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是过节还是这片本就热闹,总之行人来往如织。 曹闻简单转悠了两下,寻摸着找个零时工。 镇子终究只是个镇子,拢共也就十来条街,一趟转悠下来不过两炷香的时间。 铺面儿卖杂货的倒是多,招工的却是少。 “酒楼招工?” 曹闻在一家两层楼高的酒楼前停下,看着门口贴的有一张简单的告示,偏头问了一嘴站在门口揽客的伙计。 肩头上搭着一张擦桌布的小二打量了曹闻一眼,见着他的个子不错,当是个能下力气的,眼下时辰早没什么食客便接了腔。 “招咧,后厨要个杂工,外在一个跑堂的。你干的来啥?” 曹闻想着也都不是什么技术活儿,也不闲做什么,道:“我都能做。” 伙计深看了曹闻一眼,又道:“你可是镇子上的人家?” “还得是镇子上的人家才能来做工?” “咱这酒楼上工的时辰早,天不亮就得去采买新鲜的菜肉,带回来以后就得备菜,夜里下工的又晚,倘使不住在镇子上如何来得及。” 伙计是个跑堂的,话也多:“且管事的说了,要手脚勤快踏实稳定的,别来个三两日的就嫌活儿累想着走。头七日先不计工钱,干下来两厢都合适了才要人。” 曹闻默了默:“不是镇子上的按时来行不行?” 伙计摇了摇头:“管事的明话了只要镇子上的。不是镇子上的今日你为了寻工说能按时来,他日上工以后又该说家里有琐碎事儿耽搁。” 曹闻动了下眉,敢情他没瞧不上这工,倒是人家不要他:“得,谢了。” 问了几处,人家的招工要求都是要镇子上的人才行,要么就是镇子旁头村子边界上的农户人家才可以。 倒是机缘问到了一间木行,要招揽个临时杂工,帮着搬搬抗抗的,工钱一日一结。 三十文钱一日,倒是不错。 “有活儿的时候叫得到来就成,镇上村子里的都行。” 曹闻眼前一亮:“那今日有没有活儿干?” 木行掌柜的看了曹闻一眼:“你小子倒是急性子,有还是有。你是农户人家吧?哪个村的?” 曹闻直言道:“源溪村,佃户。” “佃户!” 一听说是佃户木行掌柜的直接变了脸色,忽而便什么都不肯再谈直接说不要人了。 曹闻有些气恼:“怎的,佃户就不是人了,给人做不得工?” “佃户事儿多如牛毛,事情都要紧这租地的东家,哪里还有更多的心思做旁的事情。” 木行的掌柜见着曹闻有些唬人,立马语气又和善了些。 “不是我们瞧不起佃户,实在也是小本儿生意,招揽个杂工是要按月给工钱的,杂工若是不得力,我们也难办嘛。” 曹闻算是看出来了,这些做生意的门户都不肯要佃户,嫌弃麻烦。 在他们眼里,佃户就是东家的奴仆,已经有主子的奴仆了,谁还愿意招过来做事儿。 合着同地主大户蛇鼠一窝子,存心就是要叫佃户活不下去。 木行掌柜的见曹闻虽然一身粗制葛衣,补丁四结,藏在宽袖下的胳膊上没什么肉,但胜在骨架子宽,看着就很高大。 若是两个馒头下去,使起力气来在木行做杂工再合适不过了。 他眼里含了一丝算计的笑,转而放低声音道:“小兄弟出来寻差事儿定然也是有难处,可惜不揽佃户是各商行的规矩,我也是个耳根子软的,要不然小兄弟就留下干,我顶着坏商行规矩的风险,给你十五文一日如何?” 曹闻憋住了一口气,这心里打的算盘十里开外只怕都能听见哒哒响了。 他二话没说,扭身便走。 晃荡了一趟,什么事情没找到干,倒是让他晓得了佃户的日子究竟有多难。 寻常人家沦为佃户容易,然则要从佃户再扑腾成自由身和登天没甚么差别。 想当初他在星际何等强悍,然而在这般时代下,便是有一身本领好似也没什么用武之地。 曹闻心有感慨的叹了口气,但却也不至于气馁。 他晓得便是气馁也无用,家里没有吃喝也就罢了,还欠着外债,如何能够安生。 曹闻往回走,但没回家去,又寻摸着上了村交界处的公山上,准备再去那头转转。 五月里,野菜都生老了。 不过在生活了许多佃户的地方,野菜没有长老的机会,春日出嫩叶的时候就叫人采了个干净。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老百姓深谙此道,曹闻一路沿着山道走上去,愣是没有寻到两根可以挖回去吃的野菜。 进山后天气顿时冷了不少,风灌进裤管里还能惹起些鸡皮疙瘩来。 山口出有几个正在拾掇柴火的人瞧了他一眼,见他空着个手,都没过问,又继续埋着头砍柴。 这头离山底下最近,人总多些,往里头走可见人迹就越来越少。 “曹闻?” 听到一声唤,曹闻回过身去,见着一丛灌木后头站着个头发杂白的老汉。 “真是你啊。” 老头儿确认人后吐了口气,他低着声音道:“我当是有人进来了。” 曹闻看这人面熟,好像是曹家坳里的一个佃户。 “大爷咋的在这儿捡柴火?” 这头离山口要走两刻钟的路了,下山得多走一大截的路,不如在山口那一片儿捡柴方便。 “今儿端午,寻摸着上山来的人不多,我就来林子深些的地方捡些回去用。平素里要是撞见那些农户又该多话了。” 