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鹿邀没意识身边人沉默已久,挑出一串翠绿的榆钱,提着枝吊在却烛殷眼前,眼睛亮晶晶的,“是不是很像钱串子?”。 却烛殷没看他口中的钱串子,目光尽数落在榆钱后那双明亮的眼睛上,又很快移开“…像”,话一出口他便皱起眉,移开视线,“像又如何?”。 “不如何,看着有点儿开心”,鹿邀依旧笑着,他现在需要钱,看着榆钱自己高兴,他将这一串儿放进一旁的水盆里洗干净了,甩甩水滴,自己先尝了一口,甜滋滋的。 却烛殷微微皱起眉,这东西看着不像是能吃的……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虫子? 鹿邀舔舔唇,看他一眼,递过来一串,“要尝尝吗?”。 却烛殷微微一笑,“绝对不要”。 “好吧”,鹿邀觉得有些遗憾,他倒是觉得好久没吃过,再吃味道倒也很独特,“我小时候经常吃,本来想让你也尝尝的”。 他收回手,打算将手里原本要给却烛殷的那一串放回去,手腕却被人捏住,一抬头,却烛殷正神色古怪地看着他。 鹿邀疑惑道,“怎么了?”。 却烛殷垂着眼,把他手里那一串取过来,“还是尝尝吧”。 鹿邀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改了主意,见他真的吃了,期待道,“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 这榆钱说不出什么味道,或者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味道,入口时是青叶香气,再嚼味道便淡了,可最后却有回甘,丝丝缕缕的甜,不重,倒也算清新可口。 原来他小时候喜欢吃这东西。 有些寡淡无味,改日该带着去吃些好的。 却烛殷微微抿唇,看着鹿邀期待的眼,轻咳一声,道,“还不错”。 鹿邀满意地弯起眼笑了,“是吧,我打算用这些做些糯米团,改日拿出去卖”。 果然,却烛殷撑着下巴看他继续拾掇桌上的一堆榆钱,眼里渐渐漫上笑意,虽然经常有些傻气,在这种事上倒是蛮有小聪明。 此时接近傍晚,日色渐沉,远处的云霞一片两片,浅浅与淡下来的光晕融成一片,气温依旧高,却不再如白日里刺人,温温吞吞,也软下来。 鹿邀低头忙着摘干净桌上的榆钱,没注意到身边人一双眼视线一直未曾离开,直到他弄干净最后一点儿,抬头时对上那双含笑的眼。 “看我干什么?”。 却烛殷摇摇头,只是笑道,“到时候我可要好好尝尝”。 说做就做,鹿邀将土豆全部都下种后,跑去县里买了一袋大米和一袋糯米,临走时买了好几块儿方糖。 他将糯米洗干净提前放进锅里蒸好,又把榆钱捣成碎末,汁水莹绿,全都盛入碗中,不出一个时辰,糯米便蒸好了。 要让糯米更有黏性,需要不停地捣二十分钟左右,鹿邀端着捣碎的榆钱进去时,一眼看见正坐在桌前翻书的却烛殷,多看了几眼,走过去将手里的糯米放下,把木槌递给他。 “……做什么?”,却烛殷微挑起眉,看着这木槌,偏开身体。 鹿邀坐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帮忙”。 他看起来很像乐于助人的人吗? 桌山的糯米冒着热气,却烛殷轻笑一声,“我虽不会帮你,但你可以向我许愿”。 这样一桩小事就要浪费一个愿望,当然是划不来,鹿邀皱起眉,收回手,看了却烛殷一眼,叹口气,自顾自捣起米来,“有时候做人不能这样功利性的”。 时时刻刻都记着想办法让他用那两个愿望,看来是不想在这儿久待。 “功利?”,却烛殷笑出了声,撑着下巴看着鹿邀,“当初是你同我要三个愿望,怎么反倒说我功利?”。 鹿邀捣糯米的手一顿,说的也是。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认错态度一向良好,只顿了一瞬,手上便继续动起来,很快道,“…那好吧”。 却烛殷勾唇笑着,接着便听对面垂着眉眼认真捣米的人接着道,“我和你一样功利”。 “……”。 却烛殷不想再同他说话了,要说这人平日里不会说话吧,有时候又能突然冒出一句噎地人说不出话来,可要说他会说话,他垂眸思索一会儿,竟然是没想到几句好话。 罢了罢了,一起待了这么久,也该习惯。 他撑着脸看鹿邀用力搅拌糯米,看他因为用力有点泛红的脸,越看越觉得自己坐立难安。 搅拌这个东西有这么累吗? 却烛殷沉默着看了一会儿,抬手按住他手腕,轻声道,“停下”。 鹿邀搅地正起劲儿,手腕倏忽间被人握住,抬眼疑惑地看着他,却烛殷移开视线,叫他把手撒开,木槌便滑靠在装着糯米的木桶边上。 他勾勾手指,木槌忽地晃动几下,鹿邀微微睁大了眼,下一秒,就看见木槌缓缓动起来,白糯的糯米随着搅动慢慢融合在一起。 见他一副看呆了的模样,却烛殷笑道,“如何?”。 鹿邀点点头,除去修渠那次,他好久没觉得却烛殷的力量这么好用,只是……他抬头看一眼脸上带笑的却烛殷,认真道,“你刚刚怎么不帮我?”。 “唉”,却烛殷这次换了双手,将那张好看的脸凑近鹿邀,笑着看他,“小鹿一点儿也不知道谢我,张口就是这句话,叫人实在寒心”。 他的眼本来生的微狭,平日哪怕是带着笑意看人,也隔着一层薄薄霜意,看不清,却也穿不透,偏偏瞳色温柔,将笑意下的冷藏着严严实实,再叫上头纤长浓密的眼睫掩映,便如日落时的柔和云霞,将灼烫光热尽数掩去。 