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嫌。” 林守宴抽出手,还没把手揣进被窝,就被祁镇握在手心里。 林守宴道:“过不下去了,就该做好兄弟,做什么榨汁机。” “什么鸡?” 林守宴一笑,没解释,“我还是想出去走走。” 祁镇眉心折起。 林守宴补充,“就在门口,屋子里太闷了。” 祁镇便应了他。 祁镇将林守宴裹得好好的,又唤人搬了椅子放在廊下。他没让林守宴自己走出去,祁镇抱着他,走出去,放在廊下的椅子上。 “不可坐太久。” 林守宴闷闷的应了一声。 外面在下雪。 他伸手去接雪,够不着。 林守宴就颤巍巍地起身。 祁镇悬着心跟在他身边,跟着他走下台阶。刚要说不可再往前,林守宴就停下了脚步。 林守宴接了一片雪花,看着它化在手心里。 终于要和这个世界告别了。 终于要回家了! 要不是还端着人设,他真想高歌一曲《好日子》! 祁镇站在他身后,他那么单薄,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在风雪里。 下人拿来伞。 祁镇接过,撑在两个人的头顶。 善始善终,坚持演到最后的林守宴回首,声音虚弱,“今日除夕,宫中夜宴我不能陪你去了。” 心口的疼痛越发明显。 祁镇几乎不能呼吸。 “那我也不去。” “去吧。我还没有吃过宫中的糕点呢。子稷哥哥,你帮我带两块糕好吗?” 祁镇喉咙干涩,发紧,“只是要糕吗?” 林守宴扯出一抹笑,“哥哥看起来很难过,还想要哥哥不那么难过。” 祁镇心口骤疼。 林守宴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知道。 他那样娇气的一个人,却没有让他救他。 祁镇咬牙忍受着心口的疼痛。 他并不是第一次失去,于他而言,重要的人了。 暗潮涌动的生活,四面危机的朝堂,迫使着他即便断臂,也要冷静思考。 祁镇曾经发泄过,怨过,疲累过,意图放弃过。 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有人因为他死,或是他自己命悬一线。 他不走,也会有人推着他往前走。 祁镇从那个时候,开始醒悟。 他生下来,就被赋予了使命 ——成为皇帝,夺回江山。 他学会成熟,学会隐忍,学会步步为营,学会冷心冷肺,摒弃情感。 他曾经,现在,都拥有志同道合的朋友,铁胆忠心的部下,马首是瞻的随从。 他们出现,又离开。 人都该是这样的。 哪有不散的。 林守宴也该是…… 现在他要走了。 他要走了…… 这好像比那些人加起来,都还要让他痛彻心扉。 他不想让他走! 如果中毒一事,让皇帝知道了祁镇的软肋。 那这件事,也同样使祁镇明白 ——他已经深爱着他了。 他不是软肋, 是不可触碰的逆鳞。 祁镇在心里下定决心:我一定会救你! 一刻也等不起,一点风险也不想担。 祁镇身处朝堂,见多了口蜜腹剑按,阿谀奉承,比起话语,他更喜欢用实际行动来表达。当他在心里下定决心的时候,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句情话都要动人,都要坚定。 祁镇将伞倾到林守宴的头顶,眼神罕见的温柔,“太子妃,你淋湿了,该回去了。” 明明没有肢体的接触,林守宴还是僵了一下。心口发麻,心跳加速。 突然叫太子妃什么的。 有点子暧昧。 林守宴乖乖得应了一声,搭上祁镇递来的手。 祁镇将他放回床上,拉过被子给他盖好。 “我现在就去。” ??? 去哪儿? 夜宴? “除夕夜宴还早呢吧……” “夜宴确实还早,但按照礼制夜宴上的菜肴,从前日便要开始准备。这会子,应该已经备好,我去御膳房拿。” 林守宴惊到,“这不合规矩吧?” 祁镇拿下大氅,“我骑马去,你别睡,等我回来。” 林守宴瞪大眼睛,“等会等会等会,长街不可纵马。你教我的,你忘了?” 祁镇微微一顿。 管他的长街不能纵马。 管他的多年辛苦筹划。 棋局崩了可以再来。 他要林守宴活着。 “没忘。”他望向林守宴,“孤为你坏了规矩,你就在这好好想想,怎么回报孤。若是想不出来,也无妨,孤回来会告诉你。” 会告诉他,他要他做他的太子妃,再做皇后,要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似是欲念的驱使,似是自我的放纵,祁镇靠近他,低头,在林守宴的额头上一吻。 他肌肤很凉,冰得祁镇心疼。 他一动不动得看着林守宴,宣判,“林守宴,你完了。” 你竟然让孤这么喜欢你, 你完了, 孤也完了。 - 林守宴躺在床上,长吁短叹。 “我感觉……” 系统:【难过了?愧疚了?心伤了?】 “不是。我觉得我回去能拿影帝。” 系统:【……】 “你看他,都被我忽悠瘸了。欸,祁镇的黑化值是多少?” 系统:【因宿主只负责一阶段的黑化任务,无查看权限,等待宿主脱离后,任务结算清单报告上,可以看到具体数值】 系统:【请问宿主是否现在脱离?】 “等会儿。” 林守宴将祁镇给他的那枚玉佩翻出来,放在了床头最明显的位置。 任务结束,他交给他保管的东西,也该还给他。 “脱离。” 【正在脱离中……】