曹闻道:“这又不是私山,农户能来砍柴,凭什么佃户不能来,还得看他们的脸色。” 老头儿摇摇头:“也是东家时常差遣着佃户上公山来砍柴给他们用,一要就是十几捆十几捆的砍,山里的柴就那么多,拾捡多了农户没柴火烧,自是心里不痛快。” “如今是看着佃户在山里就要说嘴。” “哎,不说这些了,我赶着把这背篓柴火装满下山去了。” 老头儿看着曹闻:“你咋啥都没拿,上山作甚?” “我就转悠转悠。” 老头儿也没多问,总有人往山里走,想着能不能弄点东西打牙祭。 只是多的是无功而返的人,要是人人都能在山里捞到吃食,也不至于干猎户的就那么几个。 “那你小心着些,别太往深山里走了,咱们没刀没棒的,又不像猎户熟知山里的地形,要是遇见熊瞎子就不好了。” 曹闻应了一声。 只是人人都晓得外围山林安生,全在这头寻东西,现今还能有什么。 要想讨到点儿吃食,还得冒下些险。 曹闻走远些抬脚就朝山林深处去了。 越是往内里走,树木越是高大繁茂,林子里的杂草野枝也是肉眼可见的变多。 什么树藤,蔓子交织铺长在地上,有的还长了扎人的尖刺。 曹闻被刮了好几下,摘到了两个青涩的野橘子,橘皮厚实,一掐就是冲鼻的橘子皮汁冒出来。 橘子树不大,容易移植,他弯下腰正想拔起来拿回去,风声里忽然传来了两声粗重的喘气。 曹闻耳朵灵敏,听着声音浑厚,有些不太对劲像是野兽的喘息。 他不由得提起了神,下意识的放轻了动作猫着身子顺着声音过去。 声音的发源地让人骇然,高大的野栗子树下一地的鸡毛,两只脖子拧了一圈的野鸡羽毛翻飞的摆在地上。 旁头竟有个满脸胡子的高大汉子在和一头熊瞎子搏斗。 成年的熊瞎子一掌过来能把人拍成肉酱,所幸这处的是头还未成年体格不算大的熊瞎子。 可即使是头小熊,凶悍程度也远不是人能抵挡的。 汉子高大,又有把长砍刀,却还是被咆哮的熊瞎子逼的连连往后退。 黑熊没能两下把人拍死不能动弹,显然也是恼了,捶地一声叫喊。 它展开两只前脚,屁股微微往后,意图铆足力气,作势就要扑死汉子。 眼看满头大汗的猎户力不能敌,千钧一发之际,林子里发出了一声惨烈哀嚎,惊动起一群林鸟。
第6章 “没事吧。” 惊出一身冷汗的猎户抬眼看见蓄力的熊瞎子非但没有再攻击他,反而四脚朝地步伐凌乱的逃窜而去,他惊讶的同时重重喘了口气,看向了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年轻小子。 来者不输他的个头,但却顶着一张年轻得只有十七八的脸,目光之中毫无惧色。 长久不曾说话的猎户,虎口脱险看着恩人也难得开口,他声音沙哑:“没事,多谢了。” 曹闻回头见着这个比自己年长的汉子,肩膀上的衣服已经被熊瞎子抓了一块去,隐隐还有些血迹,可见方才多凶险。 既是没事,大家都松气,他摆了摆手。 “你怎把它赶走的?” 猎户诧异,他怎么都把那熊瞎子撵不走,这少年郎过来倒一下子把熊瞎子吓跑了。 曹闻闻言摊开手,空气里顿时一股酸涩的橘子味,那两个青涩尚未成熟的橘子被他捏了个稀巴烂。 刚才就是趁着熊瞎子想攻击人时弄它眼睛里的。 熊瞎子对气味敏感,眼睛又是脆弱的器官,受了惊自然就跑了。 满脸胡子的汉子深看了曹闻一眼,没想到这小子还很有些胆识。 他矮身把地上两只野鸡给捡了起来。 “这熊瞎子机灵,见着我设了陷阱捕抓猎物,后头专门来守我陷阱,好几次猎物都给顺走了。” 今天恰好撞见了他,竟然还尾随想着又来抢。 虽是深山之中捕猎会比外围的山林容易一些,可猎物也不是山里的野菜,发现了就能挖走,猎物长了腿可不容易弄到。 好不易猎捕点山鸡山猪的都叫熊瞎子弄了去,那猎户还吃喝什么。 这回撞见这熊瞎子,猎户自然也没好脾气。 两人浅短的交谈了几句,猎户领着曹闻往自己住的地方去。 虽说他常年居于深山之中靠打猎为生,与人打交道并不多,话也少。 但是今天要不是曹闻救了他,指不准就要丧命在熊瞎子手下,请人到住处吃口水总是应该的。 曹闻对山里不熟,想着去这猎户家坐一屁股也没什么,正好了解一二深山的地势。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见着了一片开阔向阳处竟然有一间木屋。 曹闻见木屋不大,比他们家的茅草屋还小上一半,但是却用结实的木头圈了个牢实的院子。 猎户开门进去,反手就抱起一根重木把大门给死死的栓上,以防止在屋里不注意有野兽溜进来。 正当曹闻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时,猎户倒了一碗温水来。 不单如此,还有用瓦盆装的一盆子撕开成大碎块的肉,鸡肉猪肉混杂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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