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父亲却不在了。 宫枝枝从来都是不争不抢,对所有人报以微笑。可是她的心中却一直有一个心结,那个心结就像是他心中一个小小的恶念,一直刺痛着她,宫枝枝就这么记恨了那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人这么多年。 在很小的时候,她便发誓,一定要好好修行,成为这世间最好的医者,然后走到那人的面前,问问他当初为什么不肯救自己。 宫枝枝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 她直到今天才明白,这世间有一种无奈,叫无能为力。
第101章 出丧 岑语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慕临川为南浔柳办了丧事,而这段时间南浔柳为病患们所做出的贡献,付出的心血,让每一位仙羽峰弟子都自发地换上了丧服。 守灵的三天,仙羽峰满门素缟,是仙羽峰首席弟子的规制。 遵从南浔柳的遗愿,岑语迟要带他回十丈府。 …… “嫑叫嫑叫,乖乖上轿。又有锣鼓,又有花轿,又有花鞋,又有新帽,又有新郎同伲嬲……” 一首幼童吟唱的歌谣和阵阵脚步声打破了深夜街道的漆黑寂静。 这是一座古老却繁华的城镇,在整个上阳大陆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据说这座城镇富有,就算是黑夜家家户户也都会点起灯火,亮如白昼,都是因为在这座城镇的中心有一仙家道观,平日里香客络绎不绝,附近的商户随便做点买卖便可维持生计,长久以来,这里的每个人家都算得上是富甲一方。 但此时,却是家家门窗紧闭,熄灯灭蜡的景象,似乎这座城镇中,即将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这时,只见长街尽头,浮现出一片影影错错的身影。 那是一队很长,却十分安静的队伍。 安静到在这寂静的夜里,就连他们半分的脚步声都听不到。 那一队为首的有两人,这二人身后又跟着七人。这七人之中,有一个小女孩站在最前方,而其余六人分站在左右两侧,护送着一个长方形,约有一人之长的箱子。 而这之后浩浩荡荡又跟了许多手持招魂幡的人,这些人,包括为首的两人在内全部都穿着火红火红的衣袍,在这漆黑的夜中,像是索命的厉鬼一般游荡在这座城镇之中。 突然一阵童谣传来,一个不知道是谁家跑出来的男童闯进了这列队伍。 那男童手中举着一个破浪鼓,头上扎着两个发髻,口中念着欢快的歌谣,一蹦一跳地从队伍中穿行,一路跑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突然,他“哎呦”一声,撞到了为首一人的腿上。 一双手拽住了男童的胳膊,让他稳住了身形。而后,整个队伍便停下了。 男孩站稳了,他抬头看向刚刚扶了自己一把的人。只见那人一席红衣,面色苍白,一头漆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只在脑后用一根血玉簪子盘起一缕。男童揉了揉眼睛,眼前的男子长得实在英俊,薄唇高鼻,可那双漂亮的瑞凤眼中,却有一副红色的瞳。男孩不禁想到书中那幻化成人型的鬼怪,也是这样一袭红衣,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 “你是新郎吗?”男童好奇的问道。他阿姐出嫁的时候,也是这样一队红衣的队伍。可这一队,似乎有什么不一样,所以让他不太确定。 “我不是。”那人答道。 “那他是吗?”那男童伸手一指,指向那人身旁的另一位红衣男子。 那位男子和眼前的这位比起来似乎安全得多。只见他剑眉星目,像是一位世家公子,只是那突然射过来的凌厉目光,让男童感到不寒而栗,默默收回了这个想法。 “他也不是。”那人依然淡淡地答道。 那男童眨了眨双眼,问道:“你们不是来迎亲的吗?” 男子收回拉着男童胳膊的手,站直了身体,垂眼看向男童,说道:“不是,我们是出丧的。” “出丧为什么穿红衣服?”男孩奇怪的问道。 岑语迟抬头,看向面前的长阶,在那长阶之上乃是一座道观,其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西城观”。 “穿红衣,是为了让他们一眼便能认出我,认出我们。让他们知道,十丈府,前来出丧了。”岑语迟看着那长阶之上紧闭的观门,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个时候,一个妇人突然闯了过来,她一把抱住那个男童,惊惶地连连后退,一个不小心,绊在观门前的台阶上,连着那男童一起摔在台阶上。 岑语迟见状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可那妇人见状却惊叫了起来,口中喊着,“都是孩子不懂事偷偷跑了出来冲撞了公子,求公子放过我们吧,是这观里的道长逼死你家公子的,和我们普通人无关啊!求公子不要伤害我们!” 岑语迟收回了手,静静地看向那妇人。 那妇人见岑语迟面色冰冷,更是惊恐异常,竟跪在地上朝他磕起了头,一边磕着头,一边求他饶了母子俩。 那男童被惊到,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女人的哭求声,男童尖锐的哭叫声回荡在这座城镇之上,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家家户户的门窗,似乎又关紧了一些。 岑语迟冷笑两声,说道:“求我?你怎么不求求他们呢。” 