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太后,冰冷的面孔满是荒唐:“濬王来此,不过是避免城内大动干戈,青儿不出剑,是在给您归路。兄长已死。母亲所做,并非天衣无缝,只是他们为古戈局势隐忍不发而已。而今他们任何一人,只要放出号令,这里便血流成河?那时,母亲还是母亲吗?”
长青的面色依然是淡远而疏离,他就那么冷冷的看着,无悲无喜,连轻轻扯唇微扬的不屑都没有。
白方古忽的发现,长青的谋略与睿智都在不显山漏水的嬉笑中进行着。他诡谲善变,邪肆冷沉。或许从他给他说百公请他的师父那一刻,或许更早,他便开始了这一刻的等待。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像是鲁班模具一样,稳丝合缝得一丝不苟。却又低定的尽在掌中。连他的师父,都被他算计进去。
白方古感叹之余忽觉心头微寒。他不知该喜还是该惊。
太后连连否决,她的背后却有人突然站了起来,凝固的空气中只听噗嗤一声。
众人愕然间,方天珏易是愕然,他连连后退,但他手中的那把长剑,已经穿透了太后的身体,这一切太突然,他茫然的摇头。满目震怒与愤恨的嘶吼:“为什么要我追杀我的父亲?为什么杀我的母亲?为什么要我查百公的身份?为什么要我对白公子下手,你还我母亲!”
方天珏悲痛欲绝的嘶吼着,他面目狰狞,眸子血红。他的背后,一柄长剑似冷光般咻的一下冲着他便劈了过去,那是宫廷侍卫。她的长剑,毫不犹豫刺向方天珏。在这生死刹那间,一个女人倏的扑了过去,伴随她的是一声惊呼:“珏儿小心!”
她以血肉之躯,为方天珏挡了那一剑。长青与萧云辞绝地而起,一同扑向了那侍卫。顷刻之间,那两名侍卫毙命当场。
血泊一片,殷红湿透了地面、、、
“母亲!啊!母亲!”所有人都在愕然中惊呆了,是谁为方天珏挡了那一剑,那女人无人认识,她是从萧云辞的背后突然串出来的,但方天珏却瞬间认出了那是谁,他呼喊得声音嘶哑,浑身颤抖。他像是一个漂泊流浪多年的孩子,抱着他的母亲哭的声泪俱下,肝肠寸断。
那女人满目泪珠,一滴滴的滑落。她昂头轻轻抚摸着方天珏散乱的发与颤抖的身体。火光之中,能看到那女人微笑的面孔与上扬的眸子。
白方古眼窝跟着酸沉得厉害,想来这么多年,方天珏在大瀛定然是没少受苦,东皇既然将他当人质送往大瀛,定然是对他不管不问,虽然方天珏对东皇宫廷没有说过一个不字。但他定然是被东皇冷落而薄待的一个,他不知情,却也无怨。但又总是不回宫。他豪爽却也温情,因为他母亲是他的唯一。
方天珏跪地,她抱上了为他挡了那一剑的女人,绝望的哀嚎着!
萧云辞手捂在皇太后的腹部,那剑穿透了她的身体,太后颤巍巍的咧嘴笑,她望着他的儿子,许久才道:“若是、、多年前我便杀了他,你会、、不会恨哀家?”
萧云辞雪白的发似薄霜般滑落,他声音微颤:“别说话,水镜!快来!”
这一喊惊醒了方天珏,他连滚带爬的一把拉了百公,头砰砰的磕在地上,磕得地面震动,额面鲜血直流,他却毫不顾忌,只是死死的抓着百公,哀嚎着哭喊:“救我母亲!救我母亲!”
百公被他拽得几乎趴在地上,一步也不得移开。忙乱中只能急速撕开那女人背部的衣衫。匆忙处理伤口。
而皇太后却被几个太医手忙脚乱的围住,萧云辞急迫的喊着:“水镜、、、救她!”
皇太后却费尽了最后一丝力,几近疯狂的怒吼:“不要他救我,绝不要他救我。哀家、、哀家、、在问你,哀家为你。双手沾满了鲜血,一生费、、尽心机。若是当年我杀了他,你会恨哀家吗?”
太后几乎是拼劲了全力,一口气吐出一串话来。
萧云辞颤抖的手越发的抖得不可控制,他声音沙哑:“对不起!母亲,他从不害人,母亲杀他,我便剃发,一生为母亲赎罪。”
皇太后大怒,继而大笑,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愤怒的推开了他的手,绝望的眸子里满是凄凉,
萧云辞的回答似一击重锤,让她瞬间顿悟,这一切都是命,便是她挣了命的去争。也扭不过绝命符的最后一击,她微微颤抖,任血液从身体里汩汩流出,她费劲最后一丝力气,一把掌拍在萧云辞的面孔上,无力又愤怒:“哀家没有、、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萧云辞的面孔刹那间印上一个血红的掌印,他跪在地上,跪在众太医包围圈之外,跪在一生当中最难决策的命运里,匍匐在地,久久未抬头。
太后的那一剑致命,却并不是绝命,百公抢入进去。用尽了全身所带之药,却并没有让她苏醒。
太后就这么如死人般昏迷着。不醒也未死。而方天珏的母亲,伤势虽重,却并不致命。便被安顿在寺庙养伤。
方天珏的母亲是被萧云辞带回来的,一切发展的貌似突然得出乎意料。
当所有人离开,静了下来时,白方古却不在认为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好像这一切都在长青的预判之中,他冷静,沉寂,漠然。白方古看着他,心中有些微微颤抖:“长青,为什么要说三公主死了?”
长青淡然冷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杀人偿命,天地真理,我要看到我想要的结果!”
