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武铁匠烙芝麻胡饼,做蛋汤,还烤上两个梨子,似乎比往时丰盛些。顾澹爱吃烤梨,把一颗梨子细细吃完,才开始喝蛋汤,掰胡饼吃。武铁匠吃下两大张胡饼,喝完汤,开始吃烤梨,他对烤梨喜爱得很一般。 顾澹吃完饭后,勤快地抹桌洗碗,收拾厨房,此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武铁匠去查看猪舍的门关没关牢,才回来拴好院门。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他们习惯了同个屋檐下住的人,习惯了两人在一起的生活。 武铁匠回屋,顾澹已经躺在床上,床上搁放他的背包,背包里的东西被他拿出来,他正在把玩一样长方形扁铁盒似的东西,武铁匠认得这叫“手机”,他以前问过顾澹。 “你不是说手机没电,不能使用?”武铁匠身子凑过来,顾澹面向席趴着,武铁匠靠得很近,手臂挨着他腰。 “嗯不说没电不能用,有电在这个时空也打不通。” 顾澹有时会拿出他的现代物品瞧瞧,幻想某个东西某天突然发光,产生了什么能量,然后他“嘭”地一下就穿回去现代。 不过来这个时代这么久,期待的奇迹从未发生,早不抱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顾澹今晚只是突然想拿出这些东西看看。 武铁匠扫视床上散落的物品,看到那只球形小香囊,他将香囊捡起,在油灯下端详。 香囊外层通体镂空,饰有骑士狩猎纹,打开外层,内层是一个半圆形的香盂,香盂的背面有一个不明显,浅浅的錾文:“森”,武铁匠的指腹在錾文上磨蹭,陷入思绪。 这是只很有特点的铜香囊,香囊的饰纹一般是花鸟,花树,对鹿之类,偏文气,这只香囊偏武气,是骑马战士狩猎的场景。 顾澹爬起身,将床上散落的物品收回背包,他见香囊在武铁匠那儿,说:“你这么喜欢这只香囊,等哪天我能回去现代,就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武铁匠似有深意地睨顾澹,面上的表情转瞬即逝,他问:“你说你在卖古玩的地摊里买到这只香囊?” “不是告诉过你很多回了。”顾澹从武铁匠的手中拿走香囊,把它塞进背包。 他当初买这只香囊纯属偶然,他骑游途中经过一座古镇,古镇有条古玩街,卖的几乎都是做旧的假古董,顾客也都是过往游客。顾澹当时看香囊样式挺美的,大小正好做背包挂饰,就给买下了。 当然,顾澹绝对想不到,他买到的是真品。 这个时代的人睡得都早,尤其是在乡村,天刚黑大家就去睡,顾澹也养成早睡习惯。他躺平身子,腰间盖条薄被,很快就睡去,他身侧的武铁匠一时没有睡意,以手作枕看着窗外月光。 这夜天气较凉,蝉鸣蛙声奏催眠曲,很好入梦,渐渐,武铁匠也合上眼睛。 寂静的深夜,外头传来一两声距离较远的犬吠,进入梦乡的人们没有听闻,院外有轻细的脚步声在悄悄靠近,听声音像似有两个人,乌云遮蔽月光,他们的身影笼罩在黑暗之中。 “咔嚓咔嚓”是打火石敲击的声音,被掩在虫儿的叫声里,过了一会儿,一团小火苗在柴房的位置燃起,放火的人用干燥的树叶引燃,在夜风下火势烧得很快。 两个黑影满意地看着燃烧的火焰,他们转身离去,很快隐没于黑夜中。 柴房的木板被烧得啪啪响,空气中弥漫着焚烧木料的气味,火光从窗户映进寝室,映亮顾澹的睡脸。 作者有话要说: ———— 顾澹:你怎么不去捡颗大田螺,养在水缸里。 ———— 导演:说是缺人洗衣做饭,结果自己倒是做起饭来。