妇人顺着岑语迟的目光看向身后的道观,突然如梦初醒一般,抱起那男童便冲上长阶,用力敲打着道观的大门,喊道:“道长救我!救救我们母子俩!岑语迟索命来了!十丈府的恶鬼索命来了!道长救我啊!” 可是那观门紧闭,妇人的手在那木门上留下血迹,也没能撼动分毫。 “哈哈哈!”岑语迟看向这幅场景,似乎觉得非常有意思一般大笑起来。直到那妇人没了力气,眼中只剩下了绝望。岑语迟停止了发笑,脸上阴沉得仿佛看着一座死观。 他说道:“唱。” 一阵凄厉的送丧曲响破天际,尖锐的乐曲声像是一阵凄哀的唱腔诉说着无尽的冤屈与怨气,穿透那紧闭的门窗,让每个听到这个声音的人都感到一阵头痛欲裂,那阵天旋地转之后,每个人都感到了一种不知由何而来的哀痛之感。 而后,一把燃烧着的纸钱被扬向天际。 一瞬间,整个城镇的空中都飘起那燃烧着的纸钱。 火光将夜空照得大亮,那纸钱随着扬起的风飘到每一家院子里,却在落在地上的瞬间变成了灰烬。 岑语迟站在漫天火光中,看着那漫天飞扬的纸钱缓缓落下,他伸手接住一片,看着纸钱在自己手心中燃烧成一小堆灰烬,说道:“柳师兄,你不愿我为你报仇,但是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今天是你出丧的日子,我要让那些忘恩负义的人永远记住今天,永远记住这份恐惧。” “公子,走吗?”身后的孟姽漪问道。 岑语迟看着身侧缓缓飘落的纸钱,只有在西城观门口的这些纸钱留在了地上,那纸钱上面被打了法术,估计百年内无人能将其去除。 “给这窝妖道门口挂上素缟,我们去下一家。” …… 清晨的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岑语迟等人回到了十丈府。 站在那棵金色的扶桑树下,岑语迟看着那上面早就挂满了的白色布条,一直含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 在扶桑树前,所有人开始脱下红色的外袍,露出了里面白色的丧服。 “恭迎柳公子回府!” “恭迎岑公子回府!” “恭迎凌公子回府!” …… 整个十丈府都挂上了白色的素缎,沉浸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之中。 凌渊找到岑语迟的时候,他抱着一坛酒坐在南浔柳墓旁的树上。 凌渊第一次见到白衣的岑语迟,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茫,岑语迟的脸上浮上两团红晕。 “你喝多了。”凌渊说道。 岑语迟疑惑地看了看凌渊,而后看了看手中空空如也的酒坛子,说道:“我没喝,都给柳师兄喝了。” 说道这里岑语迟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说道:“柳师兄,滴酒不沾,从来都不陪我喝,死了我逼着他喝,嘿嘿。” 凌渊皱了皱眉,跃身跳到树上,坐在岑语迟身旁,揽住了马上就要跌下来的人。 “我不用你扶,你,扶不稳,我都摔了……” 凌渊看着醉醺醺的岑语迟。 他记得,那次仙羽集前,在朝阳峰上,岑语迟那时还顶着陈琛的身份,以为自己是在逸客峰,翻上了凌渊后院的墙,被凌渊从墙上揽下来之后,摔在了地上。 “只有那一次,后来我都有好好扶稳。”凌渊看向岑语迟,认真地解释道。 岑语迟皱着眉头想了一阵,而后说道:“好像是这么回事。” 随后岑语迟嘿嘿地笑了起来,而后抬头举着手中的酒坛子便要往嘴里倒。 “你不是不喝吗?”凌渊拦下说道。 岑语迟为凌渊展示了一下空的酒坛,说道:“没喝,我没喝!空的,我假装喝一下,嘿嘿。” 凌渊看着开始说胡话的岑语迟,皱着眉头说道:“我还是扶你下去吧。” 听到凌渊的话岑语迟摇了摇头,说道:“不要,我要在这里陪着柳师兄。” “好,”凌渊说道:“那我在这里跟你一起陪着他。” 闻言,岑语迟却突然安静下来,“跟我一起……” 他脸上逐渐染上一种不知名的悲伤,说道:“娘亲走了,冷霜落走了,师父走了,柳师兄也走了。” 岑语迟转过头看向凌渊,他看着凌渊的眼睛,问道:“你会走吗?你会离开我吗?” 凌渊被岑语迟眼中流露出的那份少有的脆弱撼动,他认真地看向岑语迟的双眼,说道:“我不会离开你,过去的十年间我没有离开过你,以后的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我都不会离开你。” 岑语迟看向凌渊,喝过酒的脑子不太灵光,他需要时间来理解凌渊所说的话。 凌渊看着面前懵懵懂懂的岑语迟,心中的哪根弦突然被触动,慢慢地,不由自主地,向岑语迟靠近。 而就在两个人的鼻尖马上就要碰上的瞬间,凌渊的下巴突然被一只手捏住。 岑语迟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的目光,说道:“你刚刚是不是想要亲我?” 凌渊的脸上闪过一片霞红,这个他不好辩解,因为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不可以,柳师兄看着呢,我要为他守灵三年。”岑语迟一脸严肃地说道。 凌渊被岑语迟捏着下巴,脸色微红,却只能面对着对方。凌渊虽对岑语迟有“非分之想”,二人也曾互通心意,但如果岑语迟不愿意,他不会强求。 一句“好”还未出口,只见岑语迟突然笑了起来,“骗你的。” 而后,岑语迟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两片冰凉柔软贴上了自己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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