白方古眉间颤了颤,咬牙吞了口气:“长青!你、、你不能算尽所有人,方天珏是你的堂弟,也是我们的朋友!”
长青依然是冷然一笑:“中意,局势瞬息万变,人该跟着局走,顺势而为。我从来都是这样。他自己愿意举剑,没人逼他!”
白方古深深吸了口气,看长青被血阴湿了的胸口,他顿了顿,一把抱住他,头抵在他的胸前哑声道:“长青,以后、、以后这样的事情,别再发生了,我、、我觉得、、、”
长青胸膛起伏,气息不稳。但他终究是压下了所有情绪,他抬手在白方古背后轻轻拂过,许久叹了声:“听你的!”
整整三天,萧云辞粒米未进,只是跪在太后的塌前。一言不发,他笔直的背影与满头白发似黑夜里的一抹明光般刺眼。百公时不时会进去为太后把脉,但霄云辞的目光似无物般幽沉而冰冷,百公看他如此,不免安慰的叹口气:“她死不了,但也活不了太久,运回天界山,调养一番,或许能有救,让圣姑看一看,毕竟是女人。”
萧云辞终于点了点头:“听你的。”
百公愣了愣,蹙着眉头看他:“这是你老娘,听我的干嘛!我只是建议、、、”
萧云辞看着他,眸子清冷却凝注:“那就听你的建议!”
百公吓的连退几步,转身就走,边走边骂:“他们古戈男人都有病,吓人!惊魂!还治不了!”
第四日,古戈便遣人将太后秘密送往天界山。
望着湍急的河流与河流对岸的那座锅盖似的石山,白方古只觉得那里面似装满了故事般让人不能平静。听长青说他的师父二十几年前喜欢一个人,但太后不同意。据说太后以死相逼的同时还威胁那人永远不要出现在萧云辞的面前,萧云辞艰难抉择后,便一夜之间白了头,至此以后他的师父萧云辞便在没有下山。看不出这么冰冷的一个人,竟然如此情深。也如此绝情。
古戈的宫廷,看似平静。没有太多杀戮的将一切淹没在无声之中。
百公这几日甚是忙碌,病号太多,让他分身乏术。便是如此,百公还是先给白方古检查耳朵。随后得出的结论是白方古不能激动,耳聋属于间歇性失聪。
而长青的毒已经被压制。此刻他已经好了许多,无论是面色还是眼睛都已恢复如常。肩头对穿的剑伤,也因着百公的妙手回春渐渐好转。
白方古站在河边,一回头恰看到长青远远的走来,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使得白方古心中甚觉愧然的同时也压力倍增,长青抛弃一切,只因他。
长青在他的背后喊了声:“中意!”
白方古回头看他:“长青,这次算是把后路断了,以后你在这古戈宫廷可怎么混呀!”
长青弯腰,捡起一个石子悬飞着投入河面,他抬头看白方古笑:“中意,别有压力,古戈宫廷之事,是我要了结的一宗冤案,好歹得把我父亲从耻辱架上卸下来不是,跟你没有关系。我不愿意让你参与,就是不想看见你这一刻的样子。”
白方古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与因果。但因他而起的诸多纷争是不可否认的,所以他还是会情不自禁的去想。
长青怒怼三皇叔时,白方古与阿珂、小花正隐在古刹的密林亭子里吹牛,白方古正给他们讲述长青大战巨蟒的故事。
为了增加故事的戏剧性,他讲长青身悬巨蟒头顶的那段故事时,不免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小花托着下颌,很遗憾的叫嚣:“我为什么不早点闯进去,如此,我也能跟你们一起杀蟒蛇了,那么大几条蟒蛇,全让你们干死了,好可惜!”
因为皇家上香,所以古刹里很是寂静。白方古怕引来宫娥侍卫异样的眼光,所以声音不大,见小花很遗憾,他重申了一下:“是长青一个人,我陪他干了一条,就是那条最大的。”
几人正说的起劲,忽听长青怒起的声音传来:“三皇叔这顺水推舟,借兵镇敌用得可真是悄无声息,你不该把他拖进来。”
白方古心头一惊,抬手止住小花与阿珂的声音,倾耳细听,只听濬王无辜道:“他入古戈宫廷,无所知无所为。不如与你同在。”
但接下来长青的声音却是低沉阴鸷,透着一丝狠厉:“三皇叔是觉得自己傻得不够彻底吗!”
濬王声音微变:“臣绝无他意,只是担心太后对他不利,所以才如此,这下殿下可以高枕无忧了。”
长青冷冷:“你该知道,我对高枕不兴趣.送给你!”
濬王的声音惊乱:“明俊这脖颈不需这样的枕头,只要古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昌盛富足,便是臣之愿。殿下向来特立独行。但这国家需要团结一切力量,方能协和发展,在者,臣也不希望方天珏也被太后牵制。”
白方古心头猛跳,莫名一阵狂热。又清楚的感动。长青这是在为他而生气吗!在白方古看来,长青大可不必如此,他是心甘情愿去做,也是赴汤蹈火的去救。
漏光里但见长青面色黑沉一言不发。一抹冷峻隐在眉间,透着寒气。
片刻后,三皇叔似乎突然反应过来,倏一下抱上长青的腿,一跪一爬的嚎啕:“我若不是想活命,何必装傻充楞。你即已经动了兵符,就不该这般不负责任。我告诉你,我包围寺庙,也是不得已之举。那不是也刚好遇到你的大将清扬,哦!还有那花将军。那兵符是花将军刻的,刻好扔给我便进了避幽谷了。还有,若不是配合他们牵制住太后。那清扬又怎么能调兵遣将的包围这里。在说了,太后来此你也是知道的。你不能这么撂挑子不干,呜呜!你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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