当初他看江寄月伤得那么严重,问过江寄月,背上的伤怎么来的,江寄月那时候不知为何,情绪很不稳定,只告诉他,是运气不好,被掉下来的木板砸伤的,他没有在意,轻易就相信了江寄月的话。 现在一想,江寄月为何情绪不稳定? 因为江寄月看到他对白炀多么紧张关怀,却对真正救他的江寄月视若无睹。 但凡他在江寄月醒来的第一时间就问江寄月,江寄月都不会隐瞒不说。 是他让江寄月闭了口,是他让江寄月心死了。 从前只要细思就能想明白的事情他没有去想过,到如今那么容易就能想明白—— 火灾那么严重,白炀是怎么从大火中救下的他,还能安然无恙的? 白炀的肩膀被烫伤了一小块地方,当初疼得死去活来的,白炀跟他说是肺部疼痛,白炀那时嗓子都快废了,他相信了白炀的谎话,以为白炀吸入了太多的浓烟。 别人伤的是外面,白炀伤的是内里,他记得在被援救的时候,救他的那个人将湿毛巾塞给了他,白炀伤了喉咙,所以他相信了是白炀救的他。 “操!”平静的外壳终于被撕碎,季怀宸抓起茶桌上的烟灰缸,狠狠砸向窗户,窗户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巨大的撞击没给它造成丝毫裂痕,反倒是烟灰缸被砸得四分五裂。 碎玻璃溅在季怀宸身上,他不闪不避,死死瞪着窗户上愤怒的倒影。 为什么真相来得那么迟? 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他呢? 江寄月救了他的事情,江寄月喜欢他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不知道。 为什么所有人要联合起来骗他呢? “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是寄月救的我?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季怀宸侧目,怒火冲垮理智,炮/口转向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文佟早就习惯季怀宸时不时的抽风,她扫了眼季怀宸被碎玻璃划伤的手背,当做没看到。 一点小伤而已,不重要。 文佟波澜不惊道:“我要是早知道,一定会在两年前就让寄月远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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