第5章 武铁匠闻到烟味顷刻间醒来,睁眼就见窗外有火光,他迅速到窗前探看,一看就知是柴房着火,他赶紧摇醒睡梦中的顾澹。 顾澹睡得迷糊,睡前和武铁匠有过亲密交流,很倦,他眼皮沉重,昏昏沉沉又要睡去,武铁匠二话不说,单手拎起顾澹往屋外跑,如同拎只小鸡。 顾澹被扔在室外,揉揉眼睛醒来,他不明所以,抬头一看,柴房焰火蹿高,在夜风助燃下正在快速扩散,大火照亮夜幕,他腾地从地上站起,惊叫:“武百寿!着火啦!” 武铁匠正在井边提水,扭头匆匆看视顾澹一眼,如果顾澹还在睡,他说不准会拿水泼他将他叫醒。 顾澹一阵惊慌过后,稍稍冷静下来,愕道:“我白日在酒家跟孙吉吵过两句嘴,他至于夜里就来放火吗?” “不像村民所为。”武铁匠轻松扛起一只大水缸,将一缸的水泼向柴房,火焰滋滋响,火光映红他的脸,他脸上不见分毫慌张。 “那会是谁干的?” 顾澹用力转动辘轮,一桶又一桶往上提水,灌满井边的陶缸陶盆瓦罐,他弯着腰,双臂不停摆动,挥汗如雨。 火舌舔着柴房木质的屋顶,热气扑面而来,烧红武铁匠的身影,武铁匠不时往返井边运水,用水浇火。他的脚步很快,像似有使不完的力气,他效率很高,水与火相触,蒸汽腾升,将他高大的身影笼罩。 在顾澹提水,武铁匠浇火的搭配下,火势渐渐被控制。 得亏武铁匠醒得及时,否则在今晚夜风的作用下,火焰吞噬整个柴房,并烧及相邻的厨房和卧室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如果不是救火及时,武铁匠家的房子必然要付之一炬,烧得一干二净,烧得身无分文,身无它物,放火的人实在歹毒。 辘轮咯吱咯吱地响,顾澹不知道自己提了多少桶水,怕是有百来桶,也不知武铁匠往返多少趟,两个本该进入梦乡的人,为一场夜火折腾半宿。 随着柴房上燃烧的最后一簇火苗被扑灭,顾澹扔下水桶,不管地面都是水渍,他累瘫在地,大口地呼气。 他的双臂酸麻得抬都抬不起,他一身衣服湿得能拧出水来,绷紧的神经松弛后,顾澹才感受到夜风卷走他肌肤上的热气,也逐渐在蒸发衣服的水汽,带来丝丝凉意。 这一场火,使他吓得不轻,险些他和武铁匠的家就烧没了。月光下这座灰不溜秋的农舍,不知何时在顾澹的心中已有了不轻的分量。 武铁匠抖去身上的灰土,到井边提水冲洗身体,他不似顾澹那么疲乏,精力极好,此时天已蒙蒙亮,他身后经过火与水洗礼的柴房一片狼藉。 稍作清洗,武铁匠前去察看烧毁的柴房,估计损失,柴房里堆放着柴草和一些农具和篮筐,并不值钱,就是一堵墙给烧塌了,得修补。 顾澹歇息一会,站起身朝武铁匠走去,他走至柴房看那堵倒塌的墙,用脚踢开一块烧得黑乎乎的木头,问武铁匠:“你看到放火的人没有?” “我醒来时火已经烧起,不见人影。” 武铁匠背着手,似在思考着什么,他之前判断不是村民放的火,在于他清楚村民不敢来他家放火。 顾澹问:“会是石龙寨的人放火吗?” “极有可能。” 武铁匠蹲下身,查看残墙,这里显然是着火点,烧毁最是严重,地上还能找到一些枯叶。武铁匠捡起枯叶,一看就知道不是附近树木的叶子,必然是放火之人从别处携带来助燃。 “要我上山给他们打刀,却想出放火烧房的法子。”武铁匠扔掉枯叶,拍拍手从地上站起。对方大概以为放把火烧房子,把财产烧尽,受威胁的人就会就范吧。 “这回来放火,下回指不定就来家里闹事。”提到石龙寨,顾澹已怔忡不安,果然是个大麻烦。 “莫慌,他们再敢来,定教他们回不去。” 武铁匠环视柴房四周的环境,若有所思,他目光最终落在柴房左侧的一片高地,他意识到那里应当是放火之人最佳的观火地点。他向前走去,留意到顾澹要跟来,他回头对他说:“你洗把脸回屋睡,剩下的我来收拾。” 对于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顾澹,武铁匠看他的目光温和,言语里也有几分温意。 顾澹面对满地的狼藉,叹道:“等天亮后再做清理,把阿犊喊来帮忙。” 此时正在梦乡的阿犊,想必不知道,待醒来正有个清理柴房的活在等他。 又倦又乏的顾澹随便洗把脸,回屋换身衣服,躺床补眠。他实在是太累太倦,脑子转不动,否则他该留意到武铁匠的脚步声往屋后去了。 武铁匠登上高地,在四周找到好几个足印,足印很新鲜,从足印大小判断属于两个人,武铁匠追踪脚印,发现脚印消失在西面。 从这处高地往西面一直走是片溪滩,那里几无人烟,在没有雨水的季节,靠根浮木就能过溪,过溪后,再沿山路走上二十多里路,便到石龙寨。 将放火之人走过的路线在脑中过一遍,武铁匠确定必是石龙寨做得无疑,他之所以要如此谨慎,在于他必须排除其他可能。 村民不敢放火烧他房子,如果不是石龙寨做得,那意味着另有其人,那反而更麻烦。 武铁匠从荒地返回自家屋子,他站在窗外看眼入睡的顾澹,确认他无恙,这才开始着手清理柴房。 清早,陆续有村民知道武铁匠家着火,纷纷过来观看,村民做着猜测,普遍认为是石龙寨派人放火,很像他们的做事风格。 孙吉挤在人堆里探看,幸灾乐祸:“呵,谁知道他在外头还有什么仇家。” 有人猛揪孙吉衣服,骂他:“死狗奴,是不是你放的火!昨儿有人见你在酒家跟顾兄吵架!” “啖你娘狗屎!” 孙吉怒骂,定神一看居然是阿犊,他骂得更凶,两人眼看就要打起来,双方的亲友忙将他俩拉开。 要说孙吉和武铁匠具体有什么仇怨,实在不存在,顶多就是这个无赖跟阿犊有嫌隙,且瞧上村里一枝花的英娘而对武铁匠心怀敌意。 村民来了一拨又一拨,外头声响大,顾澹没能睡上多久,很快就醒来,但他躺在床上懒得起来。等人渐渐都走了,顾澹才出来烧火做饭,此时是午时,他见阿犊已经过来帮忙,便多做阿犊一份饭。 阿犊对师父家遭人放火一事又震惊又担忧,坐在餐桌前,他边扒饭边说:“就怕石龙寨那群畜生下遭还来放火,师父和顾兄这些天要不要到我家避避?” 顾澹搁放竹箸,拿餐勺舀口汤喝,他道:“人是能躲开,可房子要是给烧没了,我和你师父以后住哪?” “那还不简单,就住在我家,我家有空房。师父和顾兄干脆把东西收一收,日后都在村里头住。” 阿犊扒完饭,迅速去盛上一碗,别看他祖父是村正,家里也还算过得去,但在家很少能吃到蒸米饭。 武铁匠两碗蒸饭吃完,也没对徒弟的意见做何反应,显然他并不赞同。 顾澹跟前那碗饭还剩大半,他慢悠悠吃着,心想搬到村子里住,自然不似在郊野孤立无援,但也不似在郊野自在恣意。住村里和村民抬头不见低头见,天天活在村民的眼皮底下,他和武铁匠是有私情的,要是教村民察觉,房子能再被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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