眼下这么垂着眼,常因笑意勾起的眼尾下落,一副好生委屈的表情。 鹿邀只是随口一问,也是真的疑问,毕竟有不用自己动手的能力,他刚刚要他帮忙时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绝对不要做的模样。 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难道刚刚自己说的重了? 鹿邀沉默几秒,搭在桌上的手指蜷缩一下,不好意思道,“…好吧,谢谢”。 “真是敷衍”,却烛殷装作不高兴地模样哼了一声,眼中却笑意愈深,“光说可没有诚意”,他动动手指,木槌便动的更快了些,一点一点儿地搅着糯米。 鹿邀没说话,看着木槌一直动,脑子也跟着动,突然起身去洗净了手,回来时端着早已烧化的饴糖水,放下后便将还在转动的木槌按住取出,把一边碗里的青色汁水拿过来,捣碎的榆钱叶也都准备好,取出一团糯米来,在桌上摆好的干净木板上铺平,取一些榆钱碎叶放入,把糖水和青汁混合在一起,放了个勺子。 等到把青绿的碎叶铺平在一层糯米上,用木勺舀了两小勺糖放入,确定整层都全部吸收了,才将糯米揉成团儿,圆滚滚一个,白糯的表面因为沾了糖水和青汁,染上一层淡淡的青色。 却烛殷没等到回答,见他专注地做糯米球,眯起眼,神色微妙,“你……”。 “给”,鹿邀把糯米团递到他面前,挡住了他要说的话,眼神明亮。 却烛殷觉得自己往日对鹿邀太放纵,才叫这人现在连自己的话也忽略,心想这次是必要生气的,他没去看那糯米团,轻哼一声,道,“讨好我也该换个好些的东西”。 鹿邀眨眨眼,手放着没动,看着掌心圆滚滚的糯米球,自己也觉得这糯米球有点儿普通,那该怎么道歉?上次送的花他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他一边想着,一边垂下眉眼,嘟哝道,“想让你尝尝第一个的,那我再找找别的东西给你吧”。 “……”。 鹿邀收回手,刚要把糯米球放下来,却烛殷却突然伸手从他手中拿走了。 他一怔,抬头看着他,“你怎么?”。 却烛殷两只手指捏着糯米球,没说话,却是轻咬了一口,挑着眼尾,“诚意不错”,还知道把第一个给他吃,算是识趣。 改日再同他生气算了。 糯米团刚入口时软糯,糯米经过捶打很有黏劲儿,本身就带着点儿甜味儿,到了里面浸了榆钱的汁水和汤汁,还有榆钱的碎叶,味道清新,味道倒也尚可,说不出缺点,却也没什么亮点。 他还是吃完了手里的一整个糯米团儿,慢慢擦干净手指,一抬眸便对上鹿邀期待的眼神。 手上动作一顿,却烛殷轻抿下唇,开口道,“尚可”。 鹿邀眼里的光芒霎时就黯了下来,他看的眉头一皱,补充道,“…也还算不错”。 谁料这话一说出口,鹿邀的表情更沉重了,他眉头皱起来,盯着桌上的糯米看了一会儿,突然抬头道,“你有办法让它暂时保持热度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却某人:小鹿第一个糯米团给我吃,他心里有我! 鹿崽:嗯,刚好让他尝尝味道怎么样。
第24章 鹿邀去找了些果子,弄成汁水,加了些糖,酸酸甜甜,单独尝起来味道很是清爽,掺进糯米球里,很快便将一个小木桶的糯米都做完了,整整齐齐摆了四行圆滚滚的糯米球。 他用塑料膜把每一个都单独包起来,打算带着去县里卖。 却烛殷看着他把一个个的白糯丸子放在小盘子里,有些无聊道,“这些要卖?”。 鹿邀点点头,古代没有冰箱,糯米球这样的食物放不了多久,能尽快卖掉就要赶快卖掉,不能拖着,要不然这些就白做了,浪费一堆食材。 就算包了膜,保守估计也至多能放到明日早上,因此他打算一会儿收拾收拾就出发,早点儿卖出去。 却烛殷撑直了身体,看着鹿邀道,“我也要去”。 鹿邀把所有的糯米球都放入布袋中,布袋装进前些日子用竹编的小篮子,听到却烛殷这话,扭头看他一眼,“你去做什么?”。 却烛殷随着他站起身,张口答道,“自然是不放心你呀”。 鹿邀一看他笑眯眯的表情就知道嘴里说的不是什么真话,收回目光,轻描淡写道,“你是不是待着无聊,所以想出去玩儿?”。 “果然是小鹿”,却烛殷笑着黏在他身边,他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所以要带着我吗?”。 见鹿邀许久不说话,他自顾自道,“那便是同意了”。 鹿邀装好东西,开门时转头看他一眼,“可以去,但要听我的话”。 从他们村到武溪县大概有二三十里,算不上远,路上却烛殷却懒得走路,缠着鹿邀要化形,最终都被以会吓到人为由给拒绝了,最后没了法子,干脆不与他商量,揽了人的腰就将人带着飞起来,不出片刻就到了目的地。 鹿邀脚底下站稳了才有了实感,刚刚紧绷一路的心弦松了开,悬在半空的心脏倏地一下落回原位,他平复了下呼吸,弯下腰捶打几下有点酸软的腿。 却烛殷悠哉悠哉地站在一旁,看他脸色苍白,隐隐有站不住的趋势,才有点儿皱了眉头,伸手扶住他的手臂,问,“就这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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