第022章太子妃死在雪后初晴的除夕 雪停了。 雪后初晴。 官道上,一匹马踏雪而过。 寒风如刀,割在脸上。祁镇丝毫不觉凌厉,握着食盒的手越收越紧。双手,脸庞都被风吹得通红。 骏马踏至东宫门前,未停。 祁镇一夹马肚,策马入府。 门口的守卫大惊失色,惊愕得看着一向克己守礼的太子殿下,骑着马就进了宫。直到马匹无法往前才停下来。 祁镇跃马而下,摸了一下怀中的解药,拎着食盒朝着院子奔去。 寒风送来若有似无的哭声。 越近,听得越清晰。 祁镇心脏猛地下坠。 他跑进院子里,满院子的人都跪在地上在哭。 祁镇脚步僵住。 不解, 他们在哭什么? 不是说一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吗? 而且,他把解药拿回来了,他们在哭什么? 屋内,林守宴的嬷嬷哭得撕心裂肺。屋外,徐福全也红着眼睛垂泪,看到他回来了,颤声,“殿下……” 祁镇被他唤了才反应过来, 他走进。 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刀尖上。 直到看到床上垂着长睫,表情安详,与睡着一般无二的林守宴的时候,那颗心脏“噗”得一声,落在刀刃上,扎了个对穿。 “明幼,糕点,取回来了。” 无人应。 祁镇眼眶发热,如鲠在喉,“明幼。” 还是无人应。 他将糕点放下,坐在床沿。冻僵的手捧住他的脸颊,被他的脸冰得心痛,冷得僵硬彻骨,眼前起雾,模糊视线。 “孤取回来了,你起来。” 屋内哽咽声不断。 祁镇的世界万籁俱寂,无人应答。 祁镇试着去拉他的手,握不紧,便会握不住。他将他的手牢牢握在手心,一言不发,宛若雕像。 徐福全差点以为自家主子痴傻了,然而许久之后。 “骗子。” 声音嘶哑,几乎像是拼命撕扯了声带,才发出的声音。 一滴泪沿着祁镇面颊滑落,砸在锦衣上,晕开一个小小的痕迹。 祁镇抬手用手背拭去面上的泪痕, “徐福全,报丧。” 徐福全领命,迅速报丧。 林守宴虽然死得突然,但丧事进行得有条不紊。林夫人在灵堂上哭晕了好几次。祁镇让人,将她抬到后院,神色淡然的主持着整场丧事。 那长达两个时辰的僵坐,仿佛只是徐福全一个人的臆想。是这位运筹帷幄的太子殿下生命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人没了,这个插曲也就不复存在。 他的平静令人叹为观止,就连皇子上门挑衅,阴阳,祁镇都神情淡漠,冷艳淡然,从始至终没有泻出一点旁的情绪。 祁镇越是这样,徐福全越是担心。 往往要有风暴的海面,都是这样的。 表面平静,内里波涛汹涌。 丧事结束后,祁镇私下将林守宴的尸身交予林夫人,由其带回平静无争的江南。自此,这个人好像从祁镇的生命里,抽离。 - 正月十五,复印开朝。 狗皇帝一开朝,便将祁镇答应不会即位,愿永生辅佐报效朝廷的事情说出来了,在大殿之上大加赞赏。 太子一党震惊难言。 一下朝,东宫的门槛都快要踏破了。 他们要祁镇给一个说法。 可东宫大门紧闭。 祁镇退出夺嫡之争。 皇帝的各位皇子逐渐发力。 不过半月,朝中已经逐渐形成新的夺嫡之势。 原先依附祁镇的官员,或另投新主,或旧心不改,静待祁镇重新介入朝局。 二月二,龙抬头。 圣驾至潜山寺祈福,太子及众皇子随行。 繁重的祈福礼结束后,祁镇行至当初和林守宴住过的禅房,脚步微顿,推开房门,伫立良久。 离开禅房时,他才发现,从这里,能看到当初林守宴为他夺玉佩时,跑过的山道。 徐福全顺着祁镇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那条山道,笑着说。 “如今万物复苏,树也抽了芽,不似冬日时看着那般萧瑟了。殿下,春天要来了。” 祁镇淡淡收回视线。 春天要来了。 可他的春天已经来过了, 并死在了除夕夜。 那一天,冷得像整个世界都上了冻,冰冻至今。 徐福全陪着祁镇在寺里散步。 突然一道声音插进来。 “哟,这不是太子殿下吗?”獐头鼠目的三皇子上前,恭恭敬敬得行礼,“给太子殿下请安。太子殿下怎么有这份闲心,在寺内赏景?哦~我明白了,是因为日后不继位,就没了斗志,也不忙了,对吧?” 徐福全的火噌得一下子起来了。 这三皇子怎么看,怎么